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天行健第一百零六章是非黑白
星光婆娑,涼風習習,夜色卻陡然亮了起來。
四名少年與八名持劍少女,以外四相內八卦陣形排列,左手中都握著一顆璀璨奪目的明珠,將週遭二十餘丈映得如一片白晝。
獨孤羽自李無憂退返十二男女現身開始,就留心觀察,雖然一眼望去這八名使劍少女和四名明顯是法師的少年,無一不是高手,卻一個也不認識,江湖中什麼時候竟多了如此多的少年精英?暗自放出幾縷真氣試探,卻消失得無聲無息,隱隱更有反擊之力撞回,不禁失色,記起李無憂方才依稀了說「十面埋伏」四字,不禁更驚,一面暗自靠近李無憂,一面詫異道:「傳說中的十面埋伏九州聚氣八荒**五行四相三才陰陽歸一必殺誅魔大陣,莫非就是眼前……咦!無憂兄你神情好詭異?」
「34,35,35,36……天!連最低的都有34!」一臉花癡的李無憂卻沒有看到危險的接近,猶自雙目放光的自言自語。
「什麼?」本想乘機偷襲他的獨孤羽大訝,左手上暗凝的真氣頓時散了個乾淨,但拍到他肩上的掌勢卻也已然隱隱封住了神堂穴,臉上卻露出一絲也無虛假的茫然神情。
李無憂兀自不覺,下意識抹掉嘴角的一絲亮晶晶的口水線,嘖嘖感慨道:「這些妹妹的胸都好大!」
「都什麼時候了,這傢伙還……」獨孤羽狂汗,心頭卻也同時一喜:「李無憂,原來你的弱點就在此處。」心念一轉間,大聲笑道:「大哥你的眼光犀利,隔了這麼遠,竟然能精確地透過衣服看出這八位美女的胸圍,此等神技,枉小弟枉稱邪羽,也是望塵莫及!難怪家師對您推崇備至,稱你為魔門千年來最傑出的奇才。」
李無憂終於發現肩頭的獨孤羽的手掌,回過神來,暗叫了聲糟。
「無恥!」果然,為首一名著紅衣的少女聞言頓時頓時一紅,輕斥起來,但她修為似乎頗高,隨即便回復冰雪般淡漠,手中長劍一擺,厲聲道,「李無憂,先前聽師姐說你盜竊我四宗武術秘笈,又與妖女寒山碧糾纏不清,定然是魔門中最神秘的宋子瞻的徒弟,姑娘我還不信,但現在觀你舉止下流,半夜三更,還跑到這裡來和獨孤羽這樣的魔道妖邪勾結,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話可說?」
「盜竊四宗秘笈?魔門第一高手宋子瞻的徒弟?」李無憂遭人誣陷,大驚之餘卻也不禁啼笑皆非,「小妹妹,你那位師姐還真是明察秋毫啊!」
「哼!嫣兒師姐是我玄宗門繼祖師爺之後最厲害的神算子,怎麼會說錯?」紅衣少女撇嘴道。
「嫣兒?」李無憂心頭一動之際,獨孤羽卻已「安慰」他道:「大哥,諸葛小嫣出道不過三年,已有『小青虛』之稱,算術之精,天下無雙,被她識破你的身份,不算什麼丟人,再者你有盜得四宗秘笈的大功,宋師伯雖然嚴厲,想來也不會責怪你的。至不濟小弟捨了性命不要,也要求師伯他老人家饒過你這次。」
李無憂看他掌勢暗自罩住自己大穴,臉上卻一副信誓旦旦,情真意切模樣,當即也裝出一副感激難語狀,暗自卻已是大罵:「王八蛋,不落井下石你會死啊?」看向獨孤羽的眼神中就多了無窮殺機,但見後者看向自己的眼神清澈照人,全無半點邪念,心念一動:「獨孤羽不是意氣用事的人,他這麼做……」
下一刻,他心頭已是一片雪亮:「呵呵,臭小子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倒省了老子好多功夫。」
「淫賊,你笑什麼笑?」卻是那紅衣少女見李無憂面上笑得古怪,長劍一指,立時便有八名少女各發出一道無形真氣遙遙將李無憂鎖定。同一時刻,獨孤羽也受到了外圍四名少年的照顧。
