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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3章 鷓鴣天 文 / 木未十七

    自打李昭容離世之後,慕容景天便不常往後宮來了。若是說起得寵,自然還是永和宮的那一位賢妃娘娘。在其餘的妃嬪之中,蕭綰青和純嬪也不算失寵,只是其他的妃嬪們,哪怕是蕭綰心這樣的,也是形同失寵了。

    畢竟是在寒冬臘月裡,這一夜,風吹地很急。還有幾日的時間便是除夕了,整個未央宮都佈置地煥然一新,可是蕭綰心卻沒有這樣疏懶的心情。

    蕭綰心臨窗而立,看著外頭風雪倏忽,再想起去年除夕時與慕容景天的恩愛景象,卻是恍如隔世。

    蕊珠瞧著蕭綰心臨窗而立,不禁心疼道:「二小姐,窗戶那兒涼,讓奴婢抱個手爐過來,給二小姐暖一暖吧。」

    見到蕊珠關心自己,蕭綰心卻是無力地搖了搖頭,只是道:「不必了,其實也不算是很冷。」說罷,蕭綰心微微垂著腦袋,恍若無心似的,低低道,「對了,蕊珠,今個兒皇上歇在哪兒了?」

    蕊珠低低開口道:「自打李昭容歿了後,皇上的心情就一直不好,也不大往後宮裡來。今個兒,奴婢到底沒聽說皇上歇在哪兒了——大概是獨自歇在乾元宮了吧。」

    「是麼……」蕭綰心淡淡道。

    蕊珠點了點頭,繼續道:「對了,奴婢還真是看不明白了。從前李昭容在世時,奴婢也沒瞧見皇上有多喜歡李昭容。若不是李昭容一朝有孕,皇上興許早就把她給忘了——怎的如今李昭容歿了,皇上倒是如此傷心了。」

    蕭綰心不禁嗤笑道:「皇上自然是傷心的。可是,到底是為了李昭容和小公主傷心,還是為了自己傷心,那就說不准了。」蕭綰心頓了頓,繼續道,「對了,鄭易辰在明瑟宮伺候地還好麼?」

    「很好。」蕊珠道,「對於侍奉小公主的事兒,鄭太醫很是上心,幾乎是三天兩頭就去一趟明瑟宮,把小公主照顧地白白胖胖的。只是——」

    見蕊珠欲言又止,蕭綰心便是心中一沉,不禁道:「只是什麼?」

    蕊珠掰著手指思忖著道:「只是,當初小公主月份不足就被生下來,胎裡不足,身子很弱。雖然眼下身子養的不錯,可是內裡卻是虛透了。鄭太醫跟奴婢說過,也只能是盡力罷了。」

    蕊珠的話說得很輕,可是蕭綰心如何能不明白蕊珠的話中含義?

    小公主月份不足出生,胎裡本就虛弱,那時李昭容又被下了猛藥,這對於小公主不可能毫無影響——小公主,也不知道能撐多久。想起血崩而死的李昭容,蕭綰心卻只覺得鼻中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見到蕭綰心如此,蕊珠嚇了一跳,趕緊道:「二小姐,二小姐,您可別傷心了。如今很快就到除夕了,可是辭舊迎新的大好日子呢!」

    蕭綰心輕輕的點了點頭,旋即移步到了「相思引」的跟前,默然扶弦,低低道,「說起來,本宮似乎許久都沒有彈過這『相思引』了。」

    蕊珠含笑道:「奴婢也是許久沒聽過二小姐彈琴了——不如二小姐賞奴婢耳福吧?」

    蕭綰心淒然一笑,淡然開口道:「曉鑒胭脂拂紫綿。未忺梳掠髻雲偏。(出自袁去華《相思引》)說到底,不過是紅顏未老恩先斷,日高人靜,沈水裊殘煙。本宮琴技再好,柔儀宮冷,即便琴音裊裊,也終究是無人問津罷了。」

    蕊珠見蕭綰心神色淒苦,便低低道:「二小姐說什麼,奴婢聽不懂。」

    「不懂自然又不懂的好處。」蕭綰心淡然道,「若是知道的多了,便是有無窮無盡的悲涼哀思,到頭來『春老菖蒲花未著,路長魚雁信難傳。』這樣的淒涼情愫,更與何人說?」蕭綰心哽咽道,「袁去華的一闋《相思引》,當真是要說斷淒涼心事了。」

    說罷,蕭綰心徐徐拂弦,彈的卻是一闋晏幾道的《鷓鴣天》——

    「彩袖慇勤捧玉鐘。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蕊珠聽得蕭綰心琴聲悲慼,不禁道:「二小姐,您——」

    這邊蕊珠話音未落,卻是驟然聽見一個人緩緩吟道:

    「鎮日無心掃黛眉,臨行愁見理征衣。尊前只恐傷郎意,閣淚汪汪不敢垂。停寶馬,捧瑤卮,相斟相勸忍分離?不如飲待奴先醉,圖得不知郎去時。」(出自夏竦《鷓鴣天·鎮日無心掃黛眉》)

