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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七章 腐鼠(五) 文 / 蟹的心

    陸遙這番言語,頓時令薛彤吃了一驚,失聲笑了起來。

    他雙腿一磕馬腹,催馬與陸遙並肩:「道明居然能夠未卜先知?」

    「哪裡……」陸遙搖了搖頭:「只不過,如今鄴城局勢波雲詭譎,想必老薛你也看出來了。有些事我早想告訴你。」

    薛彤稍許沉吟,肅容道:「還請道明指教。」

    薛陸二人,乃是大陵慘敗後一同出生入死的患難之交,情誼與他人不同。長期以來,將種出身的薛彤始終是陸遙不可或缺的副,他作戰時勇猛異常,卻為人沉穩,極顯剛毅謹質的氣度,故而深受陸遙所部全體將士的信賴。更加難得是,薛彤對於軍旅以外諸事也擁有相當的眼光,能夠做出自己的判斷。他在陸遙出使途中,曾特意提醒陸遙小心越石公幕府中的異動,便是一例。

    兵法有雲,善戰者擇人而任勢,薛彤毫無疑問是可以大用的人才,在當前形勢下,陸遙也有意使薛彤承擔更重的任務。但對待薛彤的方式,當有異於對待沈勁之類單純的勇士。陸遙剛巧盤算過,針對當前形勢,他正需要與薛彤深入溝通,所謂「統一思想、提高認識」是也。

    既然薛彤詢問,陸遙緩緩按轡而行,思忖著道:「左右當前無事,我們不妨細細來……」

    「老薛,你想必清楚,鄴城為河北樞紐,控漳水而臨太行,擁三魏之富饒,扼冀並之要隘。若論其地位之重要程度,只怕僅次於都城洛陽。昔日,曹魏以之為五都之一;而大晉踐祚後,鄴城更隱隱然成為洛陽以外的另一政治中心。文帝征鄧艾時,特命從事中郎山巨源為北中郎領大將軍親兵鎮鄴城。山巨源,乃天下名士、國家肱股之臣也。由此,國朝數十載以來,無不以名臣、壯王鎮鄴。」

    「這些年來,宗室諸王彼此紛爭鏖戰,中樞日漸衰弱。天下方鎮,兗州苟晞、幽州王浚、荊州劉弘、涼州張軌等,多有據地鷹揚自雄者。縱使實力強盛如東海王,亦不能輕易壓制。這樣的背景下,身為東海王親弟的新蔡王薨於賊,鄴城紛亂無主……老薛,你以為會出現何等局面?」

    薛彤神色微動:「道明的意思是,彼等各人,都在圖謀鄴城權柄?」

    「正是!」陸遙露出幾分譏嘲神色:「大利當前,鬼魅魍魎無不蠢蠢欲動。老薛,過數日裡,鄴城文武高官如李惲等人,一一拜訪於我,許下無數諾言。嘿嘿,老薛,難道彼等真的是感念於我們的赫赫功勳,故而有厚愛於我陸遙麼?」

    他伸出左掌,屈指計數:「李惲依托乞活的軍力,這是一方;羊恆、蔡克人皆為河北名士,執掌政務,在地方上得享大名,這是一方;洛陽中樞豈會坐視鄴城失控?我料旬ri之內,必有天使稟東海王意旨前來收拾局面,這又是一方。另外,還有逃匿無蹤的盧志盧子道,此人深悉鄴城虛實,謀劃深遠。更重要的是……」陸遙稍許壓低嗓音:「他掌握著成都王世子司馬楙的的下落!若成都王餘部再有舉措,這又是一方!」

    「成都王世子尚在?盧志難道有統合成都王舊部,再起刀兵的念頭?」這個消息將薛彤嚇了一大跳。

    陸遙點了點頭:「這樣四方角力的複雜局面,我等并州來人,何須牽扯在內?自然由得他們互相爭竟,我們以盡快脫身為上。嘿嘿,我們秉越石公之命,前往代郡彈汗山參與拓跋鮮卑祭天大典。偏偏鄴城動盪,難免波及冀州、乃至更北的恆、代等地。不定,會使得致我們的任務,因此而生出其它波折!」

    兩人一時間都不話。在他二人身後,車馬蕭蕭而行,唯有馬匹偶爾的噴鼻嘶鳴和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響起。