李無憂心道:「都叫淫賊了,當然是淫笑,這你還問老子,豈不是可笑?」卻無暇調戲,忙收斂笑容,正色道:「這件事,屬於我國高度機密,旁人不可過問。」見少女臉上一遲疑,明顯搞不清楚面前這淫賊的笑和國家機密有何干係,當即又道:「倒是美女你,帶著這麼多人,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不會是想來嫁給在下吧?」
「呸!」那少女啐了一口,俏臉卻不爭氣地又是一紅,「再胡言亂語,立時便讓你伏屍姑娘的劍下!」
李無憂暗自好笑,四大宗門怎麼選了這樣一個臉嫩的丫頭來做這些人的領袖,卻聽那少女又已道:「我們是來找別人的!不過既然你在這,那再好也沒有了,我們順便就將你也擒下,不用麻煩龍師兄他們了。」
「不是來找我大哥?」獨孤羽手掌自李無憂肩頭滑落,露出一副無奈神情道,「妹妹,原來你看上的不是我大哥,而是區區在下啊,只是家師早給我定下了七八門親事,只好委屈姑娘你當個九姨太了,不過你放心,她們一個個都是知書達理,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不過斟茶遞水,洗衣疊被是免不了的。」李無憂適時潑冷水。
「不不,大哥,像妹妹這樣溫柔貌美的女孩子,你怎麼能做這樣有辱斯文的事情呢?」獨孤羽斷然否認,「最多也就是砍砍柴,挑挑水,洗洗茅房,刷刷馬桶什麼的,也就行了吧……宋師伯常常教導你,不能讓女孩子幹粗活,你怎麼全忘了呢?」言下不甚唏噓,隱有責備之意。
「你們……」那少女一張臉氣得越發的紅了,在明珠光暈映照下,像一個紅紅的蘋果。
「啊!多謝師弟提醒!」李無憂一拍腦門,決定從善如流,「對對,不能讓女孩子幹粗活的。那師弟你將他娶回去後,記得要好好地疼她,憐惜她,呵護她,特別是在床上,一定要弄得她欲仙欲死,大聲呻吟不可……師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我每次一定會將我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到身上的某一處地方,絕不保留半絲餘力,一定讓她舒服……」獨孤羽心領神會地接道,同時臉上露出一種男人所特有的曖昧的微笑。
「無恥!找死!」那紅衣少女再也聽不下去了,當先一劍猛地朝獨孤羽猛地刺了過來。
長劍如流星一般,劃破寂夜的虛空。那一剎那,週遭十二顆明珠的光華全都黯然失色。
這一招燦若星漢,正是出自玄宗門的寂寂星河劍,乃是昔年青虛子於崑崙之巔,長夜觀星,有感於人世寂寂,星河縹緲,妙手偶得。向與玄宗的另兩大劍法的玄天劍氣和無爭神劍不分軒桎,共稱為玄宗三大劍法,威力極大。
但李無憂和獨孤羽看到這殺氣凌厲的一劍,卻互視一眼,同時微笑——這一招引星辰之力入劍,本身固然威力無窮,紅衣少女也已深得精髓,但她激怒之下出劍,十面埋伏之陣已因她而亂。
十面埋伏說是天地萬物都可入陣,但那是指四奇自己出手的理想境界,而沒有他們那樣變態身手的話,則分為以物為陣和以人為陣。以物為陣時,佈陣的人須集合四宗力量,將週遭環境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重新排列次序,同時注入浩然正氣,引動天地之氣,大陣始成,之前關閉古長天的就是這種物陣。按李無憂的猜測,這個大陣多半是真正的蘇慕白聯合四宗高手所留下的手筆,旁人是絕對無這個氣魄和能力,只是此時卻沒有膽量去找古長天問清楚了。
至於以人為陣,則與禪林十八羅漢陣和玄宗門的無爭劍陣類似,按照人所戰的位置,將佈陣的四宗傳人的武功和法力結合起來,讓其威力達到幾何級數增長。
此刻這領頭的少女未通知其餘諸人而自行出劍,自然是陣法自亂。
