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熬厲山,這山並不是一座,而是一線綿延起伏的山脈,山脈中段有一處峽谷。
山很高,峽谷很深。峽谷中有一條路,這條路是出燕雲後,北上遼國必經的咽喉要道。
山無堅石,乃黃土累積而成。黃土疏鬆,峽谷兩側的山壁上能見到雨水沖刷形成的一道道溝壑,山壁上絕少見到綠色,只是偶爾能見到一叢叢矮矮淺淺的青草。
沿著峽谷兩側的山壁往上,山頂上倒是滿是鬱鬱蔥蔥的綠意,密密的灌木叢,以及間或能見著在灌木叢中拔起的跟跟碗口粗的松木。
這是山壁上的一根孤零零地生長著的小草,草尖上沉甸甸的露珠兒把小草壓得彎彎的,晶瑩的露珠在草尖上顫顫地蠕動著,迎著瑰麗的晨光幻出了五彩斑斕的光。
突然,在峽谷的道路上響起了馬蹄聲,和同時在山頂上響起的一陣細細的腳步聲,震得這株小草輕輕一抖,原來在草尖上輕輕蠕動的露珠兒即沿著草葉滑了下來,向黃土面落下去了。
在滾動中,它包裹的彩光更是斑駁陸離了起來。美麗總是不能長存的,它很快就挨著了地面,被乾燥鬆軟的黃土吸取了,連一點痕跡都沒能留下。
小草如釋重負地挺直了腰,迎著清晨的微風,輕柔地搖曳了起來。
峽谷底的道路上,十匹駿馬,速度不快地移動著,馬上的騎士,不時地四周張望著,似在細緻地查找什麼。
峽谷頂的兩側山頂上,各有百餘名身著錚亮盔甲的兵士,結成隊,一步一步地緩緩移動著,他們也似在查找什麼。
峽谷口,不知什麼時候積聚了一大隊人馬。這支人馬,人數約在十萬眾,除了一些押著糧草的步卒,多數是騎著高大戰馬的騎兵。他們都站在峽谷口,沒有向前移動。峽谷口朝東,這支軍隊,集在一起,黑壓壓的,他們遮擋住了陽光,讓峽谷在陽光明媚的清晨顯得黑暗幽深了起來。
峽谷很長,前去探路的遼兵們走得又慢,好一會他們才探完了路,折了回來。
回來的速度快了很多,他們很快衝到了騎著馬站在隊伍前列的一個身著金甲,頭戴金盔,年約四旬的大漢面前。
這些遼兵到了這個大漢面前,翻身下馬,俯在地面,最前的一個遼兵恭聲道:「大王,谷中並無異常。」
這個大漢自然是領軍回國的遼國北院大王耶律斜了。
連日的行軍讓耶律斜看上去有些疲憊,他對著這些遼兵微一頷首,讓他們站了起來。
山頂上兵士們悉悉的腳步聲還在響著,這麼久都沒有什麼異常,耶律斜放下了心來,想來狼騎軍不會在這兒埋伏,自己真是小心過頭,有些膽小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在山頂檢查的兵士前行著,這兒並沒有什麼茂密的林子,這些矮矮的灌木叢根本就藏不住人,他們心中都認為自己的統帥有些謹慎過頭了。但迫於軍令,他們還是得仔細地把目光在左右、腳下,四處巡視著,除了有的灌木叢中稍有些像是走獸弄出來的雜亂外,並沒有其他的痕跡。
這樣的情形下決不可能有大軍隱藏著,他們開始時還很用心地扒拉著身邊的灌木叢,但很快就直起身來,只是把目光四處搜尋著,腳步也加快了。
他們的速度加快了,不一會就從山這邊走到了山那邊。
這一段山檢查完了,兩邊山上的兵士下得山來,從峽谷的出口處進入了峽谷,合在了一起,小跑著向還在峽谷入口處的大部隊跑了過來。
待這些兵士進入隊伍後,耶律斜命令道:「整軍,前進。」
本來呈方陣的隊伍頓時速度極快地成了一條長長的長蛇陣,前軍是戰鬥力最強的重裝騎軍,中軍是機動性較強的輕騎兵,這些輕騎兵層層護衛著耶律斜,而後軍則是押送著糧草的步卒和一些充當他們護翼的輕裝騎兵。
前行的重裝騎兵,一律的錚亮戰甲,亮閃閃的頭盔映著陽光,反射出一道道炫目的光芒。隊伍的中段,旗幟高高豎著,隨風飄揚著。
在耶律斜的命令下,隊伍在峽谷中依然行進得很快,後面押送著糧草的步卒,推著車,顛著步子,才勉強跟上了前面騎兵的前進速度。
