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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番外:袁世凱的夫人7 文 / 封卷殘雲

    天黑了,富貴客棧裡卻燈火通明,照得客棧裡每個角落都亮如白晝。他們不在乎這一點燈油蠟燭錢。這家客棧的名字取得絕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們的價錢越來越貴,他們的老闆當然就越來越富了,所以才叫做富貴客棧。這麼樣一家客棧怎麼會在乎這麼樣一點小錢?富貴客棧裡最好的一間房就是「富」字號房,這天晚上厲海就住在這問房裡。厲海的氣派一向都大得很,有誰會想到這位大爺身上有時候連一個銅錢都沒有。這一類的事連厲海自己都常常會忘記,別人怎麼會想得到?先把好酒好菜都叫進房裡來,擺滿了一桌子,一個人喝酒雖然無趣,他還是喝了不少。──老雲這傢伙現在不知道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了?房裡有一面磨得很好的銅鏡,厲海對著鏡子笑了。為了表示他對老雲的佩服,厲海又敬了自己一大杯。

    就在這時候厲海忽然嗅到了一股藥香。厲海的酒量是連他厲海都非常佩服的。雖然已經有了點酒意,距離喝醉還差得很遠。厲海的鼻子一向靈得很,如果有個朋友在五里之外喝酒,立刻就能嗅到。只可惜藥香根本就不香。那是個很奇怪的味道,是好幾種很特別的藥草混合成的味道。這幾種藥草都是治療外傷的,如果一個人要把這些藥草都配在一起,配成一帖藥來治病,那麼這個人受的傷一定不輕。煎藥的地方好像就在隔壁一間房裡。如果一個人受了傷要把藥罐子帶回自己房裡去煎,那麼這個人一定有不少很可怕的對頭,而且很可能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受了重傷已經是件很可憐的事了,沒有朋友更可憐。厲海忽然覺得很同情這個人,很想過去陪陪他,陪他喝喝酒聊聊天,如果他的對頭來了,說不定還會幫他抵擋一陣。幸好今天的酒還沒有喝到讓厲海衝動的時候,還沒有忘記現在是絕不能再惹上任何麻煩的。不幸的是,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聽到聞壁房裡傳來「波」的一聲響,好像有個藥罐子被打破了。藥香更濃烈。厲海居然還沒有衝動,居然還能忍耐住,沒有衝過去。

    不過厲海也不必再衝過去了。因為隔壁的那間房已經先衝了過來,不是房裡的人衝了過來,而是整個一間房都衝了過來,「轟」的一聲大震,兩間房中間的牆已經被擊破了一個很大很大的洞,一個人忽然從洞裡飛進,兩間房忽然就變成了一間。

    厲海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根竹竿,黑色的竹竿。這根黑色的竹竿被一個人用一隻青筋凸起的大手緊緊握住,這一個人卻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了,最多只能算半個。他的右臂早巳被齊肩斬斷,右眼已經瞎了,眼上還留著「十」宇形的傷疤。現在他的左腿也斷了,是從膝蓋上面被砍斷的,而且好像是被他自己砍斷的。因為被砍下來的半截腿,此刻還在,他倚著牆坐在床上,這半截腿就在他身旁,黝黑枯瘦而且特別長的大半截腿,已因傷勢化膿而腐爛。他左肩上的傷勢也同樣惡劣,傷口裡已經隱隱發出惡臭,刺傷他的那個人用的也不知是兵刃還是暗器,不但出手毒辣,而且一定有毒。想不到他還是硬撐了下來,而且一直撐到現在,寧願再把自己一條腿砍斷,還耍繼續撐下去。這個人雖然已經只剩下半個人了,卻還是一條硬漢。現在他又已被四個人用六件武器圍住,四個冷靜而殘酷的人,六件在一瞬間就可以奪人性命的武器,一個人用蛇鞭、一個人用長劍、一個人用一雙薄薄的雁翎刀、一個人用一對分水峨嵋刺。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他還是很硬,還是緊緊的握住他的黑竹竿,居然連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

    剛才來的本來有五個人,第五個人本來是第一個衝上去的,卻被他用他手裡的那根黑竹竿頂了回來,一下子撞在牆上。「富貴」和「堅強」本來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所以富貴客棧的這道牆一下於就被他撞被了一個大洞。厲海並沒有想到這個人就是黑竹竿,也沒有去想黑竹竿是怎麼樣一個人。他用眼睛的時候通常都要比用腦筋的時候多一點。他只看見了這個已經只剩下半個人的人還是這麼樣一條硬漢。他平生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硬漢。所以他忍耐不住了,順手就把一個酒罈子摔了出去。「你們四個人對付人家半個人。」厲海大吼,「你們要不要臉?」一個酒罈子摔出去,六件兵刃就已經有五件往他身上攻了過來,攻的都是他的要害。「你問我們要不要臉?你要不要命?」

    分水峨嵋刺雖然是在水中才能發揮最大威力的武器,不在水中也一樣犀利。蛇鞭如毒蛇,雁翎刀翻飛如雁。這些人的武功竟遠比厲海預料中強得多,厲海也不一定會敗在他們手裡,可是他已經在叫了。「老雲,你說你一定會在我附近的,你在哪裡?」

    「老雲是不是玉邊雲?」蛇鞭冷笑,「你是不是想用玉邊雲來嚇人?」

    「我嚇什麼人?」厲海也在冷笑,「你們根本連一個像人的都沒有,我嚇你們個鬼。」

    還沒有說完這句話,他自己幾乎就已經變成了鬼,泥鞭差一點就纏住了他的脖子,旁邊的一把雁翎刀差一點就割斷了他的咽喉。只差了那麼一點點。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連一點點都不能差的,就算只差一點點都不行。所以厲海還活著,不但活著,而且活得非常偷抉。

