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染紅了大地,禿鷹在天上盤旋不去。
上萬士兵忍著腹中的翻騰,快速地將一具具屍體搬走,然後集中焚燒。
戰場就是一台人命收割機,無情而冷血。
關東諸侯三十萬聯軍猛攻汜水關,半月不下,反而傷亡慘重。山陽太守袁遺、徐州刺史陶謙、南陽太守袁術、等幾路諸侯紛紛建議暫時退兵十里,再議破城之策。
袁紹無奈,只得退兵十里下寨,召集各路諸侯商議破城之策。
中軍大帳。
各路諸侯已經商議了好幾天,也沒有商議出什麼破關之計。
曹操坐在左側中間地位置,暗中打量各路諸侯,眼看時機已經差不多了,於是就向坐在對面地好友,濟北相鮑信使了個眼色。
鮑信會意,清了清嗓子開聲道:「吾有一計,可破關隘。」
袁紹當時就精神一振,欣然道:「鮑大人有何妙策,且試言之。」
鮑信道:「眼下冬雪融化,河道水位上漲,何不掘開汜水,截流灌城。」
眾諸侯剎時臉色一動,面露意動。
「不可!」
袁紹剛想拍案叫好,卻聽一把急呼響起。
眾諸侯連忙望去,出聲的卻是徐州刺史陶謙。
就聽陶謙道:「此計有干天和,萬萬不可。若掘開汜水灌城,則汜水關方圓百之內必成澤國一片,屆時周邊數十萬百姓必遭滅頂之災,望盟主三思。」
袁紹皺了皺眉頭,到是不好說什麼了。
要是直接贊同此計,怕是會落個不仁不義的名聲。
袁術卻不以為然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打破汜水關,誅了國賊董卓,死幾個百姓又算得了什麼,孰輕孰重,世人皆知,陶大人未免太迂腐了吧!」
山陽太守袁遺、東郡太守喬瑁、陳留太守張邈等人連忙附議。
曹操、孫堅等少數幾路諸侯則沉默不語,只是目光怪異地看了袁術幾眼。
袁紹也忍不住掠了袁術一眼,暗忖公路真是魯莽,這種話怎能說得出口。就算大家都有這種想法,但卻不宜說出口,不然肯定會背上個不體恤百姓的罵名。
不過,既然有人贊同,那就好辦了。
袁紹當即拍案道:「既然諸公都有此意,那就掘汜水灌城。」
各路諸侯群情振奮,紛紛摩拳擦掌。在這人命如草芥的亂世,門閥士族出身的諸侯關心的只是自己的官爵和前途,根本就沒有人去關心草頭百姓的死活。
只要能打破汜水關,死幾個百姓又算得了什麼。
讓百姓去死,總比讓自己手下的士兵送死的好。
唯有陶謙目露黯然,自責不已,第一次對各路諸侯失望透頂。
汜水關。
軍營裡到處都是傷兵,哀聲不絕。
關東聯軍傷亡慘重,西涼軍同樣傷亡不小。
粗略統計了下,傷亡已接近兩萬,這絕不是個小數字。
有堅城之利,尚且傷亡如此之重,可見關東軍的攻勢有多猛烈。
關東叛軍雖然暫時退兵,西涼諸將卻絲毫不敢放鬆,一邊抓緊時間修繕城防,一邊以八百里加急飛報洛陽,俱言關東軍攻勢猛烈,汜水關怕難以久守。
羅征也不再在軍營裡養傷了,前往中軍大帳參加軍議。
中軍大帳。
數十員西涼將校皆神色肅穆,再也不敢小視關東軍是土雞瓦狗。
攻城半月,所有人都深刻地意識到,關東軍非是黃巾賊那樣的烏合之眾。
就算多是新兵,武器裝備也是參差不齊,但卻非黃巾賊可比。
胡軫居於主位,面帶愁容道:「關東軍攻勢猛烈,如之奈何?」
眾將皆默不作聲,除了死守,哪裡還有什麼好辦法。
從關東日夜不停地輪番猛攻汜水關來,顯然不是在試探,而是要一舉破關。
所有人都心情沉重,高興不起來。
當然,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所有人都不敢說出來。