峽谷很長,而隊伍更長,蜿蜒的隊伍在峽谷中奔行著,前軍大半出了峽谷後,後軍才剛剛進入峽谷。
大軍前進得很快,很快前軍就完全出了峽谷,而中軍的前鋒也探出了谷,後軍也已全部進了峽谷。
峽谷中稍有些幽暗,谷中只有馬蹄聲,戰馬偶爾的嘶鳴聲,和戰甲的摩擦聲在響著。遼軍靜靜地趕著路,他們沒有聽到,他們兩側的山頂上,隱秘的藏在灌木叢的那兩條綠色的引線在「嗤嗤」的燃燒著。
中軍中的輕騎兵擁著耶律斜到了山谷中段,而中軍的前鋒這時已經出了峽谷。
引線深入到了泥土中,「嗤嗤」的聲響還在繼續,只是沉悶了許多。
行在峽谷中段和後段的遼軍只聽得一聲悶悶的巨響從自己的頭頂上傳了出來,他們剛剛驚愕地抬起頭,就見著兩側的山壁噴吐出了無數道黃龍般的土柱。
這些土柱在空中分散,揮揮灑灑地從空中落下,成了一陣下得密密的黃土雨。
這是怎麼回事?遼兵抖落自己身上的黃土,有些還痛苦地眨著眼睛,顯然是剛剛仰頭上望時,被塵土迷住了眼睛。
而騎兵的戰馬在這時卻突然焦躁不安了起來,它們不安分地把蹄子在地上刨著,仰起頭,低低地嘶鳴著。
騎兵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突然發了脾氣的戰馬,繼續向前行著。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雖異常,但他們也沒有太過在意。
耶律斜有些愣,他也不知這是怎麼回事,只是心底不知為什麼隱隱有些不安,於是他忙下令加快了行軍速度,趕緊衝出谷去。
他剛剛下令,峽谷兩邊中後段的山體就伴著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向下垮落著。
這不是剛剛的那一點土雨了,而是兩邊整片山體急速地向下滑著,鋪天蓋地地向下面的遼軍壓來。
這山體的ziyou落體運動太過急遽,後軍的兵士和中軍後段的輕騎兵連一聲驚呼都沒能發出,就被黃土掩埋了。
許是耶律斜命不該絕,他胯下的棗紅馬跑得很快,讓他逃離了那片山體下滑的區域,除了身上被淋了一層厚厚的黃土外,他沒有受到任何的威脅。
中軍中倖存的輕騎兵保護著耶律斜,把速度提到了極致,一陣風地衝出了峽谷。
峽谷的出口,驚魂甫定的耶律斜呆呆地看著那被山上的黃土填充、抬高了一半還有餘的那一段峽谷。那下面是自己的兵,自己的全部糧草也都在下面啊,他心中無比悲憤,填滿了胸臆的怒氣讓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怒吼:「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吼完,就驀地發出一聲大叫,口中噴薄出一股血霧,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
這自然引得他身邊的衛士急跳下馬,一陣手忙腳亂地把他扶了起來。
耶律斜只是一時激憤急怒之下無法自持,他推開衛士扶著自己的手,低著頭,跳上馬,默默地望了峽谷好一陣子後,才語音低沉地命令道:「整好隊伍,急行軍。」
十萬遼軍此時還餘下了七萬左右的騎兵,兵士們迅速地結成方陣,按耶律斜的指揮,向前疾馳去了。
這支精銳的遼軍此時心中不再如出征時那麼信心滿滿了,他們有些茫然,還有些恐慌,在什麼都沒有弄清的情況就折了三萬人,更重要的是損失了全軍賴以維持的糧草,這讓他們心中第一次產生了這樣的懷疑──我們能戰勝那支狼騎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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