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承天殿內
通過勤政殿後九曲十八彎的宮內御道,再經過軍部廳堂等官員辦公之地,接受御道盡頭的內侍衛衙盤查,便到了帝王的寢宮,承天殿。
這座承天殿位於整個皇宮的正中,前方是皇宮內最大的宮殿勤政殿,後方是龐大的皇家御花園,左側是由原來的廣和宮改建而成的夏王府,右側則是空置的養年殿,如果滄海的父皇洛克斯還在,那麼此時應該住於此殿中。
承天殿內,皇后冰凝靜靜的陪在面色難看的滄海身邊,滄海透過巨大的殿門,望著廣闊的天空,臉色緩緩變的有些無奈、有些軟弱,但更多的是一種沉寂很深的憤怒,「冰凝,你是不是覺得朕很窩囊,不像個帝王。」
冰凝微微一笑,環著滄海的腰,美好的臉龐輕輕的靠在滄海背上,「陛下怎麼會突然這麼問?這個世間,哪有妻子會嫌棄丈夫的?在我心中,你就是天,像不像帝王?那是天下百姓和臣子們的事,我只知道,你是我丈夫。」
滄海將冰凝擁於胸前,看著她的眼神,「冰凝,朕是皇帝,可朕從小生長於皇宮,從未聽說過做皇帝做到如我這般窩囊。我就如同一個被人牽線的木偶,無法擺脫、無法自主。」
冰凝抬手輕柔的將滄海臉上的痛苦撫平,「陛下,發生了什麼事,可以和臣妾說說嗎?陛下是皇帝,掌管著天下的事,肯定不能事事如意,和臣妾說說,也許心裡會舒服點。」
滄海的臉色突然又變的非常難看,眼中散發著一種莫名的光芒,恨恨的道,「司空浩玄,他回來了。」
冰凝眼中露出一絲驚訝,「陛下,不是曾告訴過臣妾,族長早已離開帝國,進入了放逐之地,一時間無法出來嗎?我還知道,族長走後,皇宮的守衛加強的不至一倍。」
滄海沉寂了片刻,歎息道,「沒想到皇族中記載的死地,一個大陸千百年都未曾有人進去過的死地。對司空浩玄來說,來去竟是如此的輕易,朕確實沒有料到他回來的會這麼快,出現的這麼突然。」滄海不像是在對冰凝說,更像在對自己說,也許為自己的心解釋著什麼或著逃避著什麼?
「族長回來,陛下應該高興才是,這段時間霸下軍擊斃的刺客已經超過了二位數。族長在的時候,也不見這些刺客跳出來。啊,對了,陛下為什麼突然說自己不像帝王了呢?」冰凝看著滄海疑惑的問道。
滄海放開懷中的冰凝,走出承天殿的大門,踏上了離地九層的承天殿基台。滄海似乎在穩定自己的情緒,冰凝是他最親的人,他不想在冰凝面前失態。滄海只是在壓制自己的情緒,廣闊的基台並未令滄海的心同樣廣闊。
有些冷意的風,倒是讓滄海的心輕鬆的不少,他緩緩的道,「司空浩玄剛回帝都,就在勤政殿殺人立威,好威風的夏王。朕提拔的幾名官員,被他一一否決,竟然沒有一個大臣出言反對,到底他是皇帝還是我是皇帝。朕首肯的決鬥,也因為他的干預而停止,竟然還隱隱指責朕不該在勤政殿舉行決鬥,司空無我是他的大哥,難道就能夠因他例外,因他而不顧朕的命令?如此禁衛統領,朕如何放心。還有,帝國的九成軍權掌握在司空家手中,帝都的防務也在司空浩玄的控制下,如果他要朕死,看來朕是不得不死……」
跟隨在滄海身後的冰凝,並沒有打斷滄海的話,任由他不停的發洩著。越說越憤怒的滄海,抬手間,將基台上的雕龍圍欄拍成碎片,飛濺起的碎石,勁射於冰凝身上,讓她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痛哼。
「冰凝,你沒事吧,朕有些氣糊塗了,我這就叫太醫。嗯,連宮中的太醫,都是司空浩玄的弟子空冥的學徒。」滄海看著冰凝額頭出現了一塊青紫,心痛的道。言語中,更是透著對司空浩玄的不滿。
冰凝拉住滄海,柔和的一笑,「緊張什麼,只不過是被碎石擦到而已。陛下忘了,我可是出自於森林,這點小傷以前我一天怎麼也會受個十次,八次的。」看著一地的碎石,冰凝搖了搖頭,「只是可惜了這些石欄,董先生如果知道陛下毀雕龍怕是會不高興了。」
「哼,我是皇帝,什麼時候輪到他不高興了?」
經過這一打岔,滄海雖然臉色依舊難看,但情緒緩緩的有了幾分平息。他拉著冰凝坐於基台上太監擺放好的椅子上。
冰凝坐在有著明黃棚帳的椅子上,直視著滄海,緩緩道,「陛下,你如果事事要和族長比個高地,你永遠也不會快樂。他站的太高了,我們是無法和他相比的。」
滄海冷哼一聲,「和他比?朕是整個華夏帝國的皇帝,怎會和一個臣下比較高低。」
冰凝微微歎了口氣,「陛下,在你們逃亡時、在綠憶森林、在剛剛踏入帝都登基,你可有現在的感覺?帝王,可以為天下人謀福祉,也可令人迷失自我。」
滄海微微一愣,心中回憶著那時的情景。那個時候自己雖然也感到如同傀儡一般,但心中從未有過憤怒,更多的好像是無奈或者慚愧。那時候司空浩玄讓自己仰視,他很高,高到自己無法企及,自己對他有感激、有羨慕,但從未像如今這般嫉妒,自己嫉妒他?希望他……死?!
