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肩膀一傷,還怎麼去辦差,還怎麼去殺頭,衙門裡還能呆下去嗎?」何翠花不服氣的說道。
趙進笑了笑,趙振堂臉上也露出笑容,這笑容還頗為得意,在那裡悠然說道:「衙門裡誰敢讓我呆不下去?我可是小進的老子」
語氣自豪無比,趙進忍不住笑出聲來,何翠花一愣也是反應過來,忍不住笑罵說道:「不知道你得意個什麼勁?」
「有這麼好的兒子,老子當然得意。」趙振堂笑著說道。
一家子都在笑,趙進心裡又是愉快,又是感動,他能感覺出來父母的用意,擔心他的安危,但也知道沒辦法於涉他的行動,就只能盡可能的多幫忙,而且還要讓他感覺不到父母的擔心,免得拖後腿。
屋子裡氣氛輕鬆快樂,趙進也不想去挑明說破什麼,只是沉浸其中享受,但這樣的氣氛沒有持續太久,聽著院子裡腳步聲響,隨即有人在屋門外大聲說道:「進爺,周參將已經派人回城通報,說是天黑前回城。」
聽到這個,趙振堂嗤笑了聲,不屑的說道:「賊來時不見他,賊走了他倒是回來。」
這周參將十有**被人調虎離山了,他離開後徐州城出了這樣的事,這位參將也得擔些於系。
不過周參將回返對趙進這邊也有好處,畢竟黃河邊還有那麼多流民,趙字營和各處的團練鄉勇再去驅趕剿滅,那就太費力氣了,朝廷官兵既然回來,平亂剿匪可是他們的本職,正好去做。
但怎麼在驅散之後,盡可能的把這些人力收集起來,而不是徹底殺光,這還要費一番思量。
看著趙進陷入沉思,趙振堂給何翠花使了個眼色,他們兩個一個回屋,一個收拾碗筷,知道自家孩子忙碌正事,盡量不去打攪。
他們這一動,趙進也跟著站起幫忙,結果被父母訓そ斥了一通,說大男人怎麼能於這些雜活。
趙進難得有這樣的閒暇時光,也不知道做什麼,索性到了院子裡走動,趙家人口不多,也沒太多忙的,趙三兩口子加上孟家兄妹綽綽有餘,活計都很輕鬆,孟家兄妹忙活著就說笑起來。
一家子難得相聚,那邊收拾完,趙振堂和何翠花就把趙進叫過去想要一起說說話,沒曾想一家三口剛坐下,又有人來了。
「戶房劉書辦和葉文書求見」
外客前來,女眷都要暫避,趙振堂和趙進父子對視,不知道外面的人到底是找誰的。
不多時,劉書辦和葉文書被趙三領進屋中,趙振堂站在門前迎接,按照衙門裡默認的規矩地位,戶房劉書辦的位置遠高於趙振堂,不過有趙進這一層於繫在,自然又是不同,趙進身為晚輩,就要跟在父親的身後了。
「老趙,你這傷沒大礙吧,可得好好休養。」一進門,劉書辦就關切的慰問說道。
大家都知道這不是正題,葉文書算是趙進下屬,不過這劉書辦和趙家的關係卻很一般。
「老趙,我和你在衙門裡也算認識十幾年了,咱們論咱們的交情,不按世面上的講究算了,托大叫你兒子一聲小進。」劉書辦又是說道。
話很彆扭,不過能聽明白劉書辦是解釋給趙進聽得,到此時趙家父子也知道,劉書辦來找的是趙進。
劉書辦臉上露出為難神情,猶豫了下說道:「昨日徐州城就在生死邊緣打了個轉,眼看就要被流賊打進來了,若沒有小進你領著人仗義來援,咱們徐州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局面。」
趙家父子對視一眼,都沒有出聲,對方肯定還有下文。
「徐州城是你救的,你領著四里八鄉的幾千號人,這人吃馬嚼、燒埋撫恤,處處都要花錢,按說也該有官府這邊報銷」說到這裡,劉書辦已經有點結巴了。
邊上的葉文書清清嗓子接上了話:「老太爺,進爺,知州大人說徐州地面上撫恤救災處處都要銀子,各處團練義勇的花銷應該由各處自己承擔,衙門是不會給報銷的」
聽到這話,趙進登時色變,這知州童懷祖還真是過河拆橋,這麼無恥的話也能說出來。
「童知州還說,這些舞槍弄棒的團練都是各處無賴罪徒,是徐州的禍亂之源,若不散去,肯定是圖謀不軌」葉文書侃侃而談,邊上的劉書辦臉色都變了。
「小葉不要說了。」劉書辦一邊看趙進的臉色,一邊連忙打斷了葉文書的話。
