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指揮部,看到裡面有五六名指揮員,他們圍著木桌站了一圈,誰也沒低頭看桌上的地圖,而是都把目光望向才走進門的我和阿拉托利上尉。
我的視線迅速地從他們領章上掃過,從幾人軍銜上看,除了一名少將,其餘的不是上校就是政工人員。我猜測面前這位將軍,應該就是我的新上司科爾帕克奇司令員。
沒等我有任何動作,阿拉托利上尉已經搶先走上前去,抬手向那名將軍敬禮,面帶微笑地報告說:「您好,科爾帕克奇司令員,西方方面軍上尉阿拉托利向您報告,聽候您的命令。」
科爾帕克奇將軍上去握著阿拉托利的手,笑著說:「上尉同志,我們又見面了。你今天怎麼有空跑到我這裡來,是不是朱可夫大將又要讓你傳達什麼命令啊?」
阿拉托利上尉把頭搖的撥浪鼓似的,回答說:「司令員同志,我今天可不是來送什麼命令的,我奉命送新副官來向您報告的。」
「我的新副官?!不知道是哪一位啊?」科爾帕克奇將軍饒有興趣地問道。
阿拉托利向我一指,介紹說:「司令員同志,就是這位女指揮員,奧夏寧娜少校。」聽到阿拉托利向司令員介紹我,我不敢怠慢,連忙上前幾步,走到將軍的面前,抬手向他敬禮,恭恭敬敬地報告說:「報告司令員同志,少校奧夏寧娜奉命前來向您報告,聽候您的命令。」
身材高大勻稱的將軍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表情複雜地問道:「少校同志。你就是朱可夫大將給我派來的副官?」
聽到他這麼問。我不禁一愣。聽他的口氣,好像他不太願意接納我。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我的腦子裡一閃而過,我依舊把身子挺得筆直,認真地回答他的問題:「司令員同志,朱可夫同志將我派到第62集團軍來,是協助您指揮作戰的。至於具體擔任什麼職位,大將同志特意交代過,讓我聽從您的安排。」
聽完我的回答。科爾帕克奇嘟囔著:「我讓朱可夫大將給我派有經驗的指揮員來,沒想到他居然給我派了個女指揮員來。」說到這裡,他繞著我走了一圈,若有所思地說:「少校同志,你要是個男指揮員,也許我會毫不猶豫地派你去擔任團長或者營長的職務。可你是個女的,給你安排個什麼職務,可真讓我頭痛啊。」
科爾帕克奇說完,轉身看著阿拉托利,笑瞇瞇地問阿拉托利:「上尉同志。奧夏寧娜少校在你們的司令部裡,是擔任什麼職位的。打字員還是機要秘書啊?」他的話剛落,頓時引起了室內一片哄笑聲。
聽到科爾帕克奇這麼說,我不由無名火氣,這不是寒磣人嗎?剛想反駁,阿拉托利見我面色不善,連忙搶先回答說:「司令員同志,您搞錯了,奧夏寧娜少校不是我們司令部的。我前天趕到小維謝拉村的沃爾霍夫方面軍去接她時,她正和梅列茨科夫大將待在第8集團軍的司令部裡。我聽方面軍參謀長斯捷利馬赫將軍說,梅列茨科夫大將任命她為錫尼亞維諾高地的前沿指揮,準備讓她率領部隊攻擊德國人的防禦陣地。我接到她後,連夜趕到了位於梁讚的西方方面軍司令部。朱可夫同志召見她後,就又命令我將她送到您的司令部來。」
有些話,由外人說出來,遠比我親口說出來的效果要好些。聽完阿拉托利的話,科爾帕克奇臉上的嘲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表情,他把目光重新看向了我,嚴肅地問道:「少校同志,我想問問,你曾經在軍隊裡擔任過什麼職務?」
聽到科爾帕克奇這麼問,我淡淡地回答說:「我是在衛國戰爭爆發後才參軍的,在莫斯科期間,我曾先後擔任過班長、排長、連長、營長、近衛師師長、集團軍參謀長等職務;在列寧格勒,我曾擔任過營長和代理師長的職務。」
聽完我的簡介,科爾帕克奇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有點勉強地說:「你的經歷還是挺豐富的,看來朱可夫同志派你到這裡來,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我希望你在第62集團軍也能大顯神通。」說完,開始為我介紹屋裡的幾名指揮員。他先指著一名剃著光頭、眉毛又黑又濃的政工人員,介紹說:「這是集團軍軍事委員會委員、師級政委古羅夫同志。」
我連忙向古羅夫敬禮,恭敬地說:「您好,軍事委員同志。」
接著科爾帕克奇又指著一名身材高大的上校,說:「這是近衛第33步兵師的師長法納西耶夫上校。旁邊這位政工人員,是他的政委裡先科同志。」我連忙抬手向兩人敬禮問好。
「這是步兵第184師師長科伊達上校,和他的政委馬什科夫。」
「這是步兵第192師師長哈爾琴科上校,副師長塔蘭采夫中校。」
為我介紹完屋裡的指揮員後,科爾帕克奇衝著外面大喊了一聲:「謝米科夫。」