「娘子何以對區區刀劍相向?」獨孤羽見長劍逼近,一刀迎上,口中道,「為夫的意思是說每日把你放到床上後,將我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到手上,幫你好好按摩,讓你舒服得欲仙欲死,如此一番好意,難道娘子竟是也不願意領受嗎?」
話音未落,刀劍已然毫無花俏的相交,黑白兩道強光相撞,隨即分開,獨孤羽連人帶刀被擊退半步,而那紅衣少女的劍勢一滯之後立時舉劍又刺,但這一劍才刺出,她卻驚奇地發現自己劍上所借星光之力綿綿不覺的瀉出,持劍的手腕已被人輕輕握住。
下一刻,一道至陽至剛的浩然正氣已經自脈門鑽入她身體之內,剎時走遍她全身經脈,麻、啞、僵等**穴立時被封得死死的,全身動不了分毫,而丹田真氣再也提不出半絲。抬頭,卻見李無憂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
這一串動作只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在那十一名少年男女只看到紅衣少女出劍,只覺自己真靈氣的鎖定忽然失去目標,然後刀劍一擊,獨孤羽後退,紅衣少女自己將手送到李無憂手心,然後被後者牢牢握住,都是驚疑不定。
卻聽獨孤羽笑道:「呵呵,妹妹你原來口是心非啊,口裡說要嫁與我,原來心裡卻是喜歡我李師兄,這麼著急就投懷送抱了!嘖嘖,師兄你身兼四大宗門武術精華不提,還艷福齊天,盡采四宗之花。此等福氣,不知是幾世修來的?」
這十一名男女雖知李無憂精通四宗武術,卻想不到他對四宗武功都已達到爛熟於心,並且已能自出機杼,任何招式的後續變化、破解之道都已然難不倒他,紅衣少女出招之前,他表面和獨孤羽胡言亂語地激少女出手,暗自卻已用傳音擬好聯手方略,少女果然受激出手,獨孤羽正面迎敵,李無憂行險將剛領悟的吸星**融合到破解招式中乘虛切入,由於時機上把握巧妙,本是一場數百招的惡鬥,卻演變成半招間紅衣少女便被擒。落在一干男女眼裡,倒真似紅衣少女自動送上門去一般。
聽到獨孤羽的調笑之語,紅衣少女驚懼中更添數分羞慚,一張臉白裡透紅,美麗不可方物,卻啞穴被點,不發一語,落在那十一名男女眼裡,正是情竇初開模樣,都是暗自狐疑:莫非真如獨孤羽所說,葉師姐剎那間竟然已對李無憂這魔星動了情,甘願受縛以助他們脫身?
李無憂將無憂劍封在紅衣少女喉間,和獨孤羽一面有一句沒一句的編排著她如何對自己一見鍾情情根深種直至以身相許,一面在那十一少年男女不察覺慢慢向後退,後者諸人都是又驚又疑,呆若木雞,誰也沒有追上來。
不經意間,李無憂二人已然慢慢踱出十丈距離,正自得意脫身有望,卻聽身後一個金屬般沉重的聲音道:「大丈夫生於世間,當光明磊落,大碗喝酒,大刀殺人,像兩位這般挾持一弱質女流,算得什麼英雄好漢?」
李無憂再叫聲糟糕,驀然回頭,珠光映照之下,一塊巨石之旁,一名威猛得如天神般的壯漢,倒提酒葫蘆,右手一柄長刀橫斜,擋住了去路。
卻不是久違的龍吟霄又是誰來?
龍吟霄身側尚有一名十**歲的女子。那女子眉鋒不染而翠,朱唇未點而紅,顧盼間溫婉動人,略似朱盼盼,微笑間粲然若星,與慕容幽蘭有類,身材修長,行動間如弱柳扶風,卻全不同於李無憂之前所見的任何美女。
那女子一襲青衣,就那麼裊裊婷婷地站在那裡,夜色下,十二明珠、滿天繁星卻全失了顏色。
「呵呵!原來是龍大哥和陸姐姐,多日不見,真是想煞小弟了!」獨孤羽顯然認識二人,熱情地打著招呼。
姓陸?李無憂心頭一動,眼光落在那女子發間鳳簪上,暗叫了聲娘,這美貌丫頭不會就是號稱天巫年輕高手第一人的陸可人吧?這下子***完蛋了!