    「可問題是……道明,我老薛見識淺薄,你莫要見怪……」薛彤過了很久才緩過勁來。他猶豫了半晌,終於低聲道:「我覺得,之所以出現這樣局面,其中也有道明你的緣故。」

    陸遙揚了揚眉毛,牽著韁繩的右稍許握緊,又慢慢地放開了。他睨視薛彤一眼,無可無不可地應道:「哦?」

    薛彤竟然能出這句話,確實是陸遙始料未及的。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冷哼一聲。

    數月以來,陸遙在軍中威望已著。只這一聲,便隱約有了幾分不測之威。但以薛彤的老資格,其實並不畏懼。他皺眉道:「道明,便你適才所舉的四方。陛下代天牧民,派遣地方官員本是應有之意。羊恆、蔡克諸君,不過是些文弱書生,書生意氣,至多圖個嘴上痛快,濟得甚事!而另外兩方……李惲將軍乃誠實厚道之人,又對你素來尊重,就算他一時起意,以道明之才,定有服他的法子。可是,道明你盡心服他了麼?至於那盧志……」

    「此等人縱有韜略,全不顧大局,持心不正。若依我的主意,早些殺了便無後患。」薛彤作了個揮掌下劈的勢,隨即繼續道:「然而,道明你分明與他有深仇大恨,卻不早做處置,反而將之安置在軍營之中,這般古怪的處置實在叫我疑惑。如今這廝騙過了朱聲那小子,不知流竄到何處了;若他不曾逃亡,難道,你便要借他的力量謀取鄴城?」

    著著,薛彤突然顯得有些焦躁:「道明,自從鄴城亂起,我便不明白你在想什麼!你隨波逐流吧,你卻奮戰擊破汲桑,力保魏郡大局;你有意進取吧,你又坐視李惲縱放石勒賊寇,反而隱有覬奪鄴城權位之意;你忠誠吧,你與那盧志夾纏不清;可要你對朝廷不忠……這這……這未免滑稽!」

    薛彤張口結舌了半天,「唉!」地大歎了一聲,猛然甩動臂膀:「道明,我老薛已經糊塗了啊!你究竟想做什麼?」

    「薛將軍,薛將軍,你累了。不妨往中軍的車上休息會兒……」隨侍在陸遙身後的何雲眼看薛彤的言語激烈,適時地出來打岔。

    薛彤卻不理會,只是策馬緊緊跟著陸遙。這舉動使得何雲更加緊張,眼看額頭上汗都冒了出來。

    陸遙看了看何雲,又看了看薛彤,啞然失笑,揮令何雲退開。

    「戰國時,有大賢名曰莊子……本朝的玄學大家郭象郭子玄,便是以為莊子作注而聞名的……莊子的友人惠施在魏國做相國,莊子前往看望他。有人對惠施:莊子來魏國,是想取代你的相國之位啊。於是惠施大為驚恐,遣人在都城大梁搜捕莊子,整整三天三夜。」陸遙輕撫馬鬃,慢慢地道:「於是,莊子前往看望惠施:南方有一種鳥,名曰鵷鶵。鵷鶵從南海出發飛到北海,沿途雖有萬里,不是梧桐樹它不會停息,不是竹子的果實它不會進食,不是甘美的泉水它不會飲用。正在這時,一隻鴟鳥尋覓到一隻腐爛了的老鼠,而鵷鶵剛巧從空中飛過。於是,鴟鳥抬頭看著鵷鶵,發出一聲怒喝:嚇!如今你也想用你的魏國來怒叱我嗎?」

    「鄴城,在我看來就是莊子所的腐鼠。李惲、羊恆、盧志等輩,都是以腐鼠為美味的鴟鳥。」陸遙似笑非笑地對著薛彤,將馬鞭左右搖擺:「老薛,莫非你眼花了,將我也當作了覬覦腐鼠的鴟鳥麼?實不相瞞,我確有我的計劃,卻不同於你所猜測的!」

    薛彤一把扯住陸遙的胳臂:「快快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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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尾的情節最辛苦,因為要把情況講明白,把線索都歸攏,還需承前啟後……啊啊啊,螃蟹力竭了,今天就一章,還有一章欠著。掩面而遁……各位,請盡情鄙視我的節操吧!不用給我面子!

    對了,感謝陳暮是、錢詩雲、大柳樹鎮長、玄奘小熊等讀者朋友的月票,這東西金貴的很。還得感謝這幾天捧場的花開了呀、靖南伯和yezhongye三位朋友。尤其是前兩位,最近捧場不給力,只看到兩位露臉,螃蟹真是不好意思。

    最後向所有讀者朋友發誓!那個啥,欠的一章,一定會還的!太晚了,語無倫次了,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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