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世外奇緣第十章問君三語
寒山碧強自掙扎著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沿龍吟霄方纔所行之路走去。
「小丫頭,站住!」蒼老的聲音喝道。
寒山碧依言停步,卻笑道:「小鬼,少裝神弄鬼了,出來吧!」
李無憂自樹裡鑽出,一臉的詫異:「你一開始就看見我藏在樹裡了?」
寒山碧回過頭來,細細打量李無憂良久,方笑道:「你輕功那般了得,連在林外佈陣的龍吟霄都沒發現,我又怎麼會看到你?不過,我師門有種法術叫讀音術,你雖然裝得惟妙惟肖,但聽在我左耳中的依然是你的原音。」
「世上竟然有如此奇妙的法術?」李無憂表面嘖嘖稱奇,心念卻是電轉:聽大哥說讀音術好像是羅剎門的不傳之秘,我老婆如此美貌,怎麼像羅剎了?
「呵呵!當然沒有了!」寒山碧斷然否認,「騙你玩的!呆子。好了,你救我一命,我幫你解決了一個問題。咱們算是扯平了。我走了!」說時當真又舉步朝前。
「喂!等等!這樣就算扯平了啊?按江湖規矩,我救了你,你好像該以身相許以報救命之恩啊?呵呵,即便不以身相許,也該請救命恩人吃頓飯什麼的吧?」發現被騙的某人當然沒有半點施恩不望報的大俠胸懷。
「有這樣一個江湖規矩嗎?我怎麼不知道?」寒山碧頭也不回道。
「小說上都這樣寫,說書的也都是這麼說的啊!」李無憂理直氣壯。
寒山碧回眸笑道:「便算有這樣一個規矩吧,可姑娘我最喜歡恩將仇報,你又能如何?另外,我好像也沒求你救我吧?」
「話是不錯,不過……不過……」饒是李無憂巧舌如簧,也被憋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就對了。」寒山碧道:「不過嘛,以身相許這種事,雖然老套,但也不是不可以考慮,如果你答應我一個條件的話!」
李無憂大喜道:「好!即便你是想要南山之月,還是北溟之鱉,我也都可以給你找來。」
此時暮色已深,參鬥久橫,透過林間縫隙,隱隱可見一彎殘月高掛夜空。寒山碧望了望天色,道:「我又不是十二三歲的小丫頭,要那些做什麼?這個條件待會再說,你先扶我出陣去吧。」
李無憂叫了聲好,上前抓起寒山碧左手,將她左臂搭在自己左肩,扶著蠻腰,小心翼翼地朝林外走去。
走了幾步,李無憂笑道:「寒姑娘,你手如此之暖,你倒不該姓寒,不如改姓溫好了。」
寒山碧微嗔道:「小鬼,我身負重傷,才讓你佔了便宜。居然得了便宜還賣乖,等我傷好之後,一定要將你一雙髒手跺下來,你信是不信?」
李無憂心知這妖女心狠手辣,說什麼就能做什麼,暗自警惕,卻嬉皮笑臉道:「千萬別,不然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後悔沒有連你這條油滑的舌頭也一起割下來。」
「嘿嘿!你又沒嘗過它的滋味,怎麼知道它滑?」
「砰!」
「哎喲,你幹嘛打我臉?」
「幫你打蚊子。」
「我臉上沒有蚊子!」
「嘿嘿!你又看不到自己的臉,怎麼知道沒有蚊子?」
「……」
……
夜風徐徐,二人近在咫尺,陣陣幽香傳入鼻來,直沁心脾,李無憂不由一蕩,只盼這陣法永無休止。但天不從人願,雖然百折千回,盞茶功夫,二人終於還是走出陣來。透過稀疏的林木,隱見前方燈火闌珊,顯是李家集在望。
既出陣來,李無憂問道:「寒姑娘,你剛才說我讓我做的件事到底是什麼?」
寒山碧道:「剛才呢,確實有件事要你幫忙。不過現在沒了……」
「啊!我明白了!原來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出佛光天羅陣,你剛才要我做的事就是讓我幫你出陣!」李無憂悲慘地發現自己又中了妖女的詭計。
「你還不算苯。」寒山碧笑道,「對了,我們今晚就去集上過夜吧。」
李無憂喜道:「正合我意。」
寒山碧冷冷瞥了他一眼,眼神極是不屑,李無憂忙一本正經道:「寒姑娘,你別誤會,在下只是想你傷勢太過嚴重,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絕沒有一點想佔你便宜的意思。」
寒山碧嫣然道:「男人啊,不是有賊心沒賊膽的孬種,就是一肚子男盜女娼,偏滿口禮儀廉恥的衣冠禽獸……李大俠,您千萬別誤會,小女子真不是說你。」剛才陣中閒聊的時候,李無憂已經告訴了寒山碧自己的名字,她也就不再叫他「小鬼」。
李無憂心道:「小娘匹,你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嗎?」口中卻道:「阿碧,你就別口是心非了。實話和你說吧,老子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發誓非娶你作老婆不可。呵呵,把你弄上床的心思,自然也是有的,但你心下若不願意,李無憂絕不會碰你一個指頭。」為示親近,他順勢也將稱呼也從「寒姑娘」改成了「阿碧」。
