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隱夜的車跑了老遠,卻最終沒有看到他的正面,我放棄了,或許只是眼花。
轉過頭的時候,沈嵐顏已經費盡力氣將昏死過去的戊戌背到了背上,她的腳步左右搖晃,模樣顯得特別吃力。
我跑了過去,拉住戊戌垂下來的胳膊:「把他交給我吧,我會照顧他。」
「照顧?」沈嵐顏對著我冷哼一聲,反唇相譏:「你剛剛可是依依不捨的追著那個傷他的人呢,宋瑤,我現在這麼客氣的跟你說話,你比我更明白,要不是因為你,他們根本就打不起來,戊戌也不會傷成這個樣子,趁我還沒生氣,你他媽給我滾遠一點。」
我能理解她為什麼這麼生氣,因為她對戊戌的愛意從來都不隱藏,她比我坦蕩多了。
我又追上了她,拉住戊戌的手,他的手出奇的涼,卻在昏迷中顫顫巍巍的握住了我,心頭如同流過一道暖流,溫熱的感覺讓我想要流淚。
「你放手!」沈嵐顏對我大聲的吼著「你想讓他死嗎!」
我搖著頭,眼淚差點順著眼眶滑了出來:「我不會讓他死的,我可以讓他喝我的血。」
沈嵐顏聞言,露出了嘲諷的笑容:「你就是用這種卑微的方式留住他的嗎?你為他提供鮮血,所以他才會在你身邊,你是否自以為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很重,但你在他眼裡其實只是一個不斷提供鮮血的血袋而已。」
「這話只是你對我說的,並不是戊戌對我說的!」我仍然拉著戊戌的手,我的指尖在他手中發顫。
「我警告你,給我鬆手,不要逼我傷你。」
我揚起臉,直視著她:「我不可能讓你將戊戌從我手中搶走兩次!」
每次都是他保護我,這次換我守護他。
沈嵐顏將戊戌放在了地上,握緊了拳頭,一高一低的放在胸前,一副準備搏鬥的架勢。
我輸人不輸陣,就算沒學過武術,裝裝樣子也可以,如同她一樣,一副囂張的模樣。
她的動作十分敏捷,讓我來不及躲閃,她的左臂壓住我的脖子,右腳將我的兩隻腳一併絆倒,同時右手出拳,正中我的小腹。
我整個人都摔倒了地上,感覺尾椎都快要被摔斷了,我死死地咬住了嘴巴,才沒有疼痛的叫喊出來。我感到十分的羞愧,暗暗鄙視自己的沒用。
人家沈嵐顏還只是在熱身呢,我就已經疼的難以再站起來。
沈嵐顏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手掌上,臉色猛的一變,我低頭,只見手掌上的傷口上仍是漆黑一片。
沈嵐顏抓起了我的手,問道:「你也是殭屍。」
「我不是,我要是的話,怎麼可能打不過你。」
「你可真不禁打,一副柔弱的模樣。」沈嵐顏對我嗤之以鼻,準備背著戊戌離開。
「沈小姐忘記我剛剛說的話了嗎,除非你把我打得昏了過去,否則我不會允許你帶他走的!」
沈嵐顏頗有真性情的對我啐了一口,說:「對於你這種嬌嬌女,我沈嵐顏都不屑的打。」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顧不得身上的痛:「沈嵐顏,我今天要是說一個痛字,我就跟你姓!」|
此時我已經不是純粹的想要奪回戊戌了,而是想在這個出言不遜的女人面前奪回點尊嚴,讓她知道我不是個想捏就能捏的軟柿子。
「好,話是你說的。」
沈嵐顏向我走了過來,伸出一隻腳就準備踹我,我的反應似乎比方才快多了,立馬就勢拉住了她那只要踢我的腿,將她拉了個大劈叉。
沈嵐顏擰著秀美怒視著我,顯然沒有預料到,我竟會讓她吃癟。
我對她咧嘴呵呵的笑,此舉如同一桶油澆到了她這團火上,她立馬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條腿揚的老高,作勢要向我的脖子劈過來,她出手的速度很快,我躲避的速度也不慢,還在躲避的同時朝她那只用來支撐的退踹了一下,害的她險些腳下不穩,栽個跟頭。
在她吃了兩次癟之後,我的自信心變得更加旺盛,身體裡的暴力因子在躁動。
沈嵐顏顯然是被我激怒了,但她卻不急不慌的揚起一個冷笑,從懷裡拿出一個鐵片,類似於圓盤飛鏢的那種。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聽到『嗖』的一聲,飛鏢劃過空氣向我飛來,在那零點幾秒的時間裡,我呆滯了,根本沒有辦法躲閃。
千鈞一髮之際,靠在花圃邊的戊戌驀的清醒過來,將我摟在了懷裡,用背擋住了那枚飛鏢,他表情冷淡的將飛鏢拔了出來,用指尖輕輕一捻,鐵皮便碎成了粉。
