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牛的聲音太大,周圍的人望過來,眾人隱隱猜到可能是方運的家人,偷偷聽著。
但也有人沒聽出來,以為這方大牛在吹噓,撇撇嘴,也跟著偷偷聽。
賴偏將哈哈一笑,道:「我聽聞你喜歡我們家的小鶯,你們家少爺要是寫出鎮國七夕詞,我就做主把她許配給你。」
賴夫人一旁的侍女小鶯頓時紅了臉,蓮步後移,不敢見人。
周圍的人笑起來,方大牛也滿臉通紅,低著頭不敢說話。
楊玉環如一家主母,痛快地道:「那我就替大牛應下了!只要小鶯答應,等我們家小運寫出鎮國七夕次,兩個人就定親!賴大人,您到時候可別說話不算話。」
「當然!不過一切都要看方茂才的,關鍵是他能不能成人之美!到時候大牛娶不成小鶯,你們可不要怪我!」賴偏將笑道。
「一定能!」方大牛突然大聲說了一句。
眾人哄笑,那小鶯更是用雙手捂著臉躲在賴夫人身後,害羞,但也欣喜。
楊玉環微微笑著,目光望著處處是燈籠的城牆。
七夕要見牛郎星和織女星,城樓裡的眾人離開,都來到寬闊的城牆上,玉海城的城牆是半聖為防妖族防海嘯所建造,厚十餘丈,露天擺酒席綽綽有餘。
眾人一邊吃一邊聊,等恰當的時機可正式舉辦七夕詞會。
因為解了江州的雨水之困,可喜可賀,董知府今年特別擴大宴請範圍,以往只是邀請有名望的人,今年則邀請了許多年輕士子。蒙童、童生、秀才和年輕舉人都在邀請之列,在城牆上擺了足足三十桌酒席。
而許多士兵站在城牆邊,完整的蛟龍皮和許多龍鱗就在他們腳下。
等眾人吃過飯,董知府讓人撤下杯盤,換上茶水。然後緩緩站起。
城牆的眾人立刻停下手中的事,一起看向董知府。
許多參加過七夕文會的人微微一笑,因為如無意外,這種大節日文會的開場白都是最出名的詩詞文,以此來感謝或紀念先賢。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董知府以舌綻春雷開口,甚至借用官印的力量,消耗聖廟才氣。誦讀東漢末年的一首著名七夕古詩,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抑揚頓挫,把牛郎和織女被銀河隔開的愁思和悲傷娓娓道來。
舌綻春雷的力量向四面八方散播,因為有官印相助,全城的人都清楚地聽到這首古詩,無不被織女牛郎無法相見的悲痛所感染。尤其是那些丈夫常年在外的婦人。有的抱著孩子,有的偷偷擦淚。
連那些少男少女也動容,心中擔憂,生怕自己將來和牛郎織女一樣。
誦完詩,董知府道:「就在幾個時辰前,雨鎖連城,雲蓋一州,持續半個多月。此惡蛟乃蛟聖之子,妖力通天,和人族敗類勾結。一起趁七夕詞會發難,污蔑我人族第一秀才方運,妄圖壓我景國文名,意欲毀我景國之膽!」
董知府停頓,環視眾人。特意看了看慶國人。
那些慶國人有的羞愧,有的憤怒,無法忍受被人指責和蛟王勾結。
董知府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但,天祐人族!天祐景國!天祐玉海!我景國文人表率方運,以秀才之身,頂著慶國與惡蛟的污蔑,憤而書寫《詠日》,喚出大日金龍,掃盡漫天烏雲,還我江州一個朗朗乾坤,並把那蛟王斷角扒皮,滅妖除惡!壯我國威!揚我族魂!」
眾多士兵立刻高高舉起蛟龍的整張皮,還有人舉起一片片龍鱗。
整座玉海城歡聲雷動。
許多原本不想參與七夕詞會的人湧向南副城,一時間萬人空巷,舉家前往。
這個時候,已經沒人在乎是不是方運招惹了蛟王,方運當日在龍舟文會上奪得第一、力壓慶國書生後,就已經成為玉海城的魂,成為江州的脊樑,現在他竟然解決了江州所有官員都做不到的壯舉,無不為之動容。
城樓下,一開始有人喊著「方運」的名字,隨後越來越多的人跟著齊聲叫喊。
「方運!方運!方運!」
數以萬計的人高聲叫喊著,尤其是那些在外地有親人的人,生怕親人受災,無比感激方運。
方大牛、賴偏將等人也情不自禁叫喊著,不僅僅是為了感謝方運,更為了發洩這些天雨鎖連城的壓力。
城中是有聖廟的力量排開雨水,上方是一片晴空,可四面被烏雲和大雨包圍的日子比雨水臨身更揪心,每個人都彷彿被困在水牢中,生怕聖廟的力量消失,水淹全城。
方運解救了全城,解救了江州!
