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一直凝神聽他們通話的蘇副市長疑惑地問:「小冷,這個古董字畫一下子很難找到啊,我也沒有這方面的朋友。你說明天一定帶一樣東西過去,一下子到哪裡去找?」
冷笑天笑了笑,說:「您別擔心,我家裡現還藏有一幅宋徽宗的工筆仕女圖,等下我就打個電話到我們村支書家裡,讓我爸明天請一個人上午十點之前送過來。」
第二天上午點半,冷笑天的堂弟冷笑銘就按照冷繼道的吩咐,租了一台的士,從吳水趕到明光,把裝一個銀盒裡的那幅宋徽宗工筆仕女圖送到了蘇副市長家。
午十二點,蘇副市長、冷笑天、蘇曉丹趕到省城,先送蘇曉丹到杜書記家裡,三個人杜書記家裡吃了飯,然後冷笑天和蘇副市長如約來到一家幽僻的小茶樓和蘇秘書見面。
蘇秘書平時沉穩寡言,但每次看到冷笑天,他都顯得非常熱情。他和蘇副市長原來也見過面,所以三個人握手寒暄幾句後,立即就言歸正傳。
蘇秘書先說他的計劃:「古秘書大概是三點左右到省城,我等下帶他到城南古玩市場轉一圈,估計那裡也淘摸不到什麼好東西。到時候,我就會跟他說,我有個朋友手裡有一樣東西,問他是不是有興趣看一看?我估計他淘寶心切,一定會跟你們見面。一旦見了面,我就可以找個適當的時機告訴他小冷和白書記的關係,此事就算成功一大半了。你們覺得這辦法怎麼樣?」
蘇副市長有點困惑地問:「蘇處長,您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小冷是白書記的朋友,然後約他見面呢?」
蘇秘書淡然一笑,說:「蘇副市長,我們做秘書的有一條行規:如果是領導不想讓自己知道甚至是刻意向自己隱瞞的事情,那就絕對不要去碰觸或是打探!小冷白書記家裡走動這麼久,古秘書卻一點都不知情,他肯定就會想到這是白書記不想讓自己知道的隱秘事情。因此,如果我貿然把小冷和白書記的關係說出來,他為了避嫌,肯定就不會和你們見面,這事就徹底泡湯了!但是,如果小冷先以出售古董字畫的名義和他見面,再不經意間拋出你和白書記的關係,他想迴避都迴避不了。當他明白你和白書記是一種朋友關係後,他應該就會給你幫忙了。」
蘇副市長佩服地點點頭,由衷地稱讚說:「還是蘇處長高瞻遠矚,深謀遠慮。這樣確實是穩當一些,可以避免被古秘書一口回絕的尷尬局面。」
蘇秘書又仔細看了看冷笑天帶過來的宋徽宗工筆仕女圖,連連點頭說:「這東西好,有這樣一幅畫,我們這齣戲就會演得逼真了。」
下午三點,古秘書果然趕到了省城。
這幾天他回家奔喪,天南省的很多高層領導都以為碰到了一個難得的好機會,紛紛打電話給他,除了表示哀悼和慰問之外,很多人還想親自到營川去參加悼念活動,其就包括省長程浩、省委副書記杜明、省委組織部主持工作的常務副部長歐陽。但古秘書謹遵白書記「不許私下和地方黨政領導交往」的規矩,一概婉言謝絕了他們。
此次從營川到省城坐飛機回京,他也只告訴了杜書記和他的秘書——因為他知道杜書記和白書記關係很好,把自己的行程告訴杜書記是不要緊的。
杜書記聽說他要到城南古玩市場去給白書記淘古董,趕緊給蘇秘書放半天假,叮囑他一定要好好陪著古秘書。
古秘書和蘇秘書古玩市場逛了一個多小時,卻發現這裡面幾乎百分之十都是假貨和贗品,連一件看著像樣點的東西都沒有,令古秘書既失望又鬱悶。
古秘書已經跟了白書記多年,兩個人感情非常深。白書記雖然嚴厲,但對身邊的秘書、司機、警衛卻非常好:能給他們解決待遇的,必定會第一時間給他們解決,能政策範圍內給他們提高福利的,也一定會親自提出給他們提高。
古秘書此次回家奔喪,白書記特意叮囑他:天南有一個南省大的古玩舊貨市場,如果有時間,可以到裡面去轉一轉,看能不能淘到一兩樣好東西。
古秘書對這件事非常上心,今天特意提前一天趕到省城,滿心想為白書記淘到一兩樣滿意的古董舊貨,沒想到轉了半天,卻連一件都看不上……
蘇秘書趁機說:「古秘,我有一個朋友,收藏了一幅好畫,聽說是宋朝的古物,而且絕對不是贗品,您有興趣和他見個面看一看嗎?」
「哦?宋朝的古畫,那可是很值錢的東西,我看了也買不起呀!再說,即使我想買,人家肯怕也不見得會賣吧!」
「反正這裡也淘不到什麼好東西,現時間還早,不如我約他見個面,看一看他的那幅畫,也算是開開眼界。如果他有意要賣,價格也還合適的話,到時再想辦法看能不能買下來,您覺得呢?」
古秘書被他這麼一攛掇,果然動了心,說:「那麻煩你聯繫一下他,我們約個地方見個面看看那幅畫。」
蘇秘書便掏出手機打冷笑天的電話。冷笑天和蘇副市長還那個幽僻的茶館裡等他的消息。兩個人電話裡假裝聊了幾句,便約好就那間茶館見面。
古秘書跟著蘇秘書走進茶館包廂,看到裡面有兩個人,眉頭皺了一下。但他是個很有涵養的人,雖然心裡有點不悅,臉上卻不露出來,很矜持地一一跟蘇副市長和冷笑天握手。
當蘇秘書介紹蘇副市長的職務時,古秘書臉上不悅的神情終於忍不住表露出來,但他仍然忍著沒有說什麼,心裡打定主意:一旦他們涉及到官場上的事情,自己立刻就走!
