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尼亞琴科離開不到一個小時,北面便傳來了隆隆的炮聲。聽到了越來越密集的悶響聲,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是布尼亞琴科的坦克沒有進入指定位置,那麼切爾紐戈夫中校他們的步兵守住陣地的可能性就太小了。
我著急,和我一起在指揮部裡的政委更著急。他一個勁地催促角落裡忙碌的通訊兵們:「怎麼樣,還沒有和切爾紐戈夫中校或者布尼亞琴科上校聯繫上嗎?」[|com|]
一名通訊軍官抬頭回答說:「政委同志,我已經派人查線去了,估計很快就能和切爾紐戈夫團長聯繫上。至於布尼亞琴科師長同志嘛,」他有些為難地解釋說:「估計只能通過步話機,和他的車載電台才能進行聯繫。」
我走過去,吩咐那名軍官:「如果還聯繫不上的話,就馬上派人到前沿去,一定要把前沿的情況及時地反饋回來……」
我的話剛說了一半,突然旁邊有名通訊兵驚喜地叫了起來,「報告師長同志,和切爾紐戈夫團長的電話接通了。」
我一把抓過電話,對著話筒裡說:「我是奧夏寧娜,趕緊報告一下你那邊的情況。」
「報告師長同志,」切爾紐戈夫中校幾乎是吼著在說話,但背景裡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還是讓我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我連著讓他重複了好幾遍,才勉強聽清楚是怎麼回事。原來他把指揮部設在城市最邊緣一棟孤立的建築物裡,那裡離戰壕只有幾百米遠,他可以通過望遠鏡清晰地看到前沿的情況。德軍正在對我軍進行猛烈地炮擊,此刻前沿已經被硝煙和火光所包圍,傷亡情況暫時不清楚。
我說了一句保持聯絡,隨時報告最新的戰況,便終止了和他的聯繫。擱下了電話,我看著政委說:「敵人正在對我軍的新防線進行炮擊,根據這個情況分析,敵人是打算從北面發動對太陽山城的攻擊。」
這時負責和坦克師聯繫通訊兵在喊我:「師長同志,和布尼亞琴科師長聯繫上了。」
我連忙走過去,從他的手中接過話筒和耳機。一聽到對面有人說話,我馬上開口表明自己的身份:「我是奧夏寧娜,是布尼亞琴科同志嗎?」
「是我,師長同志。」布尼亞琴科大大咧咧地說:「我師進入了指定位置,部隊已經全部展開,我能看到敵人正在炮擊我軍前沿陣地。」
「布尼亞琴科師長,現在您什麼都不要做,讓部隊注意隱蔽,不要被敵人發現了。等他們開始進攻我軍正面防線時,你們才從側面出擊。」說完本來想直接掛斷的,突然想起差點還忘記一件關鍵的事情,連忙問:「你們隱蔽的森林離戰場有多遠?如果坦克不熄火的話,不會被德軍發現吧?」
「師長同志,這個請您放心,我們的部隊隱蔽在東邊的森林,這裡離戰場大概兩公里,敵人聽不見坦克馬達的轟鳴聲。還有現在天氣太冷,如果熄火的話,重新發動要預熱一段時間,才能出擊,這樣會耽誤事情的。」
「這個倒不是問題,」我雖然對坦克是外行,但不妨礙我談談自己的看法,「為了確保部隊在隱蔽時不被發現,即使坦克馬達熄火也沒關係,在重新發動預熱時,可以先讓反坦克炮進行射擊。等他們打完一個基數的炮彈時,你們的坦克也預熱得差不多了,這個時候正好出擊去消滅殘餘的坦克。」
「上校同志,」耳機裡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敵人的炮擊已經停了,看來他們的進攻馬上就要開始了。」
「知道了,繼續觀察。」布尼亞琴科吩咐了對方一句,又重新對我說:「報告師長同志,現在敵人的炮擊已經停了,估計他們馬上會進攻,請您讓防禦的部隊做好戰鬥準備。」
「好的。」說完我就終止了和他通訊,隨即又吩咐通訊兵:「給我接切爾紐戈夫團長。」電話一通,我馬上說:「中校同志,您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報告師長同志,」切爾紐戈夫中校還是在大聲地吼叫著,不過因為沒有炮彈的爆炸聲干擾,他的聲音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我連忙把話筒移開一些,「敵人的炮擊剛結束,我已經和陣地上的指揮員聯繫上了,正在清點傷亡人數。」
「好的,迅速組織好防禦,我會盡快派人去增援你們的。」
放下電話,我接過政委遞過來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接著再次吩咐通訊兵:「給我接集團軍司令員羅科索夫斯基將軍。」
電話一通,我馬上向他報告說:「司令員同志,德軍正從北面向太陽山城發起進攻。我軍目前的兵力有效,反擊的力量不足,希望司令員能幫忙催促一下朱可夫同志,讓他承諾的部隊能盡快地補充給我們。」
「知道了。」羅科索夫斯基淡淡地應了一聲,便掛斷了電話。
也許是我的電話打得太頻繁了,這次掛斷電話後,通訊兵主動問我:「師長同志,請問這次要接通誰的電話?」
「給我接1075團二營營長庫列紹夫少校。」
「是。」通訊兵答應了一聲,迅速地用步話機聯繫上了庫列紹夫。
我拿起話筒,大聲地問:「庫列紹夫少校,您的部隊現在什麼位置?」
「報告師長同志,部隊已經到達城市的北部,為了安全起見,我已經把戰士們全疏散到了附近的建築物裡,等前沿需要我們時,再把部隊調上去。」
「您做得不錯。」聽完他的部署,我覺得他考慮得非常全面,便稱讚了他一句:「讓部隊繼續隱蔽,等待我的命令。」
