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大家散了吧。明日還要廝殺,自己底下的兵卒,趕緊都整頓起來,絕不能疏忽。」
他們以區區五百騎的兵力,一ri兩戰,先後挾裹豆盧稽部馬賊數百人、勃蔑部的降眾數百人。這兩個部落的丁壯數量接近在陸遙率領下進入代郡的晉軍總數的六成。更不要那些所謂的晉軍,其中大部分原本也都是些賊寇……這些人稍有異動,便是滅頂之災,更不消陸遙還準備以他們為重要的作戰力量了。
為此,不僅作為全軍主將的陸遙要下細功夫收攏人心,各級軍官都不能有半點輕忽,必須牢牢地掌握住隊伍。陸遙又了幾句,眾將各自散。
遠處有馬蹄聲響起,負責警戒的騎兵立刻包抄過。依稀的對話聲隨著夜風飄來,是朱聲趕回來了。這名馬賊出身的黃臉漢子今日不曾投入作戰,但陸遙知道,他帶領著數十名精幹探馬四出探察,其責任之重大,絕不在任何人之下。
陸遙起身迎上前:「怎麼樣?」
朱聲下馬向陸遙行禮:「正如將軍所料。蘿川賊寇除了增派斥候、收縮人力以外,未發現有遷移的跡象。倒是蘿川以東的兩個部落目前忙於靠攏,人喊馬嘶之聲十分喧鬧。」
「好!」薛彤以拳掌相擊,發出啪地一聲。
眼下的形勢對偵查斥候提出了極高的要求。朱聲、胡六娘、邵續等人緊密協作,牢牢把握周邊星羅棋布的雜胡動向,以使全軍上下得以趨利避害,與最適合的對作戰。
比如適才到的,便是眾人幾番盤算後確定下來的目標蘿川賊。蘿川賊並非尋常意義上的賊寇,而是胡漢雜處,並擁有相當武裝的流民組織,。他們盤踞在祁夷水畔的蘿川,擁有半永久性的塢壁和少量耕地,部屬青壯大約八百。在代郡範圍內,這已屬於實力相當強大的一支人馬了。其經濟來源主要依靠向往來客商行旅收取過路費之類,同時還自行耕作和畜牧,當然,劫掠、綁票也同樣是他們的主業。
邵續掌著火把,小心地不使偶爾濺起的火星落到絹帛上。丁渺從他身側探頭過來,仔細研究著地圖:「蘿川的地形看起來不錯。」
「代郡舊為北狄之代國,最早於蘿川興建城池。春秋末年,趙襄子平代地,誅殺代王,封伯魯為代成君。秦王政十年,趙公子嘉率宗族數百人奔代,自為代王。前漢高祖六年正月,以雲中、雁門、代郡五十三縣為諸侯國,立高祖之兄宜信侯劉喜為代王。前後四個代國的國都,都在蘿川上的代王城舊址。」邵續伸出瘦長的指,點了點圖上代表蘿川的圓點。
論熟悉典籍掌故,誰也及不上他。很顯然,能被歷代的代國看中,顯示出蘿川曾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和作用,如果經營得當,影響力足以輻射幽州以西、并州以北的廣闊地域。
「原來如此……」丁渺頷首道:「這真是個好地方。」
「是啊……」眾將校俱都點頭。這幾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將領,眼光自然一同。
蘿川位於代縣縣城和飛狐峪之間,只這一點,就既可以扼守幽並二州往來的要道,又便於控制代郡郡治。其地南有高山、北有丘陵,是以前漢代王城舊址為中心的一片盆地,易守難攻,地理環境十分優越。而祁夷水由西南向東北流經此地,沿途水草豐茂、土壤肥沃。如能加以良好的開發,哪怕安置數萬人戶都毫無問題。
蘿川賊寇的首領乃是一個名叫馬服的漢人。根據胡六娘的法,此人資格甚老,將近二十年前就已是北疆有名的馬賊。如今雖然年邁,卻威名猶在。能夠在這塊蠻荒之地屹立不倒數十年,據有蘿川和代王城舊址這片寶地的,當然不會是簡單角色。
邵續有些疑慮地問:「將軍,蘿川賊寇的數量不少。現在又收縮兵力,依托故城據守,戒備十分森嚴。不知明天的戰鬥是否會順利?」
陸遙看看四周休憩中的將士們,笑了起來。這是身為武人的強大信心,非書生所能理解:「夫戰,勇氣也!邵公放心,明日我們定能一鼓作氣擊破蘿川賊。」他揪了揪這幾天留出來的短髭,繼續道:「隨後我們就以這蘿川為本營所在,一一擊破周圍的雜胡。」
薛彤插了一句:「道明,咱們得把代王城的遺址整修起來,這才能發揮它的作用。我看,今後幾天凡是抓到不適合投入作戰的部落降人,可以全部調集做這件事。」
