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與天爭第六十八章斗轉星移
由於有阿俊這個小鵬神開道,回程的時候,李無憂刻意選了一條不再需要經過九大溟池的路。因為他發現自己對《夢蝶心法》的領悟,已不可用一日千里來形容,而是根本沒有任何阻礙,一些金仙級的法術,他雖然不會使,卻也明白是怎麼回事,再加上來時九大溟池的景物自己竟然依稀相識,隱隱覺得自己說不定真是莊夢蝶轉世。但對於千年前的舊事,他非但沒有興趣,反而隱隱有些牴觸,因為那個人過往的傳奇實在是太過輝煌,任何人背負著這樣一個過往,都不是一件好事。若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現在已經很少提過去的事,甚至連髮髻都讓慕容幽蘭給她換了一個合時的雙飛雲,這讓李無憂對他的喜愛又多了幾分。
由於慕容幽蘭堅持要試試小白的飛行速度,大鵬神就未現出真身相送,李無憂因此無法領略什麼叫「鵬之翼,不知其幾千里也」,但因為可以不用自己飛,而小白平穩迅捷,背上溫暖如春,比起來的時背著小丫頭走雪地的慘狀,實是有天淵之別。
過了三日,一行人終於飛到封印傳送點。
看著傳送陣光芒如舊,李無憂不禁有些感慨。自己從去年的六月十五上封狼山散心,原本以為是眨眼即回,現在卻已是3866年的一月十五,中間足有半年時光,原本定在去年除夕的自己和小蘭的婚禮也因故不能舉行,中間寒山碧如曇花一現,之後音訊全無,而同來的朱盼盼卻已香消玉隕,可謂好夢多成空。
想起朱盼盼,眼前似乎又見她橫吹玉笛的白衣倩影,李無憂心頭不禁又是一痛,只道自己和她是萍花水影,卻不想彼此用情早已很深,這女子平素溫柔如水,誰知她竟那麼剛強?
正自傷懷,卻聽慕容幽蘭喊道:「老公,發什麼愣啊,大家都在等你呢!」
李無憂彈了彈額際長髮,洒然一笑,飛身掠向傳送陣中石台。臨上台時,他故意裝作失足,撞到若蝶懷裡,引得後者咯咯嬌笑和慕容幽蘭在一旁大罵色狼,阿俊也乘勢幫腔,他一腔傷感情緒經這麼一鬧,終於消散了個乾淨。
鬧了一陣,阿俊囑咐眾人注意,正要發動傳送陣,卻見石台邊沿竟被剛才李無憂登臨時不小心踩碎了一塊,不禁皺眉道:「李大哥,這怕有些不妥。」
李無憂笑了笑,道:「這個傳送陣的具體構造我雖然不知道,但其的原理卻是相通的。在傳送陣裡,石台只是作裝載之用,與陣法本身並沒有什麼關係,你放心發動吧。」
「大哥英明,呵,是小弟太多心了。」阿俊應了,念動咒文,一片白光立時籠罩了整座大陣,灑在眾人身上,聖潔而莊嚴。
「斗轉星移!」阿俊一聲斷喝,白光大盛,眾人消失不見。
與上次瞬間就天地轉移不同,這次李無憂明顯地感覺到,籠罩在一片白光裡的自己等人在一片黑色的狹窄通道裡穿行,他甚至清晰地「看」到在通道的四壁上,隱隱有一些什麼東西在閃爍,那冷峻的光芒讓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彈指之後,面前一亮,再睜眼時已在文殊洞中。
洞中景物如舊,便連當日任冷用來煮龍肉湯那口大鍋也在,幾塊石坯支起的土灶下灰燼依然,鍋中幾塊龍肋骨突出水面,初春的陽光從洞口透射進來,正巧落在其上,骨頭散發出一種類似金屬的光澤。
景物依然,卻已物是兩非。想起當日自己功力全失,心境平和,與任冷在此大碗喝酒,小蘭輕舞,盼盼橫笛相和,宛然猶在眼前,李無憂心竟是一痛。但他隨即甩了甩頭,暗自苦笑:曾幾何時,我李無憂竟已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阿俊和若蝶好奇地打量面前的古洞,李無憂對滿臉興奮的慕容幽蘭道:「小蘭,你覺得封印通道裡面的情形和上次有什麼不同沒有?」