「那不同,現在朕是帝王,朕的話就是命令,決不允許有人能夠凌駕於朕的頭上。」雖然滄海心中出現了猶豫,但口中依舊強硬。
「前些日子,臣妾聽梵倫說了,陛下將一個剛剛到達帝都的人提拔到了高位,而且他們家族的很多人都得到了提拔。其實,族長的威勢,都是陛下給於了他機會,如果陛下能夠精心經營帝國,族長又怎會有機會與陛下為難?他怎會有心思來管帝國的事?」
滄海眼神一凝,盯著旁邊的冰凝,「你也說我做錯了?」
冰凝沒有在意滄海的表情,柔和的一笑,「剛剛進入帝都,我們好不瞭解的家族,幾個能力並不突出的人,被陛下毫無理由的大力提升。陛下覺得是臣妾說你做錯了?還是你真的做的不妥?」
滄海顯然沒有料到,冰凝敢對他有所質疑,一時竟然沒有出聲應對。冰凝向臉色難看的滄海笑了笑,繼續道,「陛下,臣妾也聽司空莫塵說過,那個剛剛抵達帝都的連家,其中一人被陛下任命為左尉。這守衛帝都、守衛皇宮的事,一個陌生人比族長更為可信嗎?至少臣妾會寢食難安。」
「我到忘了,他是你華夏一族的族長,你當然向著他說話。你忘記了,你丈夫才是帝國的皇帝,你是帝國的皇后。」滄海冷笑道。
滄海隱藏於笑容下的憤怒,並沒有讓冰凝膽怯、也沒有讓冰凝猶豫,「陛下,帝國本來就是你的帝國,從未有人想將它奪走。有族長在,華夏帝國一定會在你手中昌盛,歷史也僅僅會記住華夏帝王滄海的名字。權利,確實很吸引人,但陛下可曾記得,帝國的權力在什麼情況下,才不受陛下的控制。歷史上,帝王都是在什麼情況下失去權利?真的是族長凌駕於陛下頭上嗎?」
冰凝一口氣說完,看著神色呆滯的滄海,歎息了一聲,「臣妾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說完,冰凝向承天殿內走去。進行中的她腳下一頓,似乎猶豫了片刻,又回到滄海身邊,在他耳邊輕輕的道,「我爺爺曾告訴過我,雖然我們部族和司空族長所描述的華夏族有些相似,但我們不是,我們的家鄉是一片狼藉的大漠,沒有一滴水,更沒有那條黃色的河流。」
滄海聽了冰凝的話,難以置信的瞪著雙眼,顫聲問,「這,為什麼……」
冰凝淡淡的一笑,笑容中有著傷感,也有著些許的驕傲,「爺爺說,我們本就無根,能繼承一個偉大的民族,該是我們的驕傲和福氣。司空浩玄雖然用了心機,但他確實能夠讓我們華夏族永遠昌盛,繁衍下去。我想,爺爺看到的不是他的權利和在族中的地位,而是整個部族的未來。」
滄海看著消失於承天殿大門的冰凝,他從未想到過她妻子心中藏有這麼一個驚天秘密。東方部族的老族長冰古的智慧和見識,深深撼動著滄海那顆浮躁的心。他遙望著湛藍的天空,不知在想著什麼。
許久,當天空微微發暗,幾率淡淡的星光出現於天幕時。滄海那一動不動有些僵直的瞳孔重新恢復了光彩,浮躁盡去的清澈眼神,似乎告訴著蒼天他成熟了。
在承天殿的九層基台上,滄海面向東方而跪,「媽媽,兒子錯了,兒子辜負了您守護這片土地的期望。兒子悔悟了,從今日起,您的兒子會成為一名真正的帝王,他的目光將永遠注視這片土地的未來,守護土地上的人們繁衍生息,他的心中只有華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