隨著他的喊聲,從屋外跑進來一名年輕的大尉,大尉來到他的身邊,抬手敬禮:「司令員同志,作戰處參謀謝米科夫大尉奉命前來,聽候您的命令。」
聽到大尉表明自己的身份後,我產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科爾帕克奇會把我安排到作戰處,去當一名負責下達命令的作戰參謀。沒想到事實很快證明我的猜測錯了,他吩咐大尉:「謝米科夫,你帶這位阿拉托利上尉去休息。」
當謝米科夫和阿拉托利走出指揮部後,他回到桌邊,雙手扶著桌子的邊沿,表情嚴肅地對幾名指揮員說:「好了,同志們,大家和新來的奧夏寧娜少校已經認識完畢了。接下來。我們繼續討論集團軍的防禦部署。」說到這裡。他向我招招手:「少校同志,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過來一起看地圖。」
我走到桌邊,站在離科爾帕克奇不遠的地方,靜靜地聽他佈置任務:「德軍7月17日向我集團軍和第64集團軍的防線發起了攻擊,由於大部分部隊還沒有進入防禦陣地,所以我們頑強抗擊沒有達到預定的目標。德軍的部隊,在19日突破了我軍的防線。湧進了頓河的大彎曲部。
我集團軍防線的右翼,在克列次卡亞、葉夫斯特拉托夫斯基和卡爾梅科夫地域的防線已被突破。德軍在投入了新的戰鬥部隊後,開始向馬諾伊林、馬約羅夫斯基突擊,並取道普拉托諾夫向上布濟諾夫卡突擊。在今天,也就是7月22日凌晨,德軍摩托化第3、第60師的先頭部隊,已經在戈易賓斯卡亞地區和斯克沃林地區接近了頓河邊。……」
我沒有到過斯大林格勒,也從來沒有看過這個區域的地圖,聽著科爾帕克奇嘴裡說出的一個又一個陌生而又拗口的地名,就如同聽天書般。完全搞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科爾帕克奇沒有發現我的異樣,繼續往下說著:「……鑒於這種形勢。我決定以坦克第13軍和近衛第33步兵師的力量,對德軍的進攻部隊實施反突擊,堅決恢復近衛第33步兵師防禦地帶的原有態勢,進而恢復集團軍整個右翼的原有態勢。」說到這裡,他抬頭望向法納西耶夫上校,問道:「上校同志,您有什麼問題嗎?」
法納西耶夫上校搖搖頭,說:「司令員同志,請您放心,近衛第33步兵師一定會完成反突擊任務,將佔領我軍陣地的德國佬趕走,恢復我師原有的防禦陣地。」
科爾帕克奇抬手看了看表,說:「實施反突擊的時間定在今天上午10時,你只有8個小時的準備時間。」
法納西耶夫啪的一個立正,大聲地回答說:「請司令員同志放心,我保證完成好任務,我這就回部隊去部署反突擊。」
當其他的指揮員相繼離開,屋裡就只剩下了我和科爾帕克奇、古羅夫三人。就在這時,剛才送阿拉托利去休息的謝米科夫大尉,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將一份報告交給了科爾帕克奇,憂心忡忡地說:「司令員同志,剛接到的偵察情報,德軍有一支坦克部隊正在克列次卡亞西面集結,有可能會在天明後,向我軍的陣地發起突擊。」
「什麼?德軍的坦克部隊,有多少坦克?」科爾帕克奇聽完謝米科夫的匯報,大吃一驚,他來到地圖前,用手指點著克列次卡亞的位置,對身旁的古羅夫說:「軍事委員同志,要是讓德軍的坦克衝到克列次卡亞地區,那麼我們的反突擊部隊就有可能被切斷,我們必須要想辦法擋住德軍的坦克。」
「怎麼擋啊?司令員同志。」古羅夫語氣低沉地說:「我們目前在這個區域裡的部隊,幾乎都是輕裝部隊,別說坦克、大炮,就連迫擊炮都沒有幾門,要想擋住德國人的坦克部隊。唉,很困難啊,司令員同志。」
科爾帕克奇聽到古羅夫這麼說,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盯著地圖思考著解決辦法。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問謝米科夫:「大尉同志,你知道什麼地方能找到有反坦克能力的部隊嗎?」
謝米洛夫作為作戰參謀,對部隊的部署應該是相當熟悉的,對於司令員的問題,他使勁地搖搖頭,說:「司令員同志,很遺憾,在克列次卡亞地區附近,根本找不到成建制的反坦克部隊。」見到科爾帕克奇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他馬上又補充說:「雖然找不到成建制的部隊,但零星的小部隊還是有的。」
聽到謝米洛夫後面的話,科爾帕克奇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他追問道:「大尉同志,你知道在哪裡能找到這些零星的小部隊嗎?」
謝米洛夫站直身體回答說:「報告司令員同志,在集團軍司令部裡,就有近衛第33步兵師第84團的一個反坦克連,由於在戰鬥中減員很厲害,目前全連就剩下了十個人。」
