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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6章 小產 文 / 木未十七

    徐才人便是在這樣的一個暖意融融的日子小產的。

    蕭綰心站在快雪軒的庭院之中,無比驚恐地再一次聽到了一個原本即將成為母親的竭力呼喊。只是,那並非是即將臨產前,母親陣痛的呼喊——那是一種幾近絕望的哀嚎,因為此時的疼痛,在昭示這個這個孩子很快就要徹底死去。

    蕭綰心聽著徐才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渾身卻是忍不住發顫。

    數日之前,慈寧宮內,皇太后的一句「保不住了」,想不到竟然一語成讖。如此不過匆匆數日的功夫,曾經對腹中孩子滿懷期待徐才人,就再一次像是當年的自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孩子。

    與此同時,一種強烈的不安又死死扼住了蕭綰心的靈魂:徐才人,是在自己的身邊出事的。這件事,帝后一定會追究到自己。雖然自己暫時得以保全,可是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因為此事而大做章?慕容景天生性多疑,又會不會真的懷疑自己的清白?

    可是,自己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啊!

    直到黃昏,天邊殘陽如血,徐才人哭喊的聲音才漸漸弱了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蕭綰心看著紅著眼睛的慕容景天從內殿之中踉蹌而出,卻是一把死死地抱住了蕭綰心。

    慕容景天對自己的擁抱,從來不曾如此用力過。

    那時的溫暖相擁,像是夫妻之間的言語溫存,彷彿生怕自己的一個不小心就碰痛了自己似的。可是,現在慕容景天緊緊地抱著自己,卻彷彿是要把自己研磨成齏粉一般,用了近了全部的力氣,讓蕭綰心有些喘不過氣來。

    過了許久,慕容驚天才勉強擠出一句澀然的話:「綰兒,朕又失去了一個孩子……」

    蕭綰心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哽咽著道:「皇上節哀,您一定還會再有孩子的。」

    「朕又失去了一個孩子,朕又失去了一個孩子……」慕容景天卻彷彿並沒有聽見蕭綰心的話似的,只是哽咽著繼續道,「綰兒,你說,是不是朕做了什麼錯事,上天才一再收回了朕的孩子?」

    蕭綰心雖然有心寬慰,卻也知道無從寬慰起。蕭綰心只得勉強開口道:「皇上節哀,這一次,只是個意外。並不是上天要與皇上作對——這一次,只是個意外。」

    「意外?」慕容景天卻是嗤嗤一笑,哽咽著道,「綰兒,你的孩子沒有了,是個意外;李昭容生育的三公主沒有了,也是個意外;如今朕百般護著徐才人的孩子,可是這個孩子死了,也是意外——綰兒,你告訴我,朕究竟做錯了什麼,讓朕要承受這麼多的『意外』啊?」

    此時此刻,不管是什麼話語,都顯得那麼多餘。蕭綰心只得緊緊擁住了慕容景天,希望借由自己微弱的力量帶給慕容景天稍稍的安慰。

    可是,終究是無用了。徐才人的小產已成定局,慕容景天,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徐才人的這一胎小產了,慕容景天十分痛惜,便晉封徐才人為徐美人,以稍稍安慰徐才人的喪子之情。只是,自打知道自己沒了孩子之後,徐美人便是形同枯木一般,整日整日地傻坐著,只是一再翻開自己做給自己孩子的小衣裳,整日癡癡不動。

    慕容景天不止一次地去過快雪軒安慰徐美人。只是,這一對傷心的父母彼此相見,也不過是徒惹傷心罷了。

    對於慕容景天的到來,徐才人也是不聞不問,只是全當做沒看見一樣,只知道緊緊地攥住那些自己親手製作的小衣裳,低低念叨著那些自己要說給自己孩子的話。

    未央宮中,驟然又沒有了一個孩子,慕容景天顯然是收到了極大地打擊。在發現徐美人已經開始神志不清後的十餘日,慕容景天只是把自己關在乾元宮裡不出半步,更是再也沒有踏足過後宮。

    至於快雪軒中,慕容景天除了給徐美人一些賞賜之外,便是讓太醫院裡的幾個太醫侍奉左右罷了。

    只是,哀莫大於心死。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的徐美人已經徹底心灰意冷。這樣的心病,又豈是太醫們能夠醫治的?雖然太醫們開了不少寧神靜氣的湯藥,可是徐才人整日都是怔怔的,即便用藥,也終究是無用。

    最後,還是由皇后娘娘出面,將徐美人遷到了寶華寺後頭的雨花閣中,讓徐美人聆聽佛音,稍稍靜心。

    只是,這一邊徐美人雖然跌入了傷心谷底,可是未央宮中的其他妃嬪卻是高興了起來。尤其是賢妃,在得知徐才人小產之後,當夜竟然飲酒慶賀。只是,慕容景天因為徐美人驟然失子一事極為哀痛,倒是渾也不知。皇后更是一向管不住賢妃的,便也就由她去了。

