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石進一改,把雙方的傷亡變成了:斬首八百餘,自身傷亡超過三百,磐石堡步軍損失慘重,士卒哭號之聲不絕。
斬殺對方的數目是不能改的,這是功勞。但己方的傷亡,不放就可以多說一些。至於說自己損失慘重,那麼言下之意自然就是:以後打白蓮教的事兒,您別再找我們了!反正我們已經打了這一仗了,也算是對得起你了,是吧?
而且他在軍報中,把董策也給寫上了。
董策不在磐石堡,他們都知道,但巡撫大人未必知道啊!再說了,就算是巡撫大人知道,再上頭的人也未必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又會怎麼樣?
沒人會在意的!
打了勝仗這是皆大歡喜之事,寫軍報的時候加個人又怎麼了?大明朝最近這些年在內在外打仗頻頻,這麼幹的可不少!而且這磐石堡步軍是董策一手創建的,把他寫在軍報上,讓他有一份功勞也是理所應當。
軍報到手,馮純也不再呆在這裡。告辭準備離去。
石進和張寒一路把他送到橋頭。
「對了!」
臨告辭了,馮純忽然問了一句:「你們可見過一個叫呼延廣的人?」
張寒和石進兩人心裡都是一突,不過他們二人都是心機頗為深沉之輩,自然不會表露出來。張寒表演的尤其到位,擰著眉頭想了半天,方才愕然道:「呼延廣?我倒是聽過這個名字,原先是十里鋪的吧,後來聽說他去了大同城做事了,怎麼了?忽然問起他來。」
「是,原來十里鋪是有這麼個人。」
石進也點頭道:「說起來我倆原先還認識,不過後來沒來往了。」
兩人配合的可說是極為默契,表情也很到位。
馮純苦笑道:「呼延廣現在在巡撫大人身邊做事,前幾日,巡撫大人遣他來磐石堡通報你們出兵去打白蓮教,結果這一去就沒了消息。還沒等到他回報,結果你們就跟白蓮教的逆賊打了一仗。這不,我就過來了麼。」
「呼延廣?確實沒來過。」張寒斷然道:「若是他來的話,我等早就出兵了。我等根本沒有接到過任何出兵打白蓮教的命令,前幾日那一戰,也是因為白蓮教逆賊主動來攻方才迎戰。」
他歎了口氣:「唉,這白蓮教逆賊,要說能打,不算多能打,但人是真多。咱們佔著地利,還折損這許多。」
馮純點點頭:「確實是這般。」
他接著便自言自語道:「既然你們沒見著,說明呼延廣根本就沒來到這兒,是怕便在路上出了差錯。可能是被白蓮教的逆賊給害了。」
張寒和石進都鬆了口氣,這話若是從他們嘴裡說出來,說不定馮純還會懷疑,但現在是馮純自己猜測的,那他自己就會很相信這個推測。而等他回去先巡撫大人回話了,巡撫大人那邊只怕也會相信這個解釋。
畢竟這兵荒馬亂的,個把兒個人失蹤,再是正常不過了。
馮純一路策馬狂奔,終於在日落時分,回到了大同鎮,急急忙忙的趕往巡撫衙門回稟。
看了軍報,焦巡撫一陣狂喜,向馮純問道:「那些收你,你可逗確認了麼?」
「小的都親眼驗看過了,八百之數,毫無虛假!」馮純道。
「好,好,好!斬首八百,這是大捷啊!本官要奏報朝廷,哈哈哈哈……」焦巡撫終於再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意,撫掌大笑。
笑了好一陣兒,他才停歇下來,眉眼之間猶自都是喜意,他瞧著馮純,道:「馮純,你這差事幹得好,下去賬房領上十兩銀子,就說是我賞你的!」
馮純大喜,趕緊道謝,識趣兒的告辭退下。
焦巡撫心中興奮,在書房中走來走去,好一會兒之後,方才平歇下來。他坐了回去,開始思量著這奏章應該怎麼寫,這功勞應該怎麼分。
首先,磐石堡的功勞是必須有的,他們是直接參戰的,賊人都是他們殺的,他們的功勞,誰也抹煞不了。磐石堡守備董策雖然不在,但是他的一份功勞也該有。那董策是冀北兵備道劉若宰夾袋裡的私人,給他一份功勞,也是給冀北兵備道一個面子,賣他一個人情。
雖然劉若宰是焦巡撫的手下,但焦巡撫卻是知道,若是劉若宰現在身上的差事辦得好,等他回來,可就是自己仰視他了!
這個人,不可能得罪了,能有交好的機會還是盡量交好。
其次,自己的功勞肯定不能少,宣大總督楊嗣昌楊大人的功勞也不能少,大同總兵能分潤一點兒……巡撫大人思量許久,把厲害都權衡清楚了,方才提筆寫就幾封書信,一封奏章。
稍晚時候,書信和奏章都被送出了大同城。
奏章是給朝廷的,書信則是給幾位大人的,其中便有宣大總督楊嗣昌。
白蓮教禍亂冀北兵備道,楊嗣昌也受到了一定的壓力,自己這封書信到了,他只怕心情能好點兒了。
書信奏章送了出去之後,巡撫大人心情陡然一鬆,這些日子,心情就沒這麼舒暢過!
就在他的奏章剛出大同城的時候,有那麼一封奏章,卻是已經到了北京城。
那是冀北兵備道劉若宰,甘肅巡撫白貽清,甘肅鎮總兵劉大器,陝西行都指揮使司王都指揮使王武略聯名的一份奏折。
當日劉若宰帶著董策等人回到肅州衛之後,便和白貽清兩人商議了許久,終於是定出了一份奏折來,然後讓劉大器和王武略署了名字,用最高等級的八百里加急,快馬送到京城。
肅州衛距離京城遙遙數千里,但這封奏章還是不到半個月就到了京城了。
此時正是晚上,城門都已經關了。
阜成門城樓高峻,城台雄偉壯闊,從城牆根子一直到城樓頂端,差不多有十丈左右的高度。甕城也很是闊大,能夠藏兵不少,若是兵力充足,士卒精悍,指揮得當的話,這樣的城門是很難被打下來的。
只可惜,到了崇禎年間,這幾條,是一條都不具備了。
京營已經殘破不堪,根本就不堪大用,守禦北京城的兵力號稱是十來萬,但到底能用的有多少,誰也不知道——但能有個兩三萬就頂天了。至於兵員素質,那是不提也罷。而想要指揮得到,至少得有一個打過仗,有經驗的軍官團體,但京營都多少年沒打過仗了?哪裡去尋這麼一支軍官團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