捕快呆愣在那裡看了會,額頭上漸漸有了冷汗,猛被後面呵斥了一聲,身體打了個多少,不敢在這裡多呆,急忙忙的走了,跟他一起來的那些差人早就是臉色蒼白,連頭都不敢抬的狀態,一聽要走,那真是如逢大赦,慌不迭的跟
急匆匆的出了莊子,結果發現事先安排在那裡騎馬等著的人不見了,憋了一肚子的火總算找個出口,在那裡破口大罵。
又走了一會,才在半路上看到這兩個騎馬的,一問才知道,沒停留多久,就被這莊子裡的馬隊趕走,當時一個人還想耍個花頭,沒曾想被人用箭桿直接射在胸前,嚇得魂飛魄散,立刻有多遠跑多遠。
「前幾天看著還是豬羊,怎麼突然間就變成了虎狼」這捕快念叨了句,立刻回去覆命了。
鍾功輝已經被軟禁了起來,不過鍾功輝倒也明白關節利害,事已至此,他不會堅持什麼,而是聽從趙進的吩咐,把自己身邊那些小伙子一個個派出去,將流民向這邊引過來。
這些年輕人也不是這鍾功輝的親信,大家成為災民流民的時間也不長,只不過因為這鍾功輝的聲望高才跟隨,現在不少人反倒是對加入趙字營動心了。
跟在鍾功輝身邊,做些傳信動武的勾當,說明這些人都不是安心農活的老實人,看著趙字營這般威武模樣,年輕人怎麼不會心動,肯定想著加入,給些現銀的好處,然後再有許諾,很多人都被拉到了趙字營這邊來,有了這些被拉攏的流民骨於,招引流民的行動就會很順利了。
趙進領著隊伍過來之後,馬隊就開始在莊園的範圍內巡邏,幾百頃的廣大田地想要一處處巡邏過來當然不成,不過這時節談不上什麼耕種,趙字營只需要的是收攏流民的一小塊地方,把這裡防範嚴密就足夠了。
捕快來了又走,可各處的眼線耳目還是過來不少,對這些人趙字營沒有絲毫的客氣,可也犯不上下殺手,直接就是用馬鞭抽打。
也有宿州本地的江湖人和混混自以為強硬,頂了幾句甚至還要動手,對這些人,趙字營馬隊直接拿出了馬刀,然後就立刻做鳥獸散了。
但這種煩擾局面也沒有維持太久,劉勇安排人在入口處樹立了一根旗桿,上面掛著一面三角旗,黑底紅邊,上面寫著個趙字。
圍在莊子周圍的探子們看到這面旗幟之後,有的人滿臉懵懂,有的人則是臉色煞白,立刻頭也不回的走掉,趙字營的名號還沒有傳揚那麼廣,宿州城內的市井中人或許還不知道,可江湖綠林人物卻清楚得很,知道這趙字營到底是何等的殺神。
當年那何偉遠、那雲山寺、那孔九英,都是名震周圍府州的大豪,可都是在這趙字營的手裡覆滅,更不用說山東十萬流賊圍攻徐州,被這趙字營幾百人殺得大敗潰散。
原來如惠來到這邊買地招人,一切只是用雲山寺的名號,他從前往來的都是士紳名流,宿州和徐州來往又不多,自然沒什麼人知道他已經是趙進屬下。
開始趙進這邊的策略,也是盡量隱秘的轉移流民,所以更沒什麼人知道和他相關,但局面變化,自然也就要跟著做出調整,那就直接亮出了名號。
過來問話的捕快回到宿州衙門之後,被上上下下一頓大罵,去了什麼都沒做不說,就這麼直接跑回來了,廢物到了極點。
宿州衙門戶房和刑房的兩位書辦,更是在知州老爺面前力求,說是調集城內的馬步捕快,所有青壯差役以及各處團練鄉勇,嚴查這個如惠建立的田莊,看看裡面聚集流民是不是有什麼不法的勾當。
還沒等他們拿出什麼主意,如惠的狀紙到了,狀紙上沒有點出具體的名字,只說宿州內有人勾結響馬盜寇,為禍良民莊園。
這個狀紙沒有指名道姓,自然是不用理會的,不過這上面還有別的內容,曹如惠曹員外的一位徐州同鄉也在這狀紙上署名,並說如果宿州官府不秉公處理的話,那就要找一處能主持公道的地方。
如果別人講,大家只當個笑話,不過這位把自己的身份說得很明白,自家是舉人功名,自己父親是進士出身,已經回京復職。
身為官場中人,自然對這些英雄譜要背熟摸透,想當年王友山從京師致仕回鄉,宿州這邊的人也過去拜會致意,儘管這兩年沒什麼來往,可人是知道的,如果閒居致仕的清流也還還可以不怎麼理會,但起復回京,這個就不同尋常了。