江湖中曾有「武出禪林,劍歸正氣;法看玄宗,術落天巫」之諺,本是說四大宗門的武術特點,但套到當今四宗最傑出的四位年輕高手身上,卻也天衣無縫:禪林寺龍吟霄武功最高,正氣盟文笑於劍法上有獨到之處,而陣法封印醫卜星相卻以玄宗諸葛小嫣為尊,至於最後這個「術」,卻不是說天巫陸可人那據說已與門中三大護法比肩的妖術,而是她讓黑白兩道都頭疼的算術——算計人心之術。
若是龍吟霄一人前來,李無憂或者有把握憑智計脫身,但加上陸可人……
那十一男女喜道:「是龍師兄和陸師姐來了。」大步迎了上來,將李無憂二人再次團團圍住。
龍吟霄冷哼了一聲,似乎不屑與獨孤羽言語,倒是那女子輕啟朱唇,淡淡道:「有勞獨孤兄掛念,可人愧不敢當。不過還是請你們先將秋兒先放了,其他一切好商量。」
「是不是包括我上次偷你肚兜的事也一併可以商量?」獨孤羽嬉笑道。
暈!沒看出你這小子竟然還有這愛好!李無憂覺得自己果然是遇人不俗。
「反正那次你也被龍兄打成重傷,此事略過就是。」陸可人看來溫婉,舉止也甚為柔弱,但出語卻是大方,全無尋常女子的扭捏,「不過,那本《火羽譜》秘笈,你抄錄了副本之後,最好立時還來,否則家師怪罪下來,我可擔當不起。」
「一定,一定,作為一個守禮誠信的君子,區區怎麼能忍心讓陸姑娘這樣的淑女為難呢?」獨孤羽忙作揖道。
見陸可人點頭,一副篤信無疑模樣,李無憂暗自好笑:「如果獨孤羽是守禮誠信的君子,老子把頭割下來給他當球踢;如果有人說陸可人已經相信獨孤羽的話,老子就將他的頭當球踢。」
「沒事的話,獨孤兄不妨先行一步!」陸可人淺笑盈盈,一揮手間,十一名少年各自收掉兵刃,自動讓開一條道。
「好,好,我這就走。」獨孤羽一看天下有這麼便宜的事,自然不會再管李無憂這便宜師兄的死活,當即看也不看後者,掉頭大踏步朝圈外走去。
「沒義氣啊!」李無憂看這廝被陸可人三言兩語就攆走,本想大罵,話到嘴邊卻變了味道,「師弟好走,為兄就不遠送了,不過希望明天閣下拉屎拉出血來的時候,不要怪責為兄才好。除了為兄之外,天下會解大腸誰先斷的人多的是,師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他口上叫人放心,說到後來自己卻已是歎氣連連,雙目中竟然帶出了兩滴貓尿。
「啊!我忽然決定不走了!」剛走出三步的獨孤羽幡然省悟,決定浪子回頭,「你我兄弟情深,小弟誓於大哥共生死。」
李無憂不動聲色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子剛才還以為某人會撇下我獨自逃命呢?」
「大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我二人向來肝膽相照,你怎麼可以如此誤會小弟!」獨孤羽一臉無辜道,「偷了四大宗門秘笈不忘抄一份給我的是你,我**沒錢的時候,給我付帳的是你,殺大智和尚的時候,幫我暗中放飛鏢的也是你,這些恩義,叫我如何敢忘!龍兄說得好,大丈夫當光明磊落,恩怨分明,小弟今天就要做一回大丈夫,與大哥你共生死。」
「什麼?李無憂,你果然是偷了我四宗秘笈?殺了普陀寺大智禪師的原來就是你們兩人?」
普陀寺大智禪師是龍吟霄的親叔叔,他的死是近年來江湖上有名的無頭公案,龍吟霄關心則亂,立時被獨孤羽的話唬住,握刀的手不禁一緊,看樣子只要李無憂說錯一句話,他就要立時撲上。
王八蛋,不用黑鍋壓死老子,你是不會甘心了?李無憂對獨孤羽胡言亂語的挑撥,只能暗自苦笑,一面將精神力提至極限防止龍吟霄的偷襲,一面嬉笑道:「乖徒孫,你自己沒有長腦子嗎?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枉師祖我上次在樹林裡教導你那麼久,你怎麼一點都不長記性?唉!唉!真搞不清楚禪林寺那幫廢物是怎麼教你的!」言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
