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夢茹微微動了動,滿臉淚痕的看著三人,反問道:「夜深了,距離天亮不遠了。而我的一生呢,還有多遠才到盡頭?我走過了五百年,還要走多久呢?」
趙玉清不開口,二師兄寒鶴道:「師妹,我們的一生其實是灰色的,色彩少了很多。你的一生是多彩多姿的,雖然有傷痛,但你曾經經歷過。而我們呢,我們經歷過什麼?平凡就真的幸福嗎?」
方夢茹臉上肌肉微抖,她明白二師兄的話,可她能說什麼呢?或許她(他)們都是不幸的是,只是不幸的程度不同。
田磊臉色淒苦,悲呼道:「六百年來一回顧,江南漠北幾人愁。師妹,忘了吧。不屬於你的幸福,強求只會痛苦。」
方夢茹一臉淒苦,低聲反問道:「三師兄,你能忘掉嗎?」
是啊,我能忘得掉嗎?田磊默默的自問,答案他十分清楚。
趙玉清修為深厚,情緒的控制比三人好很多。
他見三人越說越傷感,不由輕歎道:「夠了,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們一起去看望一下師父,告訴他老人家,師妹回來了。我相信,師父在九泉之下也會很高興的。」
寒鶴木然一笑,低落的道:「是啊,師父其中最喜歡小師妹了。記得小時候……」
「夠了,我不想聽那個。」方夢茹突然激動,打斷了寒鶴的話,似乎當年對於師父的怨恨,她至今都還殘留在心頭。
趙玉清沒有說什麼,只是起身看了三人一眼,隨即離開了。
這裡,畢竟不是他心靈的避風港口。
寒鶴神情苦澀,低吟道:「師妹,我……」
方夢茹微微搖頭,起身背對著他,淒然道:「時候不早了,休息吧,師兄。」說話邁步而出。
寒鶴雙唇微動,還想解釋什麼,可最後忍住了。
田磊拍拍他的肩頭,憂傷的道:「時間終能讓一切都過去的,我們也該放手了,師兄。」
寒鶴心神一抖,悲涼的笑了笑,表情中滿是不捨——
清晨,片片雪花飄落騰龍谷裡,自谷口而落,在下降的過程中,由於氣溫的變化便逐漸的溶化,演變成了水滴,化為細細的寒風在谷中飛舞。
站在騰龍洞口,舞蝶看著眼前的一幕,小臉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善慈默默不動,站在數尺外看著她,蒼白的臉上有一絲隱匿的喜悅,似乎怕被舞蝶察覺。
天色,注定分手。當太陽升起,善慈就要走。
這一刻,是他唯一與舞蝶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有些話想說,只是他不知道如何開口。
沉默,伴隨著細細的水珠,在微風之後來至洞口,落了兩人一頭。
後退一步,舞蝶看了一眼善慈,見他臉上掛著水滴,不由抿嘴一笑,一絲甜甜的笑意自眼底流露。
善慈臉色一紅,看了她一眼,有些靦腆的移開目光,低聲道:「你笑什麼?」
舞蝶嬌聲道:「笑你像個木頭。」
善慈沉默,心裡卻自問道:「木頭?為什麼呢?」
片刻,舞蝶見他沒有開口,不由問道:「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善慈抬頭,眼神奇異的問道:「天麟,他是什麼?」
舞蝶一愣,奇怪的看了他幾眼,輕聲道:「他就是他,你幹嘛這樣問?」
避開舞蝶的目光,善慈以笑容掩飾著心中的
失落,盡量平靜的道:「沒什麼,我只是隨口問問。好了,他們來了。」
舞蝶隱約感覺到他話中藏著什麼,可想問之際,雪山聖僧、江清雪、方夢茹等人已經自洞中出來,使得舞蝶一時間開不了口。
善慈退開兩步,悄然拉開了與舞蝶的距離,靜靜的看著師父。
走至兩人身旁,趙玉清淡然道:「他們看來感情不錯。」
雪山聖僧笑得有些奇異的道:「兒時的友情,真摯、純潔,但卻經不住歲月的折磨。當多年之後故人重逢,當時的那份友情就會隨著世事而有所變化了。」
趙玉清臉色微動,方夢茹與寒鶴、田磊卻神情怪異,顯然對雪山聖僧的話有所感觸。
一旁,江清雪、李風兩人則未曾在意,只是含笑的看著。