寒山碧不見喜怒地看了看李無憂,眸光閃動,半晌無言。
故地重遊,自然輕車熟路,有李無憂領路,二人很快住進了集上唯一的一間客棧。
既入房來,掩上門,寒山碧道:「扶我上……」「床」字尚未出口,面色一變,一口鮮血噴在李無憂身上。
李無憂顧不得擦衣服上的血跡,忙伸手貼到她頭頂百會穴,渡過一道真氣。
盞茶時間,寒山碧悠然醒轉,見李無憂額角微汗,神情緊張,便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李無憂不料她方醒轉過來,張口即問這個問題,卻立時笑道:「這事連瞎子都看得出來啊。」
寒山碧點頭,又道:「如是有一天早上起來,我變得奇醜無比,你還會不會喜歡我?」
李無憂看她雖是在笑,但眸子中光華隱隱,顯是認真至極,便道:「何自有情因色起,當然不會。」
寒山碧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忽正色道:「我若嫁給你,你還會不會娶別的女人?」
李無憂沉吟半晌,終於道:「不知道。世事無常,更何況老子從來不是個君子。」
以上這段對白這就是後來流傳千古的寒山三問及其答案。後世的女子擇夫時多有效仿者。
「答得好!」寒山碧撫掌道:「若非我不久於世,倒真可嫁給你。」
李無憂大喜:「此話當真?」
寒山碧道:「絕無虛言。不過,我怕是過不了今夜了……」
「哈哈!你既是命中注定要做老子的老婆,哪那麼容易死。阿碧你大可放心,不論多重的傷,到了神醫李無憂手上,無不起死回生。」李無憂大笑道。
「神醫?」寒山碧頗是狐疑,「那你知道我受了多重的傷嗎?」
李無憂胸有成竹道:「龍吟霄這小子貌似忠厚,其實奸猾的很。他將你打得十二正經斷了七條,十三奇脈也塞了八條,真靈二氣無法凝聚,五臟六腑移位。他自以為你沒救了,才賣老子一個人情。不過,阿碧,你別擔心,這點小傷老公我還不放在眼裡。」
經脈斷裂,臟腑移位在他眼裡不過小傷,江湖上的神醫們若聽到這話,不群起攻之才是怪事。
寒山碧聽他說得一分不差,先是一笑,忽而語聲變冷:「那好。你若真能讓我恢復到未受傷時一樣,寒山碧必定嫁你為妻。若違此誓,天誅地滅!不過,你若是不能治好,今生可得唯我驅策!」她似乎忘了自己若是死了,還怎麼驅策別人?
李無憂見她忽喜忽悲,時而語笑嫣然,時而冷言冷色,尋思道:「老子有這麼個老婆,日後一定有得罪受。不過,真***奇怪,老子怎麼就喜歡她了呢?」卻笑道:「你說如何,就如何吧!你先把外衣脫了,閉上眼睛,盤膝坐好,待會無論發生何事,均不可妄動。」
寒山碧看他說話時眼光浮動,立知他心懷鬼胎,淡淡道:「不動可以,不過你若是乘機佔我便宜,可別怪姑娘掌下無情。」
李無憂本是存了此心,被人揭破,如何會認?忙否認道:「當然不會!絕對不會!肯定不會!君子不欺暗室,我李無憂堂堂男兒,怎會做那等齷齪噁心骯髒下流卑鄙噁心流氓無恥之事?」
寒山碧不置可否,脫去外衣,將雙眼閉上,不再言語。片刻後,她忽覺面上一熱,一種溫潤之感自唇間傳來。她不明所以,卻想起李無憂之言,強自忍住睜眼衝動。下一刻,只覺口中有一股熱流傳進,如江水奔流而下丹田,頭頂卻有一道柔和勁道如春風透過全身,融入經脈之中。體內被震散真氣如落葉之遇春水,似寒梅之逢白雪,蠢然欲動。下一刻,體內真靈二氣各緩緩聚起,通達全身經脈……
月掛當空。寒山碧悠悠醒轉,啟眸一看,卻見隔著一床棉被,李無憂和衣斜躺在自己身上,沉睡正酣。
她運功默查自己傷勢,不禁呆住:先前被龍吟霄震散的真靈二氣均已重新凝聚,而經脈也盡續上,臟腑歸位,傷勢竟是好了五成以上。這幾是不可能之事!身側這少年卻如何辦到的?
便在此時,窗口,一道輕煙般的人影疾閃而過。她心念一動,默誦隱身訣,身法展動,悄然隨之而去。
翌日清晨,李無憂悠然醒轉,卻見枕畔空空,幽香宛在,伊人已去。桌上蓮羹一碗,蘭箋一張。他一驚,湊過一覽,其上幾行娟秀字跡:
蒙君垂青,賤妾何幸?本欲立與君結連理之枝,奈何故人來訪,不得以匿跡相隨。君若有好逑之心,當三日內南來航州。但妾恐君貴人事忙,片刻難至,特於君體植下女兒香一枚以增力氣,此香理應無毒,君當大放寬心。孤山柳隨風,妾生平摯友,當解君之疑。臨行匆匆,謹送蓮羹一碗,以表妾心。巾短情長,未盡之意,悉憑揣摩。阿碧。
李無憂默查體內暗香殘留,看著桌上蓮子羹熱氣裊裊,只能輕歎一聲:「妖女就是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