李家集外樹林中被李無憂戲弄,一直被龍吟霄視為奇恥大辱,只是後來航州再遇,天下武林大會上,龍吟霄正面被李無憂擊敗,這才服氣,心下當真懷疑後者是自己師門長輩返老還童,但最近風聞李無憂只是因為偷盜得四宗秘笈四門皆修才得成此身神功,對前兩次的戲弄,更加視為生平奇恥,之前一直以大局為重,見到李無憂也作不識,此時聽到這無賴竟舊事重提,饒是他修養再好,也不禁驟失冷靜,當即便要提刀攻上,卻見這奸猾小鬼嘻嘻一笑,將頭縮到秋兒身後,微微後仰,無憂劍立時在後者白皙的脖子上割出一道淺淺紅痕,不禁又恨又怒:「李無憂,枉你也是成名人物,不敢和我正面交手,卻以如此卑鄙手段挾持一個弱質女流,算得什麼大丈夫行徑?」
李無憂嘻嘻一笑,掉頭對獨孤羽道:「乖師弟,何為大丈夫?昔年亞聖論到大丈夫時,是不是有句話叫『威武不能屈』?」
「對,對!威武不能屈,是有這麼句話!」獨孤羽點頭如搗蒜,「所以龍大俠提著刀用武力威脅你,你千萬不能屈服!否則就不是大丈夫了!」
「你……」龍吟霄聽獨孤羽惡人先告狀,如此曲解聖人言來攻擊自己,臉色頓時一沉,「早知你這小鬼如此奸猾,當日你來偷可人衣服時,某家就不該放你而是將你一刀砍了!」
「哎呀!乖徒孫,幸好你沒有砍!不然你就錯殺好人了!」李無憂忙擺手道,「須知亞聖說的大丈夫,除了『威武不能屈』之外,尚有兩句就是『富貴不能嫖,**不能移』啊,獨孤羽連陸姑娘的肚兜都敢來偷,正是**之典範,當之無愧的大丈夫,和你正是同道中人,你若是將他殺了,豈不是手足相殘,徒惹天下人笑話嗎?」
亞聖孟子曾說過「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為大丈夫」,被李無憂一番塗改,立時將獨孤羽和龍吟霄全給罵了。在場的少年男女聽他說得有趣,都是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獨孤羽摸著鼻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龍吟霄先是臉色煞白,卻不知立時又想到什麼,隨即也宛爾一笑,氣定神閒道:「之前只聽說李兄盜竊秘笈的妙手空空厲害,今日見閣下偷梁換柱的本事,雖然是管中窺豹,倒也略見一斑,果然名不虛傳。」
「龍大俠如此謬讚,真是太客氣了!其實這些都是虛名,虛名而已!虛名於我如浮雲。」李無憂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陪著龍吟霄大弔書袋,心下卻已是叫苦不迭。這下子,老子這盜賊之名算是給座實了,而不過區區數月,這廝功力激增不說,連煉氣修養也大進,想要對其施展擒拿秋兒的故智怕是不成了。
更頭疼的是,之前他與獨孤羽幾招拚鬥,引得本就只好了五六成的舊傷復發,方才擒拿秋兒時動用浩然正氣,更是氣血上衝,一口鮮血幾乎沒立時吐出,還好自己運氣強行壓住,才沒露出破綻,但受損的經脈卻因此傷上加傷,此時丹田元氣雖然緩慢在增長,卻速度極緩,所存功力連平時兩成都不到,很多法術武功根本就無法施展。若是力敵,不過是與秋兒扯平,但對上龍吟霄卻是絕對打不過了,更別提詭計多端的陸可人外還有那十一少年男女虎視眈眈。要想脫身,除了緊緊抓住秋兒這張救命王牌,怕是還得借助獨孤羽的力量了,只是這傢伙,靠不靠得住還真是個問題……***,屋漏偏逢連夜雨,老子最近怎麼這麼衰,老遇到這種高難度的問題。
李無憂沉吟之際,陸可人微微蹙眉,淡淡道:「李兄雷神之名威震大荒,武術之強,當世無幾人可與抗手,不過此際他身受重傷,功力已不可同日而語。獨孤兄又何必非要趟這池渾水不可?刀劍無眼,若是不小心傷了閣下,實非可人所願。」說時纖手一揚,十一名少年男女劍勢再次合攏。