「通道?」慕容幽蘭明顯一愕。
李無憂望向若蝶,見後者也神情古怪地搖了搖頭,不禁苦笑:「我剛才似乎看到了一條狹窄的通道,也許是我眼花了!」自從進入萬氣歸元之境後,自己除了功力開始一日千里的突飛猛進外,另一個巨大的收穫就是自然地領悟了天眼。雖然悟得大仙位之秘後,精神力也能掃瞄感應週遭環境,甚至深入物體內部觀測分析,但比起如今的天眼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有一次慕容幽蘭練法的時候,對著一塊鐵板使了一個叫「滴水穿石」的暗法術,自己竟然看見空氣中的微小水珠從四面八方匯聚,呈千一條斷裂的珠線朝鐵板去,前赴後繼,百折不撓,厚厚的鐵板竟然在彈指間被數以億萬計的小水珠穿了一個大洞。
以天眼視物,萬象皆歸本源,即便是光奔電走,在自己看來卻只如蟻爬蟲移。草木生長、魚蟲呼吸這些微小倒了極處的細節也全無遺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天眼其實是高層次的精神力。也有可能這才是慕容老泰山說的精神力吧。
小蘭和若蝶都沒有天眼,無法看到封印通道裡的情形,自己是問道於盲了。
「大哥你竟然看到封印通道了?」阿俊卻驚呼起來,「聽爺爺說,連接各大封印傳送點之間的正是封印通道,不過我們在裡面穿行的時間僅有一剎那,根本不可能看得到的!」
「一剎那?很短的嗎?」慕容幽蘭不解道。
「嗯!非常的短!」阿俊答道,「佛家《探玄記》說『剎那者,此雲念頃,於一彈指間,有六十剎那』。也就是你彈指的六十分之一的時間就是一剎那。《婆娑論》也說『一晝夜間,有六十四億九萬九千九百八十剎那。』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李大哥竟然能夠看清楚封印通道,真是……」
李無憂笑道:「你爺爺唬你,你也信?真要是只有一剎那那麼短的時間,根本沒人能看到的!」
「對啊!所以大哥你根本不是人!」阿俊滿臉崇拜道,「你是神啊!說不定您還真是創世神的選擇的救世主!」
「別扯淡!他自己都早早就掛了,哪能管到這幾萬年後的事?神?老子看你和爺爺一樣,神經病還差不多!沒事一邊涼快去!」李無憂笑罵道。有了一劍砍翻大鵬神的經歷後,原本就對神仙鬼怪就缺乏敬意的他,現在對那些傳說中的神仙更是半點興趣都欠奉。
「老公不好了你快出來!」趁二人說話的時候走出洞外的慕容幽蘭忽然叫了起來。
李無憂聽她說話竟然一點停頓都沒有,其中驚惶之意實已是表露無遺,心念方動,小虛空挪移已然使出,下一瞬,人憑空消失,再看時人已瞬移到洞外。
阿俊和若蝶緊步相隨。
洞外艷陽高照,風行草偃,鳥走禪鳴,一派寧和景象,別說是想像中的凶獸惡徒,滿眼血腥,便是連尋常的大灰狼都見不到一隻,李無憂不禁沒好氣地對一臉驚疑的慕容幽蘭道:「小蘭,你再這樣亂叫會死人的!你聽過狼來了的故事嗎?以前有個放羊的小孩很喜歡撒謊,有一次……」
「這個故事土死了,人家早聽過了……哎呀,人家不是說這個了!老公,難道你還沒有發現這裡有什麼不對嗎?」
「山是山,水是水,沒什麼不對啊?」李無憂沒心沒肺道。
「難道你沒發現周圍的樹都有葉子嗎?」
「樹當然都有葉子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豬啊你!現在是什麼季節?」慕容幽蘭罵了一聲,李無憂才一愣,她自己又已道:「我們離開大荒的時候是天和二十二年的六月十九,在北溟呆了半年,走的時候是天和二十三年的一月十五,那麼今天該是元宵節,樹葉都還沒有發芽,可是你看……」
若蝶奇道:「現在明明是盛夏啊?」
禪聲聒噪,湖裡的荷花正艷,草木瘋狂,果然正是盛夏景象!