    蕭綰心一驚,卻瞧見一抹明黃立於門外:竟然是慕容景天。

    蕭綰心趕緊下跪行禮,道:「臣妾柔儀宮宸妃,參見皇上——」

    但見慕容景天一把扶起了蕭綰心,溫然開口道:「同樣是《鷓鴣天》,朕卻比你更明白你的心事。綰兒,你受委屈了。」

    聽得慕容景天言語溫存,蕭綰心竟是鼻中一酸,低低開口道:「皇上,臣妾——」

    「那一日朕把你丟進北苑裡,綰兒,你是不是就是這樣的心思?」慕容景天輕聲道。

    蕭綰心垂淚道:「皇上,正如皇上所言,臣妾覺得十分委屈。」

    「是麼?什麼委屈?」慕容景天問道。

    蕭綰心注視著慕容景天的眼眸,盈盈含淚道:「皇上雖然恕了臣妾出北苑,但是卻始終不肯與臣妾正面相見。臣妾僥倖見得天顏,卻也是因為去了的李昭容的緣故。」

    但見蕭綰心眼眸一動,旋即順勢伏在了慕容景天的胸口,低低開口道:「皇上不來,臣妾也曾怨懟對皇上。只是,臣妾終究不過是小女子,臣妾害怕皇上來,又害怕皇上不來。如此翻覆兩極之下,

    只能彈出這一句『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只希望皇上能聽到臣妾的心聲罷了——」

    見蕭綰心這般輕聲細語,蕊珠便是心中明瞭。蕊珠淡淡含笑,略一行禮便趕緊退下了。果然,蕊珠剛剛離去,慕容景天便是一個橫抱,只惹地蕭綰心驚呼一聲。

    慕容景天緊緊抱住了蕭綰心,徐徐走向床榻邊上,安然而坐,卻依舊抱著蕭綰心在懷中。

    只見慕容景天吻了吻蕭綰心的額頭,溫然道:「綰兒,你知道朕為何明知道那證據漏洞百出,還把你丟進北苑之中麼?你知道,朕明明知道你受了別人的算計,又何遲遲不來你的柔儀宮中麼?」

    蕭綰心微微一怔,旋即輕輕搖頭道:「皇上心思縝密,臣妾如何能揣測?」

    只見慕容景天眼睛一紅,輕聲道:「綰兒,你還是在怨恨朕,是不是?」

    「臣妾是怨恨皇上的……」蕭綰心嬌然一笑,勉強道,「這寒冬臘月裡的,外頭還下著小雪,皇上還眼巴巴地跑到臣妾的柔儀宮來。雪天路滑,天又黑,若是傷著皇上該如何是好?皇上不保重龍體,臣妾自然是怨恨皇上的。」

    聽到蕭綰心如此一說,慕容景天卻是面色緩和了許多,只是道:「綰兒,朕知道你是受了委屈。朕也知道,朕的綰兒,絕對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蕭綰心只覺得彷彿墜入了無盡的濃霧之中,辨不清方向。半晌,蕭綰心咬牙道:「那皇上為何還狠得下心來把臣妾丟進北苑呢?」

    慕容景天抱著蕭綰心的手更加用力了幾分,彷彿生怕蕭綰心會化蝶而去一般,低低道:「綰兒,當朕知道你有害死哲明太子的嫌疑的時候,朕就明白了。朕對你的寵愛,只會讓你成為眾矢之的。朕看著那些證據指向你,朕看著所有人都懷疑你,朕沒有辦法不去懷疑你——」

    慕容景天頓了頓,旋即道:「朕若是不懷疑你,一心袒護你,就只能惹得後宮生怒。朕雖然有心護著你,可是後宮之中腌臢不堪,明槍暗箭更是難以躲避,朕一己之力,如何護得住你?」

    說罷,慕容景天低低開口道:「只有朕不再寵愛你,甚至是厭棄你。只有這樣,那些人的眼睛才能從你的身上挪開,你才能安安穩穩地活下去——綰兒,你明白朕的心意麼?」

    他是知道的!他是知道自己的清白的!

    蕭綰心鼻中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自己是該高興麼?即便抱著自己的男人差點要了自己的性命,可是他的本意卻是保護自己麼?

    可是,若是真的是為了保護自己,那自從哲明太子歿了之後自己所遭遇的種種殺機,又應該如何解釋?難道是他的一句「朕是為了護著你的」,就忘記當初所有的殺機麼?

    見到蕭綰心如此神色淒然,慕容景天以為蕭綰心還不能接受自己的解釋似的,不安道:「綰兒,你怎麼了?」

    「臣妾……」話到嘴邊,蕭綰心卻又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沒有辦法了,誰讓自己的夫君是一國帝王呢?既然身為帝王,就不會有錯。錯的,只能是別人的和時光。即便因為慕容景天的一廂情願自己差點成為孤魂野鬼,可是現在,他至少是抱著自己的。哪怕自己再不願意曲意承歡,可是這才是自己活下去唯一的辦法。

    因為自己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他的宸妃。「宸」字再好,也不過是一個封號。

    半晌,蕭綰心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低低道:「皇上,臣妾明白皇上的苦心,又怎會怪罪皇上呢?還請皇上也不要怪罪臣妾的執拗才是。」

    「怎會?」慕容景天的吻,依舊溫熱而狂野。只是相比以前的郎情妾意,這一次蕭綰心只覺得渾身都是極為令人噁心的粘膩。

    然而,慕容景天是不會在意這些的。他只像是狂風驟雨一般席捲著蕭綰心的身體。可是即便慕容景天深情的吻落在蕭綰心的唇瓣上,可蕭綰心卻只感覺到了一絲徹骨的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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