打完電話,我和政委回到桌邊坐下,向他講述了一下目前的敵我態勢情況。因為我覺得布尼亞琴科這支奇兵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戰鬥的勝負壓根不用擔憂。所以簡單地介紹完情況後,並開始和政委研究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半個小時後,戰鬥果然如我預料那樣。德軍步兵在十七輛坦克的掩護下,向我軍的陣地發起了攻擊。因為正面防禦的戰士表現得很頑強,戰鬥很快陷入了膠著狀態,就在這個時候,布尼亞琴科的部隊從側翼果斷出擊,打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不光將德軍的坦克全部變成了陣地前燃燒的廢鐵,還抓了上百的俘虜。
不過這一仗我軍的傷亡也不少,因為工事簡陋,擔任防禦任務的部隊幾乎全部打光了。所以我不得不臨時改變計劃,把他們撤下來休整,而提前換上了庫列紹夫少校的二營。
一夜無事。
第二天上午十點,德軍對我軍陣地的炮擊再次開始。這次他們學聰明了,除了炮擊步兵的防禦陣地,連東側的森林也沒有放過。幸好昨天出擊後,布尼亞琴科將部隊全轉移到了西側的森林,否則就有可能在這次炮擊中遭受重創。
德軍的炮擊進行了十分鐘後,再度對我軍的陣地發起了進攻,不過令人奇怪的是擔任進攻任務的只有二十輛坦克,居然沒有步兵跟隨。
得知這個消息時,我正坐在桌子旁的一張椅子裡,被該死的腹痛折磨得死去活來。我一支手輕輕地揉著腹部,以緩減難以忍受的疼痛。另一隻手裡攥著條毛巾,不時地用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我一邊忍受著疼痛的折磨,一邊思考著德軍這次奇怪的進攻,要知道光是坦克沒有步兵,就算他們突破了我軍的防線,也無法佔領,這樣做有什麼意思呢?
代替我站在步話機前指揮的是政委葉戈羅夫,他先是命令庫列紹夫少校堅守陣地,接著又聯繫上了布尼亞琴科。我聽見政委衝著話筒說:「上校同志,既然敵人沒有步兵,那麼等他們進入射程時,您就先命令反坦克炮開火,然後再坦克出擊,迅速地粉碎敵人的進攻。」
我端起擱在桌上的熱茶,輕輕地抿了一口,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要發生什麼事情,但一時間又理不出頭緒來。
這個時候,政委走到我身邊,滿臉興奮的表情,得意地說:「麗達,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剛才布尼亞琴科上校的反坦克炮營開火,一舉擊毀了三輛敵人的坦克,剩下的坦克見勢不妙掉頭就逃,這個時候上校已經率領部隊追上去了。」
「什麼?追上去了?」我把茶杯往桌上一擱,猛地站了起來,背著手在桌子旁來回地走到,同時自言自語地說:「不對不對,敵人今天的表現太反常了。先是進攻時,只有坦克沒有步兵,而現在,戰鬥才進行了多長時間,他們才損失幾輛坦克就逃跑了?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陰謀。」
我的話被政委聽到了,他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麗達,你想得太多了。敵人是被我們的氣勢所壓倒,所以才會一觸即潰逃之夭夭。」
我沒有理睬政委,直接走到步話機前,吩咐通訊兵:「趕快給我接布尼亞琴科上校。」
電話一接通,我也沒客套,立即開門見山地命令布尼亞琴科:「上校同志,我命令您馬上停止追擊,立刻率領您的坦克回到隱蔽的森林裡去。」
「師長同志,為什麼啊?要知道敵人正在逃跑,我們追上去就可以把他們全部消滅掉。」
「時間緊迫,我來不及向您解釋,馬上率領部隊退回來!這是我的命令,立即執行吧。」
「再過我五分鐘,只要五分鐘,師長同志。」耳機裡傳來他誠懇的聲音:「我馬上就可以將這些德軍的坦克全部幹掉。」
聽到他這樣說,我差點就動搖了,但是以我對德國人的瞭解,他們絕對不是這麼不堪一擊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陰謀等著我們的。於是毫不留情地說:「上校同志,我再次命令您,馬上把部隊撤回來,這個命令不容更改。」
沒等布尼亞琴科說話,突然有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闖入了通話頻道:「報告上校同志,敵人的坦克跑得太快,我們的炮打不中他們。」
「快撤回來,」我聽出說話的是昨天那名戰士,聽完他所報告的內容,就更加確定敵人一定有陰謀等待著我們,於是再度口氣強硬地下命令:「上校同志,馬上把部隊撤回來!」
「是!」布尼亞琴科無可奈何地答應了一聲,向自己的部下發號施令:「全體都有,停止前進,準備調頭返回隱蔽地點。」
「上校同志,不好,我們前方出現大量的德軍坦克。」「報告上校同志,左面發現德軍坦克,數量大概有十五輛。」「報告上校同志,右側也發現德軍坦克,數量超過二十輛。」……
本來聽到布尼亞琴科答應返回,我已經鬆了一口氣,但耳機裡傳來的一連串聲音,頓時驚得我目瞪口呆,沒想到我的預感沒錯,真的中了德軍的圈套。於是我大聲地衝著話筒喊道:「布尼亞琴科同志,馬上撤回來,快撤,快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