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世外奇緣第十五章爾虞我癡
李無憂在斷州軍營一住就是一個月。
除了養傷和恢復武功,他和慕容幽蘭感情在這一個月裡也突飛猛進。畢竟二人其實對彼此都是一見鍾情,而從未服侍過人的慕容幽蘭在內疚心作祟下,這一個月裡更是對心上人細心照料。朝夕相處,耳鬢廝磨,本就彼此傾心的二人自然很快如膠似漆。若非李無憂身中奇毒女兒香,怕慕容幽蘭已早被他放到床上了。這樣的時候,李無憂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寒山碧,但卻分不清是埋怨多些,還是思念多些。
到第二十天的時候,唐思來了。此時李無憂的身體已恢復舊觀,而武功不但盡復,浩然正氣更是因禍得福的從第八重精進到了第九重。慕容幽蘭與唐思久別重逢,自然無暇纏他,他也樂得空閒的在各個兵營之間遊蕩。兵將們初時都將他視作神人,但不過半日功夫,李無憂就被撕去了神的外衣,被還原成鬼——每日裡和眾人大聲賭錢,大碗喝酒,偶爾耍賴,無論你原來是什麼神,都立刻會被打成酒鬼和賭鬼。
但如神仙一般逍遙的日子,終於還是有結束的那一天。
這日清晨,李無憂忽覺得耳裡奇癢難耐,睜眼看時,卻是慕容幽蘭拿了一根鳥羽在鼓搗,於是冷冷橫了她一眼,但後者全然不懼,還撲閃著大眼睛朝他吐舌扮了個鬼臉。
李無憂見嚇她不倒,大是沒有面子,便惡狠狠地威脅道:「你若再敢搗亂,可別怪老子非禮你!」但慕容幽蘭的回答卻讓他哭笑不得:「老公,人家早晚是你的人,你無論對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又有什麼非禮合禮之分?」
「噗哧!」一個忍俊不禁笑聲自門外響起。
「行了,臭蟲兄,既然來了就趕快滾進來。」鬱悶的李無憂沒好氣道,「少在外面亂放屁,那樣污染環境!」
獨臂萬夫長張龍快步走了進來,此時一張黑臉卻已漲得如豬肝:「操他奶奶,小白臉你少損老子兩句能把你憋死啊?」
「嘻嘻,憋死當然不會。不過,他很可能會被你臭死。」慕容幽蘭當然是要幫自己老公的。
「所謂『好拳難敵四手,好漢難敵兩口』。他們夫妻聯手,臭蟲,我看你還是投降算了。」趙虎即使在說笑,語氣都永遠是雲淡風輕。
張龍和趙虎這兩位義兄弟現在分別是李無憂最好的賭友和酒友。但和二人相處越久,李無憂越覺得奇怪。張龍屬於那種活力充沛得過分的人,平時更是善於搞怪,是活寶級的人物,但在賭場和戰場上都以勇猛著稱。
趙虎卻是那種對任何事都無所謂,任何時候都是淡淡的語氣,他的口頭禪就是「哦?是嗎?這樣啊」如此諸類。他對酒的認識雖然不如自幼得文載道與青虛子二人特意訓練的李無憂那麼深刻,但論及淵博卻不多讓,從塞外十餘種燒刀子的區別,到天河東西一百三十六種酒的聯繫,甚至古蘭和齊斯各類名酒的藥用方法,他都瞭如指掌。但這個酒鬼在戰場上卻又冷靜得可怕,屬於那種天塌下來,他也一定知道其尺寸是不是合適當被蓋的人。
這樣兩個一冷一熱的人竟然是好兄弟!