「就這麼辦。」陸遙點了點頭:「代王城雖然是個適合的據點,但年久失修,沒法立即容納大軍駐紮。邵公,從明天起,未能編入軍中的俘虜全部由你統一管理。我會遣人配合你盡快修繕城池。」
「好,我會立即安排。」邵續應道。
「如果蘿川的基地作用能夠發揮,降人的家屬就可以在那裡統一看管和安置。另外,各種戰利品、輜重也可以得到妥善的存放。對了……還有傷員!邵公,接著幾天我們將會連續作戰,死傷絕不會少。如果傷員滯留在軍中,很有可能會影響士氣。所以我們還得把傷員都移過加以治療。代縣、廣昌、平舒、當城,這幾個處若有良醫,也得延請過來。」
陸遙每一事,就屈起一根指:「還有,還有……薛彤從豆盧稽的老巢搜羅來的那些武器在哪裡?這些都要盡快清點,配備到士卒們裡。但是要注意,弓弩、甲冑乃是重器,必須掌握在晉人中;其它比較精良的武器也是如此。」
他感覺自己突然成了碎嘴的婆娘,嘮嘮叨叨個不停。而邵續縱然是個得力的幕僚,也不禁忙腳亂。陸遙不禁歎了口氣:「邵公,你忙不過來的,軍械分發無須你負責。老薛,這得辛苦你一趟。」
片刻之後眾將校各自散,邵續和薛彤也領命了。夜色雖已深了,但各人都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碌,陸遙反倒清閒下來。他將從邵續中接過的火把,仔細地豎立著插在一處石縫裡。藉著躍動的火光,他繼續查看地圖,在心中反覆揣摩著每一片地域、每一個可能的敵人。
想在遠離後方支援的情況下,從無到有地組建一支能夠奪取勝利的軍隊,陸遙知道這困難之極、也繁瑣之極。不僅需要在沙場之上決死作戰,還需要非凡的統籌能力。更艱難的是,他沒有足夠的時間。向前看,困難重重,前途未卜,但這反而令陸遙體會到強烈的使命感。隱藏在冷靜外表下的,是陸遙激動萬分、躍躍欲試的心情。在反覆盤算的間隙,他低聲對自己:捨我其誰?
正在計算著各路敵人的兵力對比,營地的邊緣傳來劇烈而密集的兵刃碰撞聲。
在營地裡休憩的將士們一陣騷動,隨即在軍官們的彈壓下恢復平靜。
聽聲音,可以清晰地辨認出那是兩個人在激烈格鬥,顯非胡兒夜襲。故而陸遙只喚了何雲來:「你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如果是自家將士私鬥,每人二十軍棍。」
「是。」何雲快步趕。
過了一會兒,他又匆匆回來,神色有些尷尬:「啟稟將軍,有個勃蔑部的漏網之魚潛入營地。直到靠近我們關押俘虜的地方,才被陳沛陳隊主發現。陳隊主帶人堵住了他,親自出抓捕。另外,沈勁已經加派人搜索營地四周,他讓我轉告將軍您:請放心,絕不會有第二個了。」
難怪他感到尷尬。沈勁在北疆與胡人戰鬥無數次,經驗豐富至極;他又精通she術,目力過人,常常自詡一對銳目之下連地鼠都無所遁形。而陳沛則是昔日成都王帳下騎督,又曾在汲桑麾下效力,通曉賊寇的潛伏匿跡之技。此兩人受陸遙所命,帶領若干精銳士卒負責全軍警戒,大家都覺得非常適合。
可現在,這兩人居然讓一個敵人潛伏到了軍營深處!這可不是尋常小事。大軍紮營所在的安全最是緊要不過。萬一被人潛伏入內,縱火也罷、投毒也罷、傳遞謠言也罷,都可能會造成巨大的損失。
眼下這局面,且不潛伏進來的是何等人,至少沈勁、陳沛二人是免不了一頓軍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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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奔期間,成績慘淡,戰戰兢兢,汗出如漿……啊啊,諸位不要拋棄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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