蘇秘書也看出了他的不滿,心裡有點惴惴不安,勉強笑了笑,對冷笑天說:「小冷,你把畫拿出來給古先生看看。古先生是一個淘寶多年的高手,正好也可以讓他給你辨辨真偽。」
原來,來的路上,古秘書叮囑蘇秘書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蘇秘書便稱他為「古先生」。
冷笑天把身下一個密碼箱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銀盒,再取出那幅宋徽宗工筆仕女圖,小心翼翼地遞給古秘書。
古秘書先稍稍瞄了幾眼畫的內容和筆法,然後便仔仔細細地看上面的題跋和印鑒,越看越吃驚。
後來,他又從包裡拿出一個放大鏡,再次仔仔細細地看畫的線條、底色、印鑒上的名字、題跋的字體和筆畫。
看完後,他抬起頭,很急切地問:「小伙子,你這畫賣不賣?賣的話,你要多少錢?」
此時,他已經看出這幅畫絕對是難得的珍品。如果自己能把這幅畫買下來,白書記一定會異常高興。雖然白書記肯定不會白白收下他這幅畫,但到時可以跟他說這是自己從古玩市場淘到的,隨便報一個價格給他,讓他付點錢,這事就是自己報答白書記的好的機會。
冷笑天剛要按照蘇秘書事先告訴他的說一個價格出來,桌上的手機卻突然響了。拿起一接聽,卻是老首長打過來的。
只聽他電話裡很急切地問:「小冷,小雪到你們吳水來沒有?她打過你電話嗎?」
冷笑天吃了一驚,忙答道:「老首長,沒有啊!她來吳水幹什麼?」
老首長焦急地說:「這個鬼丫頭,前幾天就一直念叨你怎麼還不來京城,還說她要問問你:那天為什麼要掛她的電話?我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是不是曾打過電話給你?」
冷笑天想起那天冷溪村接到的那個差點把蘇曉丹氣跑的電話,便說:「她是打過我一個電話,因為當時有點急事,我來不及說明就把她的電話掛了。怎麼,她是不是又離家出走了?」
老首長歎口氣說:「唉!這丫頭,真不讓人省心啊!前天晚上她跟我和她母親說:她想到吳水來找你,理由是要跟你來算賬,被她母親訓了一頓。昨天早晨我們起來一看,她已經不家裡了,連個字條都不留下,手機也是關機狀態。我以為她來找你了——怎麼,她沒來你家嗎?」
冷笑天聽老首長口氣非常著急,忙安慰他說:「老首長,您別急,我現省城,沒有家。說不定此刻小雪已經到了我家裡呢,我等下就打個電話回去問一問。」
「嗯,好的。小冷,你問了以後不管有沒有小雪的消息,一定要回個電話給我啊!她的父母已經急得她的同學和親戚朋友家裡四處詢問。如果再沒有她的消息,就要向公安局報案了!」
「好的,我立即就問。」
冷笑天剛掛斷老首長的電話,手機又突然鳴叫起來,一看號碼,是村支書家裡的固定電話。
他剛一按下接聽鍵,就聽他父親電話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個臭小子,你到底外面胡搞了些什麼明堂?剛剛家裡來了一個京城的小姑娘,進門就笑嘻嘻地喊我爸爸,還說是你真正的女朋友!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她和小蘇到底哪個是你女朋友?你今天不回來給我說清楚,小心我敲斷你的骨頭!」
冷笑天聽到這匪夷所思的事,不由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