就就是引軍退走,撤到虎牢關再作打算。
畢竟虎牢關有天下第一雄關之稱,是洛陽的門戶,城高池厚。如果集中兵力,再依仗虎牢關之險,就可以死死扼住關東叛軍東進地咽喉。
只是,棄守汜水關,不到生死一發的時刻,沒有人敢提出來。
不戰而退,那可是死罪。
沒有人能擔得起這麼大的責任,就算是胡軫也不行。
西涼眾將雖然都有這樣的想法,卻沒有一個人敢提出來。
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出個結果來。
胡軫有些煩躁,只好結束了這次沒有結果的軍議。
一連三天,關東聯軍都毫無動靜。
西涼諸將鬆口氣的同時,又暗暗疑惑,搞不明白關東軍在搞什麼。
羅征卻暗暗警惕起來,從關東軍前些天猛攻汜水關來看,顯然是要一舉破關,並不是試探或作作樣子,如今卻偃旗息鼓,實在透著蹊蹺。
事為反常必為妖,否解釋不通關東軍為什麼會這麼平靜。
羅征有些不放心,徵得胡軫首肯,親自出城察看敵情,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只是心裡的不安卻是更甚,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將要發生。
天黑之後,羅征又帶了數十騎兵出城打探,竟然發現關東聯軍的大營在悄悄轉移,全部轉移到了地勢較高之處,而且分散各處,不再是紮成一堆。
「關東軍這是在搞什麼?」
羅征有些不解,隨即腦中靈光一閃,立刻想到了一種可能,頓時臉色大變。
「不好,關東軍怕是要水淹汜水關。」
羅征驚的寒光都豎了起來,再也顧不上其他,立刻招呼一聲,飛馬往回奔。
胡軫剛剛交完公糧,正準備休息,忽有親兵來報,羅徵求見,就有些不爽。
大半夜的還來擾人清夢,這小子可有些不識好膽。
若只是些雞毛蒜皮地小事,回頭定要給這小子點顏色看看。
胡軫轉了幾個念頭,吩咐親兵將羅征帶進來,就起身來到了偏廳。
「將軍,大事不好。」
羅征進了偏廳,就疾聲道:「關東軍怕是要掘開汜水河堤淹關。」
「什麼?」
胡軫大吃一驚,差點沒給驚的跳起來,厲聲道:「此話當真,可別禍亂軍心。」
羅征急道:「**不離十,方才末將出城打探,發現關東叛軍大營正在趁夜往地高之處轉移,而且很分散,才猛地想到了這個可能。將軍試想,如果不是要掘開汜水淹關,關東叛軍為什麼要將大營分散開來轉移到高處。」
胡軫也不是笨蛋,聞言立刻就信了**分,臉色變的十分難看。
羅征見他還在發愣,忙道:「將軍,唯今之計,只有下令大軍盡快撤出汜水關,能撤出多少是多少,再晚就來不及了哇,請將軍早做決斷。」
胡軫機靈靈打了個寒顫,猛地回過神來,只是還有些猶豫不決,凝聲道:「這麼大地事可不能開玩笑,萬一關東軍沒有掘水淹關,我軍棄關而逃,定然死罪難逃。」
羅征急道:「末將敢以項上人頭擔保,此事絕不會有錯。」
胡軫猶豫再三,若此事為真,不但汜水關會失守,怕是自己小命也堪憂。若只大軍撤出汜水關,而關東叛軍並沒有掘水淹關,還有活命的機會。
想到這裡,當下再不猶豫,立刻譴親兵召集諸將中軍大帳議事。
很快,校尉以上的將校全部齊集中軍大帳。
軍議進行的很短,還不到二十個呼息就結束了。
所有統兵將領聽到胡軫的命令,都有些惑然不解。而當聽了羅征的解釋後,一個個立刻驚的膽毛直豎,哪裡還敢遲疑,立刻飛奔回營,召集大軍。
很快,汜水關就沸騰了起來,亂的不可開交。