「大尉同志,你這就去把他們的指揮員叫過來。我有任務要交代給他。」
當謝米科夫離開後。古羅夫有些擔憂地問科爾帕克奇:「司令員同志。您不會打算用十個人,去抵擋德國人的坦克部隊吧。要知道這點兵力,德國人的一發坦克炮彈飛過去,就可以把他們全炸了。」
科爾帕克奇苦笑著說:「沒辦法,現在我們要把每一個能戰鬥的人都投入到戰鬥中去,這樣才能擋住氣勢洶洶的德國人。」
「那您打算派人去率領這支小部隊呢?」
「我打算就派謝米科夫大尉去吧,他以前曾經在部隊裡當過連長,指揮這樣的小規模戰鬥。他有很豐富的經驗。」
「可是您別忘了,他還是一名優秀的參謀人員。目前,集團軍司令部裡急需大量像他這樣的人才,一旦他在戰鬥中犧牲了,他所負責的那一塊工作,很難找到合適的人來接手。」
古羅夫的話,讓科爾帕克奇變得猶豫不決。這時,我發現自己表現的機會來了,雖然反坦克連的人數少了點,但用來打個伏擊什麼的。還是綽綽有餘。如果是打正規戰,也許我的經驗稍微欠缺。但是說到游擊戰,那可是我最擅長的。想到這裡,我向前一步,對著科爾帕克奇說道:「司令員同志,假如您信得過的話,我願意率領這支小部隊,去阻擊德國人的坦克部隊。」
「什麼?你去?」科爾帕克奇聽我這麼說,先是一愣,隨即毫不猶豫地否決了我的請求:「我們男的還沒有死完呢,還輪不到你一個女的去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
「司令員同志,」我語氣堅決地說:「我曾經執行過很多次類似的戰鬥任務,而且每次都很好地完成了上級交給我的任務。至於您說到的性別問題,現在是戰爭期間,軍隊裡只有戰士和指揮員,沒有男女之分,況且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
聽完我的話,科爾帕克奇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古羅夫先開口說:「司令員同志,我覺得奧夏寧娜少校的提議值得考慮。她能成為朱可夫同志所器重的指揮員,一定有她過人之處。我個人認為,如果讓她擔任小部隊的指揮員的話,一定可以很好地完成這次任務。」
見到古羅夫也站出來為我說話,科爾帕克奇也就不再堅持,勉強點頭同意派我擔任這支小部隊的指揮員。
這時謝米科夫帶著一名中尉軍官進來,向科爾帕克奇報告說:「司令員同志,我把反坦克連的連長帶來了。」
那名中尉上前一步,和謝米科夫並肩而立,抬手敬禮報告說:「報告司令員同志,近衛第33步兵師第84團反坦克連連長中尉彼得.博洛托向您報到,聽候您的命令。」
「中尉同志,到桌子這裡來。」科爾帕克奇把這名連長叫到桌前,指著桌上的地圖,對他說:「根據情報,有一支德軍的坦克部隊,可能會在白天撲向克列次卡亞地區。我命令你和你的連隊,不惜一切代價擋住他們,為我們修築防禦工事的部隊爭取時間。」
「明白了,司令員同志,我們保證完成任務。」彼得中尉答應得非常爽快,接著又問:「不知道能給我們連補充多少人?」
「補充嗎?對不起,中尉同志。你所想要的補充,沒有,一個都沒有。」科爾帕克奇有些歉疚地說:「這個任務只能依靠你們現有的兵力去完成。」
彼得中尉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吃驚地說:「就我們幾個人,去阻止德軍坦克部隊的進攻?」
科爾帕克奇一皺眉,有些不滿地問:「中尉同志,你的連裡還剩下多少人。」
彼得中尉抹了一把汗水,老老實實地回答:「全連還剩下十個人,除去六名傷員,連我在內還有四個戰鬥人員。」
「什麼,只有四個戰鬥人員?」這次輪到科爾帕克奇吃驚了。
我聽到彼得中尉說全連只剩下四個人,心頓時往下一沉,就這幾個人,去阻擋德軍的坦克部隊,那不是以卵擊石自尋死路麼?我有點後悔剛才自己太衝動了,沒搞清狀況就跳出來毛遂自薦。
科爾帕克奇背著手,在屋裡來回地踱著步。軍事委員古羅夫的眼睛隨著他的身體移動著,過了一會兒,他開口試探地問:「司令員同志,敵我的實力太懸殊了,就憑他們幾個人,想阻擋住德軍的坦克,那是不現實的。您看是不是可以考慮取消這次行動?」
科爾帕克奇擺擺手,沒有停住腳步,有些為難地說:「軍事委員同志,讓我再考慮考慮。」
科爾帕克奇在為難,我的腦子也在天人交戰,不知道該如何抉擇。敵我實力的懸殊太大,去執行任務的話,幾乎就沒有活著回來的可能。人都死了,就算給上級留下好印象又有啥用處。不過我剛才已經向科爾帕克奇請纓,這時要主動要求退出的話,以後我在第62集團軍就沒法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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