舞蝶有些嬌羞,躲到了方夢茹身後。
善慈卻淡漠鎮定,靜立不動。
呵呵一笑,雪山聖僧走到善慈身邊,一邊撫摸著他的頭髮,一邊笑罵道:「癡兒啊,忘塵無憂,你這是何苦?」
善慈眼神微動,在雪山聖僧的撫摸下,心緒平靜了許多。
可一股淡淡的牽掛,卻任由聖僧如何設法,也是揮之不去的。
收回手,雪山聖僧低唸了一聲佛法,眼中帶著幾分擔憂。
趙玉清不知聖僧心中所想,笑道:「教化之力非一朝一夕,聖僧何必心急。以他的天資,要領悟佛理應該是很容易的。」
雪山聖僧聞言,臉上恢復了習慣性的笑容,淡然道:「谷主所言也對,是我太心急了。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上面還有一位要道別的,我們走吧。」說完牽著善慈之手,飛身出谷。
谷口,天麟之前就來了。
本想著下去見善慈與舞蝶,卻正好林帆在那,兩人便聊了起來。「昨天的比試,有什麼感覺。」
林帆笑了笑,回道:「感覺就是還有差距,以我現在的年齡與修為,還比不過他們。」
天麟拍拍他的肩膀,輕笑道:「所以我對你說,這一次沒有必要爭什麼,你把重點放在下一次盛會之上。那時候的勝利對你來說,才是最為有意義的。」
林帆輕輕點頭道:「我知道,我會努力,同時也謝謝你,是你改變了師父。」
天麟義氣的道:「我們是好兄弟,幫你是應該的。好了,善慈與舞蝶他們上來了。」說完退後一步,目光移到谷口,稍後便見一行數人自下而上。
笑呵呵上前,天麟拉著善慈的手,問道:「一會就走嗎?」
善慈看了一眼師父,有些不捨的道:「是啊,師父說該回去了。」
天麟似乎知道挽留不住,也不過分強求,笑道:「那好,就讓我們含笑分別,期待下一次的相逢。」
善慈臉上露出一絲淺笑,頷首道:「好,下一次相逢,希望我們能好好聚首。」
舞蝶看著他們兩個,眼神有些羨慕,移身上前嬌聲道:「還有我,我們說好的。」
天麟看著她,含笑點頭。善慈沒有笑,只是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幾分嚴肅,像是某種承諾。
一旁,雪山聖僧與江清雪也正與騰龍谷主道別。
只聞江清雪道:「各位前輩,此次蒙你們盛情款待,清雪十分感激。他日到了中土,都請到易園做客,也讓晚輩一盡地主之誼。現在天色不早,晚輩就先告辭了。」說完與眾人一一招呼,隨後來到天麟三人身旁,輕聲道:「你們三個也記住,以後到了中土,就來找姐姐。」
天麟笑道:「姐姐放心,十年之後,我會親臨中土,到時候,嘿嘿……」
江清雪白了他一眼,有些寵愛的道:「你個小鬼,下次可不許當著別人面,讓我丟醜。」
天麟慧黠
的笑道:「那時候,姐姐說不定就會懷念現在了。」
江清雪笑罵道:「去你的。好了,不多說了,善慈與舞蝶記得以後來玩啊。」說完揮揮手,隨即飛身離開了。
江清雪一走,雪山聖僧也不再多留,帶著善慈與眾人道別,不一會便消失在遠處。天麟與舞蝶有些不捨,一直等到善慈不見人影,這才回頭。
這時,趙玉清開口:「熱鬧之後,平靜依舊,這就是騰龍谷的生活。」
方夢茹眼神微動,幽幽問道:「五百年來,你們就一直這樣生活?」
趙玉清笑了笑,平靜而祥和。
寒鶴卻道:「是啊,五百年來,騰龍谷門下從不涉足中土。」
方夢茹身體微微抖動,她明白這話意味著什麼,內心充滿了苦澀。
五百年啊,這是多麼長久。
田磊低落的道:「平靜的生活其實無異於孤獨,五百年的孤獨,那是一種寂寞。」
方夢茹有些哽塞,心酸的道:「師兄……」
趙玉清笑道:「五百年的等待,雖然長了一點,但我們能二次重逢,這卻是值得的。現在,我還是帶你四周走走,回憶一下那些兒時的快樂,稍後我們再去看望師父。」
方夢茹有些愧疚,一邊點頭一邊隨在三位師兄身後。
舞蝶見了,急步yu走,卻被天麟拉住。「他們大人有大人的事,我們自己去玩。」
舞蝶遲疑道:「可是……」
天麟道:「別擔心,谷主沒有開口,那就說明他不會干涉,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