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承凰你開什麼玩笑,給我買壽衣幹什麼?」我荒唐的抬眼問,只見壽衣店的老闆看我們的眼神跟看著兩個神經病似得。()
「你還想不想救你姥姥了?廢話多。」他不耐煩的說。
我氣鼓鼓的癟起嘴巴,敢怒不敢言。
買完壽衣之後,我們來到壽材店,好不容易才說服老闆,讓他把棺材給我們租用一下。
寧承凰在棺材前擺上倒頭飯,祭品,油燈和香,將棺材裡的金黃色枕頭上墊了一摞紙錢。
他憂心忡忡的說:「我昨天摸了你姥姥家的那頭牛的肚子,小牛會早產,大概是今晚凌晨降生,陰間娶媳婦,陽間添牲口,所以你要趕在你姥爺和你姥姥冥婚之前破壞婚禮。」
「怎麼破壞?」我的嗓子都被提了起來,緊的發疼。
「叫你姥姥的名字,直到她回頭看你,最多只能叫三聲。記得,你必須在一炷香之內趕回來,否則你就永遠回不來了,因為陽間的火一滅,陰間的鬼魂就能夠看到你。」
他嚴肅的說:「宋瑤,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
我已經換上了壽衣,手裡抓著一炷香,堅定地搖了搖頭,為了姥姥,我至少要試一下,無論聽起來多麼的恐怖和荒謬,我都要試一試!
我躺在棺材裡,心臟在砰砰的跳動,寧承凰點燃我手裡的香讓我閉上眼睛進入冥想階段,他在我耳邊念著經文,我的大腦變得越來越迷糊,許久之後,耳邊傳來一個混沌的聲音:「宋瑤,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我緩緩的睜開眼睛,發現四周極其黑暗,卻和人間無異,有點像古代的情景,我呆愣的站著,手裡抓著一根香,身邊走過許許多多的『人』,全都面無表情,目不斜視,走向我的時候,我竟直接從他們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他們好像真的看不見我。
我用手擋住香火,一是害怕有風吹過使香燃燒的更快,二是害怕香火滅掉,我再也回不去陽間。
我這才有些後怕,硬著頭皮,去尋找姥姥。
路得兩邊是店家,酒肆,跟古裝電視劇裡的情節一模一樣,只不過家家門前掛著陰森的大紅燈籠,裡面沒有燭火,卻仍然紅通通的。
路過的人皮膚上皆閃著幽藍的光,死灰死灰,沒有一點血色。
突然,所有人都向路兩邊移開,遠方有一隊人馬過來,瞬間就到了眼前。
只見大頭的穿著紅色喜服的人在吹嗩吶,身後是新郎騎著棕色的大馬。
他頭戴瓜皮圓帽,身穿花花綠綠的綢緞衣服,胸前繫著個鮮紅的大花,尤為刺眼的是——他的臉上像是塗著白粉,兩個臉頰上擦著圓圓的紅臉蛋,嘴巴殷紅,如同櫻桃大小,詭異極了!
這……這好像是年輕時候的姥爺!
我擋在那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前,卻硬生生的從他們身體裡穿了過去,就像穿過一陣陰風,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低頭一看,手裡的香竟燃去了一大截!
那一隊人馬腳跟都不著地,像是惦著腳尖在往前飄,大紅色的轎子裡坐著一個女人,我卻看不見臉面,從背後看去,只能看到轎子底下吊著兩隻穿著紅色繡花鞋的小腳,腳被裹得又小又尖,像兩隻雞爪。
我或許是來到了上輩子,姥爺和姥姥冥婚時的場景,四周鑼鼓喧天,在我耳朵裡卻猶如鬼哭狼嚎,鬼魂們都駐足觀看,一個二個神情呆滯。
「徐秀麗!」
我大聲地呼喊姥姥的名字,看著香灰一節一節的掉下去,急的心臟都快要從嗓子眼蹦了出來!
我這一聲呼喊出去,卻沒有一個人回頭,那隊人馬還是漂浮著往前,眼見著離我越來越遠。我提起腳步朝他們奔跑,卻好似踩在了淤泥裡,軟軟的使不出力氣。
「徐秀麗!」我再一次大呼姥姥的名字,慌張的眼淚流了下來,手中的香還有一小節了,燃燒的速度比我想像中要快的多,我的聲音就像是掉進了混沌的世界裡,被拉長被渾濁。
還有最後一聲了,如果我再叫不回姥姥,就完了!
「徐秀麗!」
我使出渾身的力氣,聲音尖的足以刺破我的耳膜,可是我絕望了,因為姥姥沒有回頭……
我不甘心!
我忘記寧承凰的叮囑,一心想著必須要把姥姥帶走,寧承凰說這跟香代表著我陽氣還有多少,呼喊的時候陽氣會大量的消耗,所以我——最多只能喊三聲。
我朝著那一隊人馬跑了過去,途中,有黑色的氣團源源不斷的鑽進我的身體,我冷的骨頭都在發酸,卻絲毫沒有停下腳步。我猛然掀起那花轎的簾子,死死的攥住姥姥的胳膊。
她猛的回頭,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化著白紙人一樣的妝。
終於回頭了,我舒心的笑著,低頭看手裡的黃香,頓時笑容僵在了臉上——香滅了!
