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趙字營的強悍,趙進的武勇大家都看在眼裡,今天這些話更讓大家佩服,這樣能文能武,體恤大伙的人物,跟著肯定沒有壞處。
城下那邊搬運屍體焚化,清理血跡斑斑的土地牆磚,氣氛凝重之極,聽著這邊歡呼雀躍,都是不解的看過來。
那邊騎兵跑到跟前,果然是董冰峰一於人,齊家三兄弟也在隊伍中,齊家三兄弟名為僱傭,可以也算是用的放心了,這次事情大,就把他們當成自家的騎兵使用。
「各位先回去整理隊伍,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和趙某說。」趙進笑著下了逐客令,大家自然不敢違背,都是恭敬客氣的抱拳告辭。
人一散,趙進才從大車上跳下,他自嘲的笑了笑,心想這年頭說個話都跟開大會一樣,而且還要扯著嗓子大喊,不然別人聽不到。
不過他立刻看到董冰峰和那些騎兵的臉色都很難看,難道出了什麼大事?趙進心中一凜,連忙把四處的同伴都叫過來。
「他娘的,淮安府洗圍子的場面咱們也不是沒見過,可那也沒有這麼慘的,作孽啊」齊三在那裡粗聲罵道,其他人有的歎氣,有的點頭。
董冰峰走到跟前,大家才看到他眼圈有些發紅,竟然是哭過的樣子,眾人更是驚訝,沒等大家發問,董冰峰自己先開口了:「大哥,一路看過去實在是太慘了,路上全是倒著的流民,還有的坐在路邊,靠在樹上,開始還以為是活著,走近一看才知道是死了」
「還有幾個臉上居然帶著笑,我還納悶,後來想明白了,這是死了比活了好。」齊大甕聲甕氣的說道。
趙進點點頭,從城下就能猜到昨夜的局面,流民被擊潰逃亡,那時已經天黑入夜,他們可能看都看不清路途,卻不敢停留,只是朝著北邊逃,沿途自然會崩潰虛弱,直至死亡,這樣的場面很容易想像,那就是人間地獄。
「他們現在怎麼樣?那些和咱們硬拚的怎麼樣了?」這才是趙進最關心的問題。
「大哥,流民們過河的時候不是有很多船嗎?可現在那些船都沒了,我找了河邊的人問,說那些船本來一直停在河邊,和昨晚北岸有人過來,好多船都被放火燒沉了,還有的船不敢呆在這邊直接順流南下,流民沒船過河,不少人到了河邊之後都直接哭著跳了下去,就那麼活活淹死,其餘的都留在河邊」董冰峰又是說道。
眾人都是愕然,陳晃皺眉說道:「誰會這麼做?如果要和這些流民作對,應該在過河的時候動手,這逃走的時候折騰什麼?」
「那邊還有多少人?」王兆靖出聲問道。
「還是好多,過萬甚至兩萬總是有的。」董冰峰回答,這麼多人又是沒有絲毫隊列秩序的流民,很難估計出精確的數目。
王兆靖略一沉思就說道:「大哥,這麼多人還未散去,如果不及時處置還是大害。」
「怕個鳥,來了就殺光他們」石滿強粗聲說道,被趙進看了一眼立刻不出聲了。
王兆靖左右看看,卻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哥,這麼多人如果能吃下來,對咱們也是大有好處啊」
眾人一愣,本來在低頭沉吟的趙進緩緩抬頭,看著王兆靖,「趙兄」的稱呼換成了「大哥」,這個還好,但王兆靖能說出這樣的謀劃,卻和從前的態度很不一樣。
「這幾萬人都是年輕男女,沒有老弱,只要能吃飽,肯定能恢復過來。」劉勇跟著說道,他喘氣都有些粗了。
「可咱們哪有這麼多的糧食?」吉香邊上說道。
「有的,官府存糧、大戶存糧、還有我們的高粱。」趙進抬頭說道。
大家彼此看看,沉默一會都是點頭,既然能解決這個問題,那麼的確值得做。
「要這麼多人於什麼?」有人想開玩笑的問一句,而且不止一個人這麼想,不過大家最後還是沉默。
能壯大一分總是好的,可以讓讓酒坊的生意更加安全,可以⊥趙字營更加強大,而且那幾萬流民能救活下來,也是積德,那是天大的慈悲。
可趙字營幾百人,已經橫行徐州,一個個強敵被打垮,眼看著各處團練鄉勇也被收復,那還用得著這麼多人,何況這麼多人需要巨量的糧食和花費,何必去折騰,不過這個問題沒有人提到,大家似乎都不去想,或者大家有意避開
「大哥,這事還是要官府出面主持,我們直接動手,那就太顯眼,太容易落人口實了。」王兆靖又是低聲說道。
趙進看了王兆靖一眼,又是點頭,然後開口說道:「你說得對,咱們現在先進城休整,各自回去整隊。」