他微微側臉,用眼角睨著背後的沈嵐顏,聲音宛如萬年玄冰:「沈嵐顏,別太無聊。」
「你……」沈嵐顏咬著嘴唇,用手指顫抖的指著戊戌的背:「你現在不能醒過來,你當真不要命了嗎?」
「不用你管。」
「為了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這麼做,你值得嗎!」
戊戌扭過了臉,由於臉上過分的蒼白,所以顯得五官更加的深刻,他雖然是面朝著我,卻是在對沈嵐顏說話:「我覺得值得就值得。」
「戊戌,我知好歹,我真的知好歹……」我摟上了他矯健的腰肢,抽噎著,眼淚流了滿臉,連話都說不清楚。
他帶著薄繭的手一點一點的擦掉我的眼淚,那一刻,我只覺他的手指熱的就像火爐。
他對我揚起一個寵溺的笑容,手指在我的嘴唇上摩挲,聲音低沉且迷離:「那你還愣著幹什麼呢?」
「嗯?」我揚起臉,疑惑的看著他。
他用鼻音笑了一聲,手指插到了我的腦後,霸道的說:「小傻瓜,吻我。」
沈嵐顏在戊戌的身後歇斯底里的吼著:「戊戌,我會讓你後悔這麼對我!」
我聽到啪嗒,啪嗒的腳步聲,似乎是沈嵐顏走了,我想踮起腳尖,將視線繞過戊戌的肩頭看看她是否真的走了,卻被戊戌按在原地。
他用手輕輕的捏了一下我的鼻頭說:「咱不理她,繼續。」
我的眼眶再度發熱,彷彿出現了幻覺,戊戌,你剛剛說……『咱』嗎?
我什麼都不思考了,大腦一片空白,踮起腳尖,手繞上了他的脖子,和他冰涼的唇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戊戌把手放在我的後腰上,和我唇齒糾纏,直到我舌根發酸,有涎水流出來,他才鬆開了我。
他依然抱著我,彎著腰,將下巴放在我的肩窩上,他的聲音沙啞,撩動著我耳朵裡的絨毛:「宋瑤,我有些累,想要休息一會兒。」
我正準備點頭說好,他卻像件衣服似得滑了下去,他的嘴唇發青,一副將死之態。
我這才知道為什麼沈嵐顏的情緒會這麼激動,為什麼她會說戊戌不要命了,難道說戊戌為了方纔的甦醒,用盡了體內最後一絲能量!
我想都沒想就想用牙齒在胳膊上咬個血口,可不僅費時,還沒有成效,還好我們還沒有出小區,就在我家的樓下。
本以為戊戌一米八幾的大個會很重,可背到背上卻比想像中要輕了不少,我的心莫名的酸楚,他說過自己是初代殭屍,既然這樣,何苦活的如此狼狽。
我好不容易才將他背到了樓上,累的滿頭大汗,媽媽一開門十分詫異的說:「你不是和你朋友出去吃飯了嗎,這是誰?」過了一會兒,她看清了他的長相之後,才擔憂的說:「是戊戌啊,他怎麼了。」
「他生病了。」
我著急的連鞋都沒換,就把戊戌撂倒我臥室的床上,還好戊戌是趴在我背上了,才沒被看電視的爺爺看到臉,要不,又要多出許多麻煩。
我將門反鎖,對媽媽說道:「我自己照顧他,你不用管了。」
我片刻都不敢耽擱的拿起床頭櫃的小刀就準備朝我的手腕割去,昏睡中的戊戌猛的睜開他那雙分外清明的眼睛,冷靜的說:「你敢。」
「戊戌,我的血很多,可你的命只有一條,就算換做一個陌生人,我都會毫不猶豫救他的,更何況你。」
他低低的嗯了一聲,虛弱的朝我笑著,說:「我有什麼特別?」
「你,你是殭屍。」我皺著眉想要擺脫他手掌,害怕再耽擱一會,他就沒救了!
他翹著嘴巴,較真的與我說:「殭屍?殭屍沒什麼特別的,有很多。」
他看著我,眼神認真的就像個孩子,似乎在等我的一句話,等我一句能讓他覺得什麼都將無所謂的話。
我看到他那漸漸黯淡下去的神采,慌得六神無主,趁他手上沒有力氣,一下子將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快速的手起刀落,並用嘴在傷口上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的血,捏住戊戌的嘴巴,將血送了進去。
我和他唇齒相依,鹹鹹的眼淚,流進了我們彼此的唇裡,我顫抖的深吸一口氣,挫敗的說:「你不是普通的殭屍,而是我愛的殭屍。」
「終於肯說了?」他咯咯的笑著,如同在風中搖曳的花瓣,彷彿下一秒就將破碎一般:「有你這一句話,我就算灰飛煙滅,都無所謂了。」
他話音一落,放在我頭頂的手也隨之滑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