這一刻,玉海城人真正把方運當成和李文鷹一樣的領袖。
楊玉環沒有跟著喊叫,只是望著城牆,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此刻董知府走到城牆邊,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方運起身,昂然走到城牆邊,向城下眾人抱拳。
歡呼更加熱烈,摻雜著許多人的尖叫和大喊聲。
「方運萬勝!天祐人族!」
「天下第一秀,景國方半相!」
「才壓慶國,名傳天下!」
方運再次抱拳,然後不得不後退離開,那些人太熱情了,而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回到座位前,方運看向董知府,點頭致謝,因為董知府刻意利用官印讓全城聽到,是在為他傳播功勞,也是在為他揚名,可以說是最大的善意。
慶國那些人要麼低著頭裝聽不到,要麼臉綠得跟青苔似的,心想那蛟王冒著抽筋扒皮的危險費心勞力半個多月。最後不僅真被扒了皮,還成了方運揚名的踏腳石,得虧只是蛟王,萬一蛟聖不小心栽在方運手裡,那就不是知府傳音一城。而是聖諭動天下,哪怕把耳朵裡塞上棉花也能聽到半聖誇方運的聲音,全長江的水妖都沒臉見人了。
一個慶國人低聲道:「要不……要不我們走吧。」
「我有種不妙的感覺!」一個舉人捂著腫起的臉道。
「這方運……有點邪門,大儒幫他趕走柳家哭喪的,龍族特使幫他扒掉蛟王皮,萬一他再寫一首曠古絕今的七夕詞。咱們……以後做夢都會喊著方運的名字驚醒。」一人垂頭喪氣道。
詩君首徒壓低聲音怒道:「你們的文膽呢?你們為慶國付出一切的誓言呢!」
一人低聲道:「孟子曰:挾泰山以超北海。」然後沒好意思說下去。
另一人接口補充《孟子》裡的話:「我不能。」
詩君首徒差點被兩個人氣炸了肺,低聲吼道:「閉嘴!等他作不出好的七夕詞,一定要他好看!」
「要是他作出了怎麼辦?」一人小聲問。
詩君首徒張了張嘴,說不出話,最後冷哼一聲,一邊喝著茶。一邊冷眼看向景國眾人。
因為這次的七夕詞會格外盛大,七夕詞會分了幾步進行,由蒙童開始,童生、秀才和舉人依次獻上自己的七夕詞,而董知府以舌綻春雷來朗讀最好的那一首詞。
董知府很快念完舉人最好的那首詞,城下的人卻聽不進去,繼續議論紛紛。
「秀才第一的詞怎麼不是方運的?方運的七夕詞不如別人?」
「怎麼可能。難道方運今日不寫七夕詞了?」
「怪事,上面的七夕詞會還沒散,再等等。」
賴偏將笑著對方大牛道:「你們家少爺的詞可沒出現,死心了嗎?」
方大牛心虛地道:「詞會沒結束,等等看!」
「那就再等等。」賴偏將笑瞇瞇道。
就在此時,董知府的聲音傳遍南副城:「慶國詩君要贈詩我國,現在請詩君首徒誦詩。」
董知府說完,掃了一眼方運,又看向詩君首徒,面帶微笑。道:「請吧。」
眾多景國人看著詩君首徒,眾人都清楚,故意先讓詩君首徒誦詩,就是保護方運。若是詩君的詩才氣鳴州,那麼就不讓方運寫詞。若是詩君的詩才氣不足,就讓方運寫一首詞,雖然詩與詞不能真正壓制,可文名的壓制是必然的。
詩君首徒卻不上當,譏笑道:「怎麼,方運膽怯了?生怕七夕詞太差?方運不寫七夕詞,那我不出詩君詩!不要當我是三歲小兒。」
董知府無奈看向方運。
方運點點頭,道:「那在下獻醜,書寫一首七夕詞,請詩君首徒指教。」
說完,方運向有筆墨的桌子走去。
董知府等人對方運投以詢問的眼神,想知道他有多大的信心,方運卻目不轉睛看向桌面。
奴奴搶先一步跳到桌子,雙爪抱著墨硯慢慢磨墨。
董知府手握官印,形成奇異的力量籠罩在方運桌前,這樣方運一旦書寫,眾人就可以直接看到紙頁上的才氣升騰情況。
等奴奴磨好墨,方運提筆蘸墨,然後在上面書寫,開頭是詞牌「鵲橋仙」三個字。
城牆上寂靜無聲,許多人甚至停住呼吸,靜靜等待方運的詞文,所有景國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生怕方運寫得不夠好。
方運繼續寫,而董知府隨著讀。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這整句一出,橙色的才氣從紙上爆發般地噴出一尺高,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
才氣一尺可出縣,僅僅一整句就才過一尺,而且才氣如同炸開一般,眾人從未見過!
莫非……
無數人想到方運的另一個別稱,景國人精神大振,馮院君低聲道:「雲朵變幻之景,因流星傳恨之情,牛郎織女悄悄度過遙遠的渡河,用詞妙。」但是,他的表情無比緊張,因為開頭妙有餘而其他不足。
「哼,首句平平。」詩君首徒稍稍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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