李無憂心下巨震,這丫頭好犀利的眼光,知掩飾已是無用,倒不如示弱,冷笑道:「不錯,老子現在是身受重傷,馬上就快斷氣了。不過,是非不分,乘人之危;為達目的,不惜與魔道之人妥協,如此奴顏婢膝,嘿嘿,莫非這就是四大宗門,天下正道之首?」
龍吟霄是坦蕩之人,聞得李無憂言中譏刺之意,句句皆實,雖知事急從權的道理,臉上也依舊略略發紅,先前直衝鬥牛的怒氣再也一絲也無。那十一少年男女聞言也是微微皺眉,畢竟他們自詡名門正派,此刻卻這許多人圍攻區區兩人,而陸師姐還不惜以言辭先分化離間,說出去並非一件光彩的事。
陸可人本猜測李無憂身受重傷,不然早已突圍而去,無須與自己等人多費唇舌,此刻聽他自己承認,卻反而不能肯定其中是否有詐,但她城府深沉,心頭猜疑,面上卻毫不改色:「李兄所譏,句句在理。只是李兄功力之高,當世已罕有其匹,可人自問無單獨勝你把握,而我等師命難為,事急從權也是必然。但若李兄能縛手就擒,至禪林洗心閣後,可人願以性命擔保,天下英雄面前,四宗掌門自然會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至於可人不想獨孤兄捲入此次紛爭,也並非是四宗怕了魔門,只是黑白兩道平靜已久,可人不希望一時衝動,再次挑起血雨腥風而已,此中苦衷,還望李兄見諒。」
「陸可人,你當我李無憂是三歲懵童嗎?四大宗門向來門戶之見極重,四宗之間武術都向不外傳,我一人身兼四宗之長,早已是你們心頭大忌,必要除之而後快!無論事實真相如何,到了禪林寺,只要你們一口咬定老子是宋子瞻的徒弟,偷了你們的秘笈,老子一個階下囚,又能有什麼說話的機會了?是非,是非,說是就是,說非就非,皆在人口。又有狗屁的公道可言?」李無憂冷哼道。
「李兄太偏激了。」陸可人微微搖頭,「天道為公,善惡難欺。這點擔當,可人還是有的。即便你信不過我,難道連龍兄你也信不過嗎?」
「擔當?老子手下十餘萬將士生死,你擔當得起?大楚兩千萬百姓的性命,你又擔當得起嗎?」李無憂頻頻冷笑,「我信得過你又能怎樣?即便禪林寺真能主持公道,但沒有了我坐鎮,潼關被破,大楚千萬黎民就**地暴露在蕭國鐵蹄之下!到時血流成河,餓殍遍野,你又擔當得起嗎?仁義,仁義,千水流赤,萬山成炭,這就是你們常掛在嘴邊的狗屁仁義嗎?」
這番話,慷慨激昂,說不出的正氣凜然,諸少年都是面色一紅。龍吟霄也是微微一歎,獨孤羽則是眉飛色舞,只差沒鼓掌了。
唯有陸可人不見喜怒:「江湖事,江湖了。各宗門都有明訓,不能以江湖涉及江山。請恕可人愛莫能助。再者,退一步說,『天行有常,不為你存,不為我亡』,國家興亡,乃是自然。新楚真若滅國,也自有他滅國的道理。」
「狗屁,狗屁!」李無憂大怒,「老子改天倒要帶人去滅了你天巫,看是不是有他滅亡的道理!」
「請便!若真有那麼一天,小女子一定在寒山恭候李兄大駕。」陸可人寸步不讓,「只是這是非曲直,卻總逃不過天下悠悠眾口。獨孤兄,你是魔道中人,你倒說說,若是我們中有人會使九魔滅天**,你們會不會千方百計將他擒回?」
《九魔滅天**》是魔教至上寶典,傳說昔年古長天就是學成此典才得以稱霸魔道。眾人都明白,陸可人如此問,明顯是示好於獨孤羽,希望他能見機撤退。
獨孤羽尚未說話,李無憂已然冷笑道:「獨孤老弟雖然是魔道中人,卻是名真豪傑,難道真還會和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同流合污?貪生怕死,背信棄義這樣的小人行徑怎麼配作冥神的弟子?賢弟你說是不是?」最後一句話卻是對獨孤羽說的。
「是,是,大哥說話什麼時候錯過了?」被李無憂明褒暗貶,獨孤羽不惱不怒,面上更是笑容可掬,在某人眼裡,少不得有賤人之嫌。
「聽說尊師昨日剛剛被李兄打成重傷,生死成謎,獨孤兄此時和他合作,來日尊師怪罪下來,不知獨孤兄擔當得起麼?」陸可人一張臉雖然依舊淺笑盈盈,落在李無憂眼裡,卻比師蝶翼尚要不如。這丫頭千方百計挑撥離間,無非是想讓老子落單,乖師弟啊,你千萬別中他的計啊!