    因為他以為是看到我了。

    沒有車沒有馬,連轎子、驢子、騾子都沒有,厲海以為我只有走路。從那邊江岸走到這家客棧,他看見了很多人,其中當然有幾個比較特別的。一個滿面紅光的老公公,一個肚子並不太大的大腹賈,一條滿臉落腮鬍子的大漢,一位文質彬彬的文弱書生。所以厲海早就在注意他們了。一個斯斯文文秀秀氣氣的白面書生,手裡輕輕的搖著一把折扇,忽然間就已出現在門外。

    厲海笑了,很愉快的笑了。「我就知道這一次你一定會來得比較快,因為這四個人絕對沒有上一次那四個小姑娘那麼好看。」白面書生也帶著微笑,輕搖著折扇施施然從門外走進來。這把折扇無疑就是他的武器。

    不管是件什麼樣子的東西,只耍到了玉邊雲手裡就是武器,致命的武器。

    厲海看得出他立刻就要出手了,只要他一出手,這四個人之中最少也要有兩個會倒下去,何況黑竹竿還在硬撐著,一直盯著他的那個人也一直緊握著掌中長劍,絲毫不敢有一點大意。所以厲海笑得更愉快!「其實你就算不來,我也一樣可以把這四個龜孫全都擺平,可是你既然來了,我最少也得留一兩個給你。」厲海很大方的說,「隨便你挑一兩個吧,剩下來的全歸我。」

    「你真客氣,真要謝謝你。」白面書生也笑得很愉快,甚至比厲海更愉快,因為他手裡的折扇已風車般旋轉飛出,刀輪般向厲海輾了過去。厲海剛閃開這個刀輪,已經有六件武器逼到了他身上六處要害的方寸間。這六件武器中最可怕的既不是蛇鞭,也不是峨嵋刺和雁翎刀,而是一根手指。就在折扇離手的這一瞬間,白面書生就已經到了厲海面前,用左手的一根食指對準了厲海腦門上的天靈穴。厲海動都不能動了。雖然對方的人比他多,而且都是一流高手,他本來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被人制住的。可惜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玉邊雲居然不是玉邊雲。

    「我姓周,就是周文王的那個周,我的名字就叫做周文王。」這位斯斯文文的書生說:「閣下若是把我當作了別人,就是閣下的錯了。」厲海忽然大聲說「我實在不應該把你當作那個人的,那個人簡直不是人,根本就不是人是個縮頭烏龜,一直躲到現在還不出來。」他在這裡一罵,外面果然就有人答腔了。一個人坐在窗戶對面的屋脊上,用一種故意裝出來的聲音說:「厲海你急什麼?我保證他們絕不會動你一根寒毛的,你若死了,還有誰肯把那位公主護送到袁大人那裡去?」

    周文王皺了皺眉,上上下下打量了厲海兩眼,態度更溫和。「閣下就是厲海?」

    「大概是的。」

    周文王微笑:「那麼這件事大概是個誤會了,實在抱歉得很。」他說話的時候,身子已經在往後退,一直旋轉不息的折扇,直到此時才慢下來,他伸手一招,這柄折扇就到了他手裡。「看在厲大俠面上,我們今天絕不動這裡任何人一根毫髮,」周文王微笑鞠躬,「今天我們就此告辭了,他日後會有期。」然後他這個人就倒退著輕飄飄的飛起來,轉瞬間就已沒入夜色中。另外四個人的身法也極快,身形一閃間,也已全都退走,連剛才一頭撞進厲海房裡的那個人都一起走了。

    再看對面屋脊上的那個人,也已經站在外面的院子裡,身材高高的,用青布包著頭,居然是個長得好像還不錯的大姑娘。厲海走到門口,瞪大了眼睛,吃驚的看著她,摸著鼻子苦笑:「老雲,這一次我真是佩服你了,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扮成了個大姑娘。」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他臉上已經挨了一耳光。

    好大的一個大耳光。厲海被打得怔住了,怔了半天才看清楚這個大姑娘,立刻叫了出來「我的媽呀!你是姑媽。」姑媽用兩隻手插著腰,雖然故意裝出一副很凶狠很生氣的樣子,眼中卻已帶著笑:「你這個小王八蛋,居然直到現在才認出我是你的媽,你說你該不該打?」

    「我的媽呀,你怎麼瘦了這麼多?」厲海還在叫「你身上那些肥肉到哪裡去了?」

    「有了這麼樣一個寶貝兒子,你的媽怎麼會不變?」姑媽用一雙笑瞇瞇的眼睛瞅著他,卻故意歎著氣說「你為什麼從來都不知道對你媽好一點。」厲海的樣子看來就好像馬上就要暈過去了。他並沒有暈過去,真正暈過去的是剛才已將力氣用竭的竹竿。

    厲海立刻趕過去扶著他躺下,看到他的傷,連厲海臉上都變了顏色:「好傢伙,真是條硬漢,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夠撐到現在。」姑媽卻又在生氣了「我看你不管對什麼人都比對你的媽好得多,如果是我受了傷,我看你大概一點也不會心疼。」

    「我的媽呀,這種時候你還在吃什麼乾醋?」厲海說;「你能不能先去弄一點治傷的藥來?」姑媽盯著他,連動都不動,只不過慢吞吞的伸出一隻手。傷藥已經在她手裡了,而且是最好的一種。厲海長長的吐出口氣「這個女人還是有些可愛的地方,最少總比那個縮頭烏龜可愛一點。」

    敷了藥之後,竹竿就昏昏沉沉的睡著,厲海剛鬆了一口氣,姑媽已經在盯著他問。「你這個小王八蛋,你剛才是不是說我只比烏龜可愛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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