怪不得我可以抓到姥姥的手,原來是香滅了。
四周的景象發生變化,不似我之前看到的那般,這裡的所有人在一瞬間掛上了表情,都伸著青黑的胳膊過來撕扯我。
「姥姥,你快走!」
年輕的姥姥像是聽到我的話一般,從轎子上跳了下來,披著大紅嫁衣往來時的方向跑,跑著跑著,身影越來越淡,猛地消失。
我一下子得到了啟發,或許……我也可以這麼跑出去!
可是我被抓住了,身上的衣服被嘶嘶啦的扯破,面前是數不清的灰色胳膊!那些鬼猙獰著張著大嘴一口咬下來,皮膚上立馬出現一個黑色的印記。
「啊!」我撕心裂肺的喊叫,痛入骨髓,彷彿有千萬之刀在將我凌遲。
「吼——」
突然,一聲震天的怒吼響徹耳膜,我心中大喜,這熟悉的吼聲……是戊戌!
我抬頭,心卻在一瞬間跌入谷底,因為面前的人,竟是隱夜。
他向我衝了過來,紅著眼睛將那些鬼魂撕扯成碎片,變成一股濃濃的黑煙。可是鬼魂太多了,我們雙拳難敵四手!
他將我護在身後,朝著那些逼近的鬼魂怒吼,示威,饒是這樣,他的身上已是傷痕纍纍,殘破不堪。
沒有說話的機會,他將我朝黑暗裡推了一把,我便立馬從地裡爬了出來,不過,寧承凰似乎看不到我。
我的腳腕被隱夜的手拉住了,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把他拉了出來,這時候,寧承凰在棺材前燃的香也燒完了。
他將我頭底下的紙錢拿出來燒了,我的靈魂慢慢的回到身體裡面,靈魂剛進入身體,我便立刻睜開了眼睛,是因為怕寧承凰收了隱夜。
果不其然,寧承凰已掏出一隻符咒,念完咒語之後,正要將符咒脫手,便被我給制止了。
「等等!」
我從棺材裡跳了出來,渾身輕飄飄的有些虛浮,心臟還在有餘悸的跳動。
隱夜渾身都是黑色的傷口,流出的血是青色的,我這才發現他竟然有手有腳了,不似先前,只是一團黑霧。
「他是去救我的,他是個好鬼。」
「鬼沒有好的,我的職責就是抓鬼。」寧承凰厲色道。
隱夜不屑一顧的彎起嘴角,毫不在乎的對我說:「放心,他不能把我怎麼樣。」
我給他使了個眼色,叫他不要講話,他這樣的逞強只會激怒寧承凰。
果然,寧承凰冷笑,狠厲的說:「那我們就試試!」
「不要,你們不要打架。」
我話音一落,勁風四起,這根本不是打架,而是鬥法!
隱夜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竟先發制人的拍地而起,一掌打在寧承凰的心口上,寧承凰顯然是輕視了隱夜,一口鮮血噴出。
與此同時,他利落的將一掌符咒夾在食指與中指見,默唸咒語,『呔!』的一聲喝,飛出符咒,直指隱夜。
隱夜反應極快,飛身而起躲過一劫,寧承凰兩手食指與中指皆併攏,相碰,結成錐型,那符咒立馬像是張了眼睛似的,追著躲避的隱夜。
大概是受了傷的緣故,隱夜的速度慢了下來,而寧承凰也已唸咒語念得滿頭是汗,臉色蒼白。
就在這時,符咒『嗖』的一聲貼在了隱夜的身上,他倔強的靠著牆壁,無論多痛都不肯倒下。他死死的咬住牙關,額頭上的青筋爆了出來。
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嘴唇青黑。
顧不得多想,我衝了過去,可他卻強撐著,凶巴巴的對我說了一句:「站住。」
「別過來。」
「我說了別過來!」
他露出血紅的眼睛恐嚇我,可我卻絲毫沒有放慢腳步,跑到他身邊撕掉了符咒。
他瞳孔放大,猛地抓起我的手,冷靜的眼裡帶著擔憂:「你沒事吧?」
我正準備說沒事,他卻一下子倒在了我的身上,我只能感到冰冷,卻感覺不到重量。
「隱夜,你撐住,你不要死。」
「他已經死了,你在發什麼瘋,他是鬼!」寧承凰滿頭大汗的一腳踹翻棺材前擺放的東西,我知道他現在很生氣,氣我不知好歹。
「寧承凰,不是所有鬼都是壞的,他是只好鬼。」我沒有動彈,因為隱夜這隻鬼還靠在我的身上。
「好,以後被鬼害了,不要怪我不救你,你是死是活——干我屁事!」
寧承凰氣沖沖的走了,事情一個接一個,我還沒有來得及好好謝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