奇怪歸奇怪,李無憂從來不放過損趙虎的機會:「對了,病貓兄,下次可別躲在窗下偷聽我們的悄悄話,曲著身子,容易讓您看來似陽痿的病其實也是陽痿的病加重……要聽就進來聽嘛!不過,記得要買票哦,看大家這麼熟了,算你們八折,就八千兩一張吧!還有,別弄錯了,我說的是黃金。」
趙虎與張龍對視一眼,同時苦笑,說到詞鋒犀利,自己二人在斷州軍團也算是罕有敵手了,但李無憂絕對是二人的剋星,這個比他們小了好幾歲的小鬼總是兩三句話就能讓張龍氣得吹鬍子瞪眼,再兩三句就一定可以讓趙虎鬱悶,但每次他們剛要發作的時候,李無憂卻又奸詐的轉移了話題,完全不給他們反擊的機會,比如現在,李無憂又笑道:「對了,張大哥,趙大哥,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說到正事,趙虎立時回復了平靜,淡淡道:「京城有聖旨傳來,皇上對上次斷州戰役的功臣大加封賞,而你作為以雷電大破數萬蕭軍的傳奇英雄,更是被皇上封為神電候,需要立刻進京面聖……」
聽到封賞,李無憂非但沒半點高興的意思,反而大皺眉頭:「等等。前幾日,張承宗元帥明明答應我,上報朝廷的時候會將這件事全部歸結為天象,他怎麼出爾反爾?」
「這個,我也不知道,你去問元帥吧!」趙虎淡淡的語氣裡竟然有一絲幸災樂禍。
一刻鐘後。帥府。
「老混蛋!那件事你當時明明答應得好好的,現在卻又反悔!是不是因為前幾天沒有借《金瓶梅》給你過癮,故意整老子?」李無憂故意裝出一副怒髮衝冠的樣子。
「我堂堂二十萬斷州軍總元帥,像是睚眥必報的人嗎?」張承宗微微惱怒。
「不像!」李無憂搖頭,但某人剛剛微笑的臉立時又變得鐵青,因為李無憂接著道,「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
張承宗:「……」
四分之一柱香後。
鬱悶了良久的張承宗捋了一下花白的鬍鬚,無奈地解釋道:「唉,怪只怪這件事傳得太快,現在整個大荒都知道了雷神李無憂的大名,老夫本想冒欺君大罪幫你掩蓋,卻不想聽到傳聞的耿太師已將此事奏了上去。」
李無憂心道:「老子信你才怪!不是你將事情奏上去的,老子把頭擰下來給你當球踢!」這樣想時,他將游離在大廳外美婢們酥胸上的目光收了回來,隨口道:「你欠老耿多少錢?」
「十萬兩。」張承宗隨口應道,不過話一出口,立知不妥,忙乾笑掩飾,「嘿!無憂你別誤會,事實上我真沒半點陷害他的意思。」
越描越黑。
「不用說了!事實的真相,我想我已經全明白了!」李無憂冷冷說道,「我再也不能和你這樣無恥卑鄙之徒為伍,現在就要離開此地,至於皇上那裡,你就說老子重傷不治,已經嗚乎哀哉了。」說時作勢欲走。
「有事好商量嘛!」張承宗一把將他拉了回來,勸道,「名動天下,成為受萬人景仰的英雄,高官厚祿,從此享受榮華富貴,這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都是不該拒絕的,莫非你……」
李無憂當然不會中了他的激將法,不過他也當然不會真的走,立即借坡下驢地停下腳步,歎道:「元帥你有所不知啊!小子並非不想名揚天下,不過家師曾常常教訓晚輩,當名氣與實力不成正比的時候,危險就已不遠。晚輩自知法力淺薄,絕對不足與大荒三仙等前輩齊名,是以並不以為這樣的名揚天下有何可取。同樣的道理,高官厚祿,能者居之,晚輩才疏學淺,若是竊居高位,怕於理不合,從而惹來殺身之禍。所以晚輩還是隱居退隱的好。」這番看來開誠佈公的話其實半真半假,他之所以不願意當什麼神電候的理由當然不差,但他也深知「與大荒三仙齊名」意味著自己已經無可奈何地被捲入了政治漩渦,一時是絕對無法脫身的,現在這樣說,不過以退為進,想多為自己爭取一些保命的資本。
張承宗假模假樣地讚道:「人貴自知。無憂你能有自知之明,更兼謙遜有禮,當真不易。許多沙場老將,江湖名俠,就是因為沒有自知之明,而死得不明不白。不過,無憂,時世造英雄,你能得到今日的機會,未嘗不是上天對你的眷顧。以你的蓋世文才,絕世法術,難道會怕面臨的挑戰?」這番話先捧後激,連送了好幾頂高帽子,但絕口不提幫助,卻想空手套白狼,無糧差餓兵。