自古以來,封狼山就並非一個四季皆夏的地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蘭,我看……我看我們一定是在做夢,哈哈,對,一定是在做夢!唉,老子看來真的是太想大荒了,不過這也難怪,大荒的民眾正處於水深火熱當中,我李無憂大俠以天下為己任,時時不忘拯救他們是正常的,還有那麼多美女、財富等我……哎喲,小蘭你幹嗎又打我頭,別以為老子不打女人……哎喲……停,我真的不打女人還不行嗎……什麼?你問我對此事有什麼看法?老子充滿大智慧的金頭都快被你打破了,能有什麼看法……停!我已經想到了。」李無憂正要繼續胡言亂語,卻看見慕容幽蘭提著粉拳又要朝自己頭上砸下,慌忙叫了個暫停,收斂起嬉皮笑臉,露出一副深沉的表情認真道,「經過我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深思熟慮,熟慮深思之後,終於得出一個重要結論!結論就是……」
若蝶和阿俊見他說得很是鄭重,神情凝重,眼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顯然是胸有成竹,不禁大喜,充滿了期待,只有深知他脾性的慕容幽蘭卻立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李無憂接下來的話,讓三人同時舉著拳頭,惡狠狠地撲了上去:「結論就是沒有結論!」
經李無憂這麼一鬧,本是詭異的氣氛立時輕鬆了不少。但此事處處透著古怪,四人當即就查看了一下周圍環境,希望能找出什麼線索來。但除了李無憂和慕容幽蘭二人驚奇地發現週遭環境與當日離開時相差無幾外,並無他獲。
接著眾人又開始猜測。
慕容幽蘭道:「啊!老公,我知道了!這應該是周圍有人布下了一個類似於北溟的大悲幻境的陣法,所以我們看到的都是假相!」
李無憂二話不說,撿起地上一根木棍打了過去,小丫頭慘叫:「哎呀,好疼!」會疼當然就不是假棍子了。但為了驗證這個真理,李先知很不幸地在接受了小丫頭一頓「溫柔」的暴打。
阿俊:「大哥,我終於相信你說我們這是在做夢了!」
李無憂沒說什麼,搬來洞裡的一個大水缸,就給他灌了下去。片刻後,迷惑不解的小鵬神忽然臉一紅,一個人跑到遠方的草叢裡去,接著傳來一陣雨打芭蕉的美妙聲音——既然喝下水很快就要尿尿,很顯然做夢這個假設是不能成立的。
要說還是若蝶這千年蝶妖經驗最豐富,最有智慧:「根據我的經驗,這應該是由於近年來溫室效應顯著,全大陸開始變暖,嚴重加速地球季節變化進程所致!還有可能就是東海的雲娜颱風不正常登陸大荒,造成的季節倒轉。自然,我也不排除這是著名的蝴蝶效應,即異大陸的一隻蝴蝶的震動,引起了我們這邊一場大的風暴,從而嚴重影響了封狼山周圍的環境變異,歷史上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當然了,我想這和有人最近在北溟搞人造衛星也不無關係,至於齊斯的沙漠化加劇對大陸氣候的影響有沒有可能影響到這裡我也正在研究,不過我們可以先說說宇宙飛船都臭氧層的破壞……喂,你們怎麼都睡著了?」
最後所有的猜想都被一一否定,唯一肯定的是現在的封狼山確實是在一個炎熱的夏季。
一籌莫展中,李無憂心頭隱隱閃過一個念頭,但這個想法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太過可怕,是以剛剛萌芽,他立刻將其扼殺於搖籃之中,使勁搖了搖頭,到嘴邊的話卻已變了調:「事有反常則為妖!我看附近一定是有什麼極厲害的妖物作怪,我們下山去問問,也許就有答案了。」
順利下山來,已是黃昏時分。一路卻並未沒發現任何妖怪,只是發現山下依然炎熱異常,週遭也全是夏令植物。
路上行人不多,卻個個背著包裹,行色匆匆,有的人還拖家帶口。四人大奇,攔住一個老者打聽情況。
老者見四人衣著華麗,雖然不耐,卻依舊恭敬道:「我們這是逃難呢!」
「逃難?都半年了,前線的戰爭還沒結束嗎?」李無憂大奇。
老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憤怒道:「公子你看來氣質高貴,怎麼盡說胡話呢?蕭狗聯合西琦豬、陳國強盜侵我國土明明是五月初一,現在不過是六月二十五,還不到兩個月,怎麼是半年?難道你真的盼著那些豬狗強盜永遠佔著我們的國土不走嗎?」
「什麼?你說今天是什麼日子?」雖然早有心裡準備,但李無憂聞言還是大驚失色。
「對啊!就是我新楚天和二十二年的六月二十五。」老者不想四人有如此激烈反應,神色越發古怪,「不是你們蕭國的天寶十六年,也不是你們陳國的長治三十九年,更不是西琦的霜降九年。」
「啊!」其餘三人終於反應過來,同時失聲叫了起來。
彈指一揮間,斗轉星移,乾坤竟倒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