    這一下子,倒是柔儀宮是萬眾矚目的了。只是,這一次並不是因為恩寵,而是因為猜疑。

    夜已經深了,可是蕭綰心依舊睡意全無,只是讓蕊珠把冰輪放到自己的床榻邊上祛暑。蕊珠卻是道:「冰輪風涼。二小姐若是嫌熱,讓奴婢給二小姐扇涼就是了。那冰輪水嗒嗒的,只怕是過了寒氣給二小姐。若是傷及二小姐玉體,那便是不好了。」

    蕭綰心只覺得心中煩悶不已,便開口道:「好,蕊珠,那你給本宮扇一扇吧。」

    蕊珠隨手拿過一面扇水墨團扇,只是給蕭綰心徐徐搖著,低低道:「二小姐,您的心不靜呢!」

    蕭綰心微微睜開雙眸,低低開口道:「未央宮裡的瘋言瘋語那麼多,本宮如何靜心?只是,徐才人的事,本宮一直心存餘悸。」

    「是。」蕊珠低低應著,柔聲道,「只是,二小姐您也應該知道,外頭的瘋言瘋語都已經傳開了。那話極為腌臢,不堪入耳。既然是腌臢的話,二小姐也只當是充耳不聞就是了,又何必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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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話的確腌臢不堪,但是卻擾亂了本宮的心神——」蕭綰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道,「其實能有什麼呢?左不過是說本宮嫉妒徐美人身懷有孕,所以趁著那一日太液池賞花,就把徐美人推入太液池中,導致徐美人受驚小產,是不是?」

    蕊珠低低道:「是,二小姐猜的一絲不錯。只是,奴婢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自打徐美人小產之後,皇上一直把自己關在乾元宮閉門不出,皇上不說什麼也就罷了。只是,皇后娘娘對於後宮流言彷彿也是不關心呢!」

    說罷,蕊珠眼眸微動,沉聲道:「皇后身為後宮之主,是不應該讓這樣的胡話傳的沸沸揚揚的。」

    蕭綰心冷冷道:「那是自然。只是,皇后麼——她巴不得這樣的流言愈傳愈凶呢!這樣的話傳的越瘋,本宮越是有嘴說不清,反而皇后越是立於不敗之地。左右也傷不到皇后的一根汗毛,皇后何樂而不為?」

    蕊珠咬牙道:「都怪奴婢,那一日,奴婢真應該跟著二小姐你去太液池的。」

    蕭綰心冷笑一聲,道:「她們有心算計本宮,如何會讓你穩穩當當地跟著?左右都是有辦法把你支開的——」蕭綰心頓了頓,道,「只是,有一件事,本宮確實不明白了。」

    「什麼?」蕊珠問道。

    蕭綰心低低道:「那一日太液池賞花,皇后自然是要把徐美人推給本宮的。只是,徐才人也是竭力讓本宮跟在徐才人的身邊。」蕭綰心眼眸一沉,緩緩道,「若是要害本宮,皇后未必沒有這個心思。只是,徐才人她……」

    蕊珠驚道:「徐美人?」蕊珠卻是失聲道,「虎毒不食子啊!」

    蕭綰心無比痛苦地點了點頭,道:「更何況,徐美人對這一胎極為看重。且徐美人即便在如何蠢笨,也該知道,即便她用這一胎扳倒了本宮,也不如安安穩穩地生下這個孩子,做的一宮主位來的痛快。」蕭綰心咬牙道,「或許這一次,徐美人也是被算計了。」

    蕊珠聽到蕭綰心這麼一說,卻是癱坐在地上,喃喃道:「究竟是什麼人,竟然有這樣的心思!這樣一石二鳥,她做的倒是乾脆。只是,徐美人的恩寵算是斷絕了,連二小姐您也會牽扯到這個漩渦之中,難以脫身。」

    蕭綰心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只是,還好,雖然未央宮中流言四起,可是也有不少人認定是徐美人自己不小心,才不慎跌入太液池中。且即便別人如何懷疑,也是沒有證據,算不得什麼。」

    這個時候,蕭綰心卻是苦笑一聲,道:「前有延慶王之事,後有徐才人之事。本宮自入宮以來,陷入的流言蜚語難道還少麼?只是本宮也是無法,只能等待流言散去,夜盡天明罷了。」

    蕊珠低低道:「是,二小姐。奴婢一定會忠心追隨二小姐的。」

    蕭綰心微微側過頭去,看著窗外夜色濃濃。窗邊燭光幽微,伴隨著桃夭香粉的淡淡氣味,但是卻並不能讓人舒心。夜色濃濃,蕭綰心卻再也沒有那樣嫻靜的心思了——

    一絲極為不祥的預感,襲遍了蕭綰心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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