王家是淮北人,王友山進士出身的京官清流,江北淮北的官場想必都要給個面子,一封信寫到鳳陽巡撫那邊,恐怕大伙都要吃不了兜著走,在鳳陽巡撫這樣的大員眼裡,宿州知州什麼都不算。
宿州知州的師爺更是想到了這位王大人曾被認為是閹黨,這名聲是污名,可卻能說明他和內廷關係匪淺,真要鬧將起來,鳳陽那位余公公或許還要給幾分面子,那麼下面做事的人豈不是倒霉了。
方方面面一想,宿州知州立刻變得公正廉明起來,義正言辭的說道:「徐州來人收攏流民乃是善事,本官無力作為,慚愧還來不及,再去做些於涉,豈不是被天下人恥笑?」
汪家和楊家的那兩位書吏也是驚呆了,官場上的事情他們自然熟悉,本以為來的是膽大包天壞規矩的混賬,沒曾想來的是如此清貴門第的大豪,官面上是得罪不起了。
這兩家世代做吏目,宿州江湖黑道也是熟悉的很,他們也都是心狠手辣的久了,想著既然白的不行,用黑的試試,想要動徐州人開設的莊園,城內這些混混地痞是拿不出手的,怎麼也要找外面的江洋大盜綠林山寨,可派去的人很快就是灰頭土臉的回來,對面給的回信很簡單,來得是大傢伙,得罪不起。
黑白都不行,汪家和楊家的人才傻眼了,本想著可以藉機佔個大便宜,連田地帶著農戶大吃一筆,沒曾想有這樣的變故,也只能紅著眼放手了,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他們還是判斷的明白。
宿州城內官府安靜了,挑頭的角色縮頭了,如惠田莊裡外那些眼線都紛紛撤了回來,誰也不願意去觸這個霉頭。
汪家在宿州也是頭一等的人家,在城外有自己的莊子,加上宿州城也是破敗窮苦,所以汪家人即便在城內當差,每日也都是出城居住。
這次的事情不光是他自家的,還接了鳳陽中都那邊熟人的托付,本以為除了發財之外還能落個人情,現在兩手空空,汪家幾個主事人鬱悶得很,回到家之後,索性開了一桌酒席,喝酒去去晦氣。
「這寒天難熬,濕氣又大,這一口燒刀子下去,渾身都暖了,好酒」汪家家主是在戶房做書辦的,汪遺世汪大爺的名頭在宿州地面上不比知州老爺差
坐在汪大爺下首的那位在三班衙役裡也有個班頭的職位,所謂汪二爺就是他,接口說道:「大哥,這酒就是徐州來的,一壇二十斤差不多要二兩銀子,就這還沒多少賣的」
說到這個,汪遺世把手裡筷子重重拍到桌上,嚇得同席的其他人都是一愣,汪遺世拍拍腦門懊喪的說道:「糊塗了,這趙進可不就是做這個燒酒的,前幾個月徐州衙門來人還說這個,咱們得罪錯人了。」
「大哥,他橫也是在他徐州,來宿州還能大過咱汪家?」汪二爺也橫行管了,聽著就不服氣。
「糊塗啊,那幾個殺人不眨眼的桿子都縮了,你又憑什麼去碰,憑你手裡那幾個酒肉角色」
話才說了一半,猛聽到屋外一陣慌亂,有人驚叫,有人哭喊,桌子上幾個人彼此看了眼,汪二爺立刻站了起來,抓起桌邊的腰刀,和身邊兩個兄弟快步跑到門前,拉開門大喊道:「出什麼事了,嚎什麼」
這話也戛然而止,因為看到夜空中一點亮光從遠處升起,滑過一個弧線急速的落在房頂上,一落下就能看到火苗燃燒,那是一根火箭。
汪家在宿州雖然是大戶,可莊園裡也有茅草苫蓋的房子,這一根帶火的箭支射中,火立刻就大起來。
好在鳳陽府這邊,大屋下都有大缸,裡面時常保持水滿,就是為了救火用的,而且汪家上上下下人手也多,這時候還沒有到睡覺的時候,一有火情,立刻就有人架梯子打水澆滅。
外面似乎也不是真的要點火,這邊射了一箭,等了半天才又有一箭射入。
「直娘賊的,哪家不長眼的雜碎敢來找汪家的麻煩,都給我拿傢伙,咱們出去」一看這麼零星射箭,汪二爺的膽氣也跟著壯了,外面的人肯定不多。
汪家出去動手的事情都是這位班頭二爺出面,他本身是個魁梧漢子,也跟著教師學過寫把式,拎著朴刀就朝著外面走,幾個兄弟堂兄弟立刻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