李無憂早已對這老狐狸有極深的戒心,當然不會中計:「元帥金石良言,振聾發聵,寥寥數語,已讓晚輩受益匪淺。不過晚輩閒雲野鶴慣了,不想受塵世羈縻,只想陪著心愛之人逍遙暢遊天下。上京一事,請元帥向陛下奏明。晚輩這就告辭。」高帽子還給了送帽子的人,卻是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屹然不動。
「懦夫!」張承宗忍不住拍案而起,大聲斥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李無憂,難道你連一個馬伕也是不如嗎?你就眼睜睜地看著敵寇侵我國土,殺我百姓?」
李無憂看老狐狸裝腔作勢的又罵又激,心道:「高帽子不行,就拿大帽子壓?但家國天下關老子鳥事啊?」正要說話,卻不想剛才的拍案之聲,引來了數十名侍衛闖了進來,人人抽出刀劍指向李無憂。
張承宗淡淡瞥了李無憂一眼,揮手讓眾人散去。
李無憂如何不明白這是老傢伙想以武力威脅,但李無憂是何許人也?他心頭大罵,卻裝出誠惶誠恐的樣子道:「前輩教訓得是。晚輩知錯了。」
「嗯!孺子可教。」張承宗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那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李無憂點頭:「知道。我明天就去找個馬伕單挑,把他打敗,這樣的話,我就可以證明我比馬伕強多了。另外,以後敵人殺進來的時候,我都把眼睛閉上,這樣就不是眼睜睜地看著敵寇侵我國土、殺我百姓了。元帥以為如何?」
張承宗:「……」
「走吧!走吧!」張承宗故作姿態地擺了擺手,又自懷裡掏出一本印刷精美的書來,自顧自的歎道,「唉!看來這本帶彩色插圖的《癡婆子傳》只能我一個人欣賞了。」
「《癡婆子傳》?慶歷版還是崇禎版?」李無憂剛踏出門的左腳忽然定在了空中,整個人以一種詭異的身法猛然轉過身來。
「崇禎珍藏版!」張承宗的眼睛裡閃著狡黠的光芒。
「啊……這個……那個……元帥……」李無憂訕訕走了回來,「小子決定不走了。」
「為什麼?」老狐狸的神情看上去很是詫異。
「正如元帥所言『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值此家國存亡之秋,我輩熱血男兒,更該披堅執銳,外解民之倒懸,拯蒼生於水火,內報天子之宏恩,無憂身懷絕世神功,自當為國效力……」李無憂義正詞嚴地侃侃而談,儼然一位愛國人士。
張承宗心道:「解民之倒懸,拯蒼生於水火?老子看你『解羅衣於半懸,枕美女於床榻』還差不多!」不過卻立時裝出一副笑臉,「哦?李大俠迷途知返,真是我新楚之福,天下蒼生之福啊!」
「不過,封候拜將絕對是件苦差事,元帥是不是該獎勵在下一些東西?」李無憂自然要打蛇隨棍上,眼睛貪婪地瞄著張承宗手裡的書。
「呵呵!沒問題,沒問題,你的條件我答應了。」張承宗見奸計得售,自然是大方之極,伸手將那本《癡婆子傳》給遞了過去。
李無憂伸手推開那本書,看著張承宗的眼睛,一字一頓輕輕道:「好!若有朝一日,李無憂不幸捲入大陸爭霸,我希望元帥能舉斷州之力——助我!」
「啊!」張承宗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大荒3865年,四月初六,第九次斷州戰役結束後一個月,張承宗與李無憂密談後三天,李無憂帶著慕容幽蘭、唐思,與張龍趙虎這兩位萬夫長,踏上了遠上京城航州的路途。
《癡婆子傳》古代著名色情書,與《金瓶梅》、《肉蒲團》並稱為色界三大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