士兵們從睡夢中被叫醒,穿好衣甲,在軍官地喝斥下迅速集結列陣。
胡軫和一眾部將率領兩萬騎兵當先出城,也不敢舉火把,摸黑往虎牢關方向疾奔。
然而,數萬大軍出城,還要摸黑偷偷摸摸的,實在快不起來。
前隊已經奔出了十里,而後隊才剛剛出城。
羅征運氣還算不錯,因為發現關東軍的陰謀有功,被胡軫召到了身邊。
正行間,就聽一聲巨響,夜空下響起了轟隆聲,似萬馬奔騰,地面都震了起來。
「不好,關東叛軍當真掘了河堤。」
胡軫大驚失色,來不及細想,一拔馬頭,就衝下官道,往道旁的山上奔去。
身後的諸將和騎兵也心驚膽顫,擇高地而避。
轟隆聲越來越響,直似山崩地陷,驚的所有人心裡都狂跳個不停。
羅征則暗自抹了把冷汗,幸好發現的早,不然這次可真是死定了。
山上難行,無路可走。
將領和騎兵們立刻下馬,點起火把,拉著戰馬往山上衝。
大軍亂成一團,有騎兵甚至連戰馬也不要了,丟掉武器亡命狂奔。
羅征哀歎一聲,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就算能僥倖逃過一劫,能不能順利回到虎牢關,還是兩難。
若是大軍還在,自然沒有問題。
可眼下這個情況,軍心已散,人心惶惶,根本就控制不住。
唯今之計,也只能等天亮之後,再從長計議了。
寧靜的夜空被擊碎,轟隆聲越來越近,夾雜著士兵們的尖叫聲和戰馬的長嘶聲。
汜水關已經沸騰了起來,士兵們亂成一團,如無頭蒼蠅般奔走,徹底炸了鍋,爭相奔走下不停地有士兵被擠倒在地,隨後被無數只大腳踩死。
很快,奔湧而下的巨浪打來,撲擊在了汜水關堅固的城牆上。
此起彼伏地慘叫聲中,汜
水關徹底變成了一片汪洋,不復寧靜。
被洪水沖倒的士兵和戰馬在大浪中拚命掙扎,發出無力地慘嚎,隨即被迎面而下的巨石或斷木砸成了肉泥,此時此刻,生命是如此脆弱。
在天災面前,人力根本無從反抗,只能等待死亡。
一夜過去,天很快亮了。
洪水已經退去,然而汜水關方圓數十里之內,卻成了一片澤國。
村莊變成了廢墟,隨處可見殘缺不全地屍體。
關東聯軍早已經轉移到了地高之處,未損一兵一卒。只是方圓數十里之地全都變成了一片澤國,雖然淹掉了數萬西涼大軍,卻也無法出兵追擊。
汜水關以西十多里外的半山腰上,胡軫和一眾將校望著山下,目光一片呆滯。
有人暗自抹著冷汗,心中直叫僥倖,若非昨夜逃了出來,此刻就算沒有屍冷,怕也再難逃離汜水關,想到沒來得及逃出來的數萬大軍,心中就不由一陣悲涼。
胡軫想的則是,回去之後該如何向主公交待。
羅征見胡軫還在發呆,立刻進言道:「將軍,此地不宜久留,末將以為當速速收攏走散的兵卒,盡快離開此地,趕到虎牢關方為上策。」
胡軫猛地回過神來,連聲道:「此言甚是,此地實不宜久留。」
郭汜瞥了一眼羅征,眼裡有異色掠過,暗忖這小子到是頗有些頭腦,竟能察覺關東叛軍的計謀,到是要找個機會拉攏一下,為自己所用。
兩萬騎兵因為出來的早,雖有小部分走散,但依舊有一萬八千之眾。
等到敗兵收攏,已經是中午時分。
胡軫顧不上腹中空空,當即帶著一萬八千騎兵,逕投虎牢關去了。
關東聯軍被澤國所阻,無法追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西涼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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