「哦?有這回事嗎?我怎麼沒聽說?」獨孤羽一臉茫然道。
李無憂暗自鬆了口氣,龍吟霄一干人卻是皺了皺眉。
「既然獨孤兄非要趟這渾水,那可人冒著得罪冥神的危險,少不得也要試一試了。」陸可人一雙秀眸中卻變做了淡淡的紅色。
李無憂知道這是天巫門朱雀系法術發招前的徵兆,不禁嚇了一跳:「喂!陸丫頭,你別亂來啊,不然老子立刻讓她人頭落地!」無憂劍在秋兒脖子上虛張聲勢地比劃起來。
「本來還想留你一命,如此不懂憐香惜玉,那是自尋死路了!」陸可人語聲未落,人已化作一道火浪,猛地捲了過來。
「烈火燎原!」獨孤羽和李無憂同時認出了這一招,前者長刀一抖,朝地上狠狠劈出一刀。林中枯葉立時被刀氣震得四散飛逸,而塵土卻朝刀尖匯聚,下一刻,塵土已經匯聚成牆,將陸可人所化的火焰擋在牆外,形成均勢。
好小子,竟然能用真氣造成土系法術的效果。李無憂暗讚一聲,長劍作勢朝秋兒脖子上抹去,狠狠道:「哼!既然你們都不顧忌小丫頭的性命,那咱們就魚死網破吧!」
「哈哈,李無憂,你抱著一段枯木想威脅誰?」龍吟霄忽然大笑。
「啊!」李無憂定睛看去,懷中抱的哪裡還是人比花嬌的美女秋兒,不過是一段髒兮兮的枯大椴木而已。糟!是李代桃僵!老子這次算是陰溝翻船。這四周原來還有正氣盟的高手!文笑?
他一愣之際,龍吟霄將酒葫蘆朝巨石上一拋,人影已然消失不見,剛叫不好,一道排山倒海的刀氣已然當頭壓下——呼吸之間,龍吟霄已憑空跨過三丈之距,一刀直砍他面門。
李無憂無暇思索這招是隱身術施於前還是小虛空挪移在前,不敢硬接,心念一動間,猛地將手中椴木朝精神力感應到的虛影擲出。
才一轉瞬,那椴木已然攜帶巨大勁力呼嘯而至,近在咫尺,龍吟霄無奈接下那段木頭,原地一轉,化解其上所附勁力,李無憂卻乘勢朝左側猛遁,人劍合一朝陸可人所化的火焰撞去。
但七柄長劍不分先後地刺了過來,七道氣機牽引之下,李無憂無奈不得不改變行進路線,本如直進的彈丸一般的身體頓時一轉,劃出一道弧線,同時右手長劍向後一斬,切斷真靈二氣的鎖定,左手成印,便要擊出,忽聽身後一聲大笑傳來:「李無憂你中計了。」回頭看去,龍吟霄手中所抱椴木,又已化作了那個楚楚動人的秋兒。
「靠!障眼法!」李無憂明白過來,隨即懊惱變做了冷笑:「龍吟霄,你也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