趙振堂嘿嘿冷笑卻不出聲,趙進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可劉書辦愈發惶恐,急忙解釋說道:「小進,老趙,這事和我沒有一點關係,你們酒坊的賬房拿著單子過去報賬,這麼大筆銀錢,戶房也做不了主,就去問童知州的意思,他就說了這番話,我這是急忙過來報信。」
劉書辦此時是要把自己摘出去,話語裡也是沒有絲毫的顧忌了:「童知州這人老趙你還不知道嗎?看著道學,可留任之後把銀子看得比天大,就琢磨著做完這一任回去養老,這次善後撫恤其實官府出不了多少錢,城內城外的大戶均攤就差不多了,可鄉勇團練這份肯定要衙門這邊出,衙門公款走出來,他自己拿的肯定少了,當然不願意。」
說到這裡,劉書辦就差拍自家胸脯了:「我家代代在衙門裡做事,是咱們徐州本地老住戶,小進你領著人救了徐州,我是感恩的,戶房這裡不會有一絲的隱瞞,能多出絕不會少出,可這次報銷差不多要八千六百多兩,要動這個數目,沒知州點頭要擔大於系啊」
趙振堂站起來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開口罵道:「狼心狗肺的東西,賊來的時候連城都不敢上,這時候倒是耍威風了,還不如放流賊進來,到時候看他拿不拿銀子,你們說吧,我回去歇著」
說完進了裡屋,這邊本來就是來找趙進,趙振堂也不想攙和,他一走,劉書辦看著趙進依舊神色淡然,汗水流的更多,身子都有些發抖了,這時候邊上的葉文書上前一步躬身說道:「進爺,劉戶書所說都是實情,酒坊那邊的賬房一到,劉戶書就和下面辦事的人開始準備,可列出單子過去用印的時候,知州卻來了這麼一出。」
趙進這才點點頭,劉書辦滿懷感激的看了葉文書一眼,葉文書又是說道:「進爺,這知州之所以膽子這麼大,無非是周參將要回城了,他以為有了仗恃,所以才不把進爺放在眼裡。」
邊上聽著的劉書辦打了個寒戰,心想這小葉和趙進的關係當真不一般,這麼實在的話都能說出來,以後不能輕慢了。
趙進沉默了一會後抬頭問道:「劉戶書,衙門裡拿得出這份銀子嗎?」
「拿得出,拿得出,童知州已經報了三年災了,上面一直對咱們這邊的錢糧有減免,但朝上收的數目一直按照正常年景來,這一進一出就是不少,不瞞小進那個趙公子,按照在下這麼多年辦差的經歷,這筆銀子十有**要做個災撫恤,的名義發出去,實際上落他自家腰包,真是不要臉了。」劉書辦不知不覺換了稱呼,義憤填膺的譴責說道。
趙進笑著沒說話,衙門六房的貓膩規矩他雖然不清楚,但這虛報剋扣的伎倆戶房肯定參與很深,好處肯定也是不少。
之所以這次急慌慌的過來摘出自己,自然害怕趙進怪罪到他們身上,這錢糧出納周轉,都是戶房經手的。
「那就多謝劉戶書的知會,報銷的單子你留在手上,知州衙門肯定要出這筆錢糧的,無非早晚而已,到時候少不了劉戶書這邊的辛苦,我這邊也有酬謝。」趙進點點頭說道。
「應該的,應該的,不敢,不敢。」劉戶書惶恐無比的連連點頭,他後背已經被汗濕透了,趙進說完這番雲淡風輕的話語,劉書辦只覺得雙腿都在打顫
送這兩位出門的時候,葉文書落後了兩步,恭敬的對趙進說道:「戶房上下的人都嚇壞了,生怕進爺這邊怪罪,特地讓劉戶書過來解釋,也請進爺這邊多擔待,現在這童知州已經做了第二任,很多事情瞞不過他,戶房那邊也有難處。」
地方官一任九年,過來做官的都是讀書人,下面辦事的吏目和差役都是本地人世襲,官員讀的是四書五經,科舉是八股文章,對經濟實務自然一竅不通,只能依靠帶來的師爺,在這樣的情況下,吏目和差役做手腳矇混的機會很多,有些事於脆就是自己做主了。
由生到熟,官做了幾年之後,往往也有了經驗,只不過那時候就要離任走人,可這童知州是留任,十幾年下來,經驗已經算得上豐富,很多事情也矇混不得,六房自然要謹慎些,他們不敢得罪趙進,可同樣不敢得罪本管的知州大人,但通風報信、表明立場和背後罵人是免不了的。
「替我盯緊些,有什麼事盡快過來說。」趙進叮囑了句,葉文書連忙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