大家一聽回城,都是轟然答應,各自散開,陳晃這邊距離的近,沒有走開,看著王兆靖的背影說道:「我倒是看這小子順眼些了。」
趙進轉頭看了陳晃一眼,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趙字營的隊伍集合完畢,直接朝著徐州西門走去,其他各處來的團練鄉勇,以及那些單于的好漢都是留在城外,他們倒也不急,反正已經安排人回去報捷報平安,趙進又有這樣的承諾,在這裡等消息就是了。
營地和城門距離很遠,集合好隊伍走過去也要走一段路,沿途都是收拾屍體的徐州百姓,看到整齊的趙字營走過來,大家都是自覺的讓開。
徐州城內百姓看過趙字營訓練的不少,可那時候趙字營才百餘人,又要分配各處值守,根本沒多少人訓練,幾十個人看不出什麼。
但現在趙字營近五百人,兵甲精良,步操嫻熟,列隊向前,自然有一種森然如山的氣勢。
徐州尚武,昨日趙字營城下的威猛表現已經盡人皆知,現在看到這般氣勢,那些僅僅耳聞不信的也是信了,都在聚精會神的看著,年紀大的是敬畏,年紀小的是羨慕,恨不得自己是其中一員。
「那不是城南胡家的小子嗎?原來是個孬貨,現在看著也是條漢子了」
「程家老七我認識,遇到打架就跑的,你看看現在,真是威風。」
趙字營新兵隊老兵隊大都是城內出身,認識的人不少,他們經過訓練和血戰後從內到外的改變極為巨大,這些熟人一看,都是驚歎稱讚。
這些話語也多少被趙字營的家丁們聽到,他們想到辛苦的訓練,想到昨日的血戰,再想想死傷的同伴,各個都自覺不自覺的挺胸抬頭,把手中長矛握的更緊,步子邁的更標準。
趙進和夥伴們是首領,都是騎馬走在前面,他們昨日激戰疲憊,自然談不上什麼軍姿標準,在馬上也都沒有什麼精神,可誰又敢輕看他們兄弟幾個,誰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物?
城下忙碌的各路人等已經停下了手邊的活計,都是聚過來觀看,自動的在趙字營兩側形成了圍觀的人群,邊看邊議論,聲音嘈雜無比。
「那是進爺」
「進爺可真是少年英雄」
「什麼少年英雄,進爺在咱們徐州那就是第一號的好漢」
「第一號,誰還能比他強」
「那陳晃就是第二號了。」
下面的人自動的給他們排出了座次,不知道誰先喊了句「進爺威武,進爺好漢」一幫人都跟著哄然叫好。
在這樣熱烈的氣氛裡,大家臉上都有了笑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正在這時候,從城門處卻有一個身穿青衫的中年人快步朝著這邊跑過來,這中年人身後跟著兩個官差打扮的漢子。
城外不少人都認得這個中年人,此人是童知州的親隨,在知州衙門裡也算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也是姓童,外面都叫童大爺的。
知州大人高高在上,他的管家親隨門房之流也成了大人物,上傳下達,狐假虎威,威風不必說,好處也是少不了的,這親隨在衙門的地位不次於六房書辦,大家都是敬重的很,
一看他過來,當即有不少人慇勤的招呼,可這位童大爺卻顧不上客套,只是朝著前面跑,邊上仔細的都能看出來,這位臉色難看的很。
沒過多久,這位童大爺就跑到了趙進馬前,他一路匆忙,滿臉是汗不說,氣喘吁吁也免不了,趙進勒住了坐騎,在馬上一抬手臂,鼓聲停住,嗩吶響起,一名高大的漢子舉起一面髒污發黑的旗幟擺動,大隊也是停住。
這麼整齊的隊伍如此於脆利索的由動到靜,場面跟著安靜,大家好像感覺到什麼東西震動了下,那童大爺更是身子一顫,驚慌的後退兩步,至於他身後那兩位差人,已經站到了兩邊看熱鬧的人群中,滿臉事不關己的摸樣,根本不管這位如何。
那童大爺臉上的汗水更多,他也顧不得擦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嘶啞著嗓子說道:「趙進那個趙公子,太尊有令,各處團練鄉勇在城外就地休整,一律不得進城,用度犒賞城內會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