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侍女顯然對高大俊朗的董策還是很有些印象的,連連點頭。
董策方纔已經注意到了,這個侍女會說漢話,興許因為她是烏雲娜福晉貼身侍女的緣故。烏雲娜福晉一口漢話說得溜得很,今日下午卻是故意只說蒙古話,不說漢話,自然是為了給劉若宰等人難堪。
「待會兒我放開你,你不要喊出聲,我對你沒有惡意,只是想跟你說幾句話。」董策湊到他耳朵旁邊低聲道。
他一說話,口中呵出的熱氣便打在這侍女的耳垂上,侍女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通紅,臉上的恐懼消失了,卻是變的扭扭捏捏的,一副害羞的模樣。
董策一看,先是一怔,然後便是哭笑不得。他知道,這女孩兒看來是誤會了。
女孩兒確實是誤會了,她心裡有些嗔怪:「有什麼話,你直說就是了,跟著人家來到這兒,把人家給嚇了一跳,還以為你心存不軌呢!」
但但心裡,卻又有著一絲掩不住的竊喜。畢竟董策這等身材這等相貌,讓人也是很容易就生出愛慕之意來。
董策並沒有多解釋什麼,他放開捂著女孩的手,低聲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烏日音圖雅。」女孩低著頭,她的漢話說得不是那麼流利,但是聲音很好聽,就像是清泉落在石上,很是清脆悅耳。
「我叫董策。」董策小聲道。
烏日音圖雅抬頭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去,手指頭捻著衣角,小聲道:「我記得你的名字。」
董策微微一怔,接著心裡暗暗歎了口氣,他聲音更柔和了一些,道:「你是烏雲娜福晉的侍女,我想請你替我給她傳個話。」
「什麼?」
烏日音圖雅抬起頭來,驚詫的看著董策。
她的心裡一瞬間變得空落落的,沒來由的一陣難受。
原來,他並不是喜歡我,只是想通過我接近福晉。
「你別誤會。」董策解釋道:「我對烏雲娜福晉沒有任何覬覦之意,只是有些話要跟他說,不涉及任何兒女私情。」
董策湊到她面前,低聲道:「我知道烏雲娜福晉這幾年過得不太好,你去給他傳個話,問問他,想不想以後過上好日子,不再屈居人下?」
董策的聲音中透著極度的誘惑,彷彿惡魔的引誘。
「她若是一輩子都想過現在的這種日子,那剛才的話,你就當我沒說。如果他不想,就告訴他,我就在這裡等著她!」
烏日音圖雅目光複雜的看了董策一眼,點點頭,道:「我這就去。」
說完,便是轉身跑了回去。
董策看著她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然後走到那屍體旁邊兒,拖著他往不遠處走去。屍體自然不能留在這裡,一旦被人發現,那就是大禍事。
他記得再往東北邊兒走上一段距離,有一條河流,屍體扔進河裡,至少能保證在明日太陽升起之前,不會被人發現。
至於明日白天被人發現……董策嘿然冷笑一聲,心中暗道:「發現就發現了吧,到時候,這就是小事兒了!」
將屍體拖到河邊一腳踹下去,董策拍拍手,又回到了方纔那地界兒,等待著烏雲娜福晉的到來。
她知道,烏雲娜福晉是一定會來的。
烏日音圖雅回去之後,湊到烏雲娜福晉身邊,把才纔董策說的那些話轉告給了她。
烏雲娜福晉聽完,一雙秀眉緊緊地蹙了起來。
說起來,烏雲娜福晉這幾年日子過得確實是不怎麼好。
她們這些福晉,雖然都嫁給了林丹汗,但實際上各自都有各自的封地、領民和軍隊。而她們在林丹汗面前的地位,很大程度上也取決於她們的勢力。烏雲娜福晉的勢力本來不小,她的哥哥是貴英恰,而貴英恰是林丹汗生前最信任的人之一,掌管察哈爾部中央萬戶,乃是察哈爾部中手握實權的一員重將。
貴英恰還娶了林丹汗的妹妹,這可說是親上加親了。
而烏雲娜福晉本人,則是統管阿喇克綽特萬戶斡耳朵。在前些年,她在林丹汗這些福晉中的地位,是坐三望二的,僅次於囊囊大福晉和蘇泰福晉。
不過後來倒霉的事兒,就一件接著一件的發生。先是前些年,阿喇克綽特萬戶斡耳朵被金國給滅了,使得烏雲娜福晉實力大損。緊接著前兩年,林丹汗西征之時,貴英恰被明軍將領給殺了。
這一下,烏雲娜福晉就更是連最後一個依靠都沒了。
她現在,手裡頭就只剩下一千來人了,連一個勢力略大點兒的部落族長都趕不上。
這些情況,董策都已經打聽清楚了。
所以他才有把握,烏雲娜福晉是肯定會來找自己的。
收集到這些情報之後,也激起了他前世的一些記憶,在他記憶中,這些林丹汗的遺孀大部分都投降了金國,但卻還有一位,似乎是被漠北蒙古的某個部落俘虜之後,就再也沒了音訊。現在想想,似乎就是這位烏雲娜福晉。
想起這一段來之後,董策也是頗有些唏噓。她被俘虜之後,很大可能是死了,就算不死,日子肯定也過得很不好。
猶豫了片刻之後,烏雲娜福晉終於還是決定去看看,去看看那董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反正總歸不會有什麼危險就是了,在察哈爾部的地盤上,那個人不可能膽子大到敢對自己圖謀不軌。
當然,對董策所說的,可以有辦法讓自己不再屈居人下這件事兒,烏雲娜福晉是不抱太大希望的。但只要是有辦法讓自己回到昔日的地位,哪怕是這麼一丁點兒的可能性,她也不會放棄。
她這人性子柔弱,但卻不是逆來順受之輩,之前她地位尊貴,而後地位一落千丈,這段時間內,受了不少欺辱,這股氣兒,在心裡已經積壓良久。她不想再這樣下去,她想恢復昔日地位,然後狠狠報復那些欺負過她的人。
不過保險起見,她不是自己一個人去的,而是帶著兩個侍女一起去。
其實這不過是一種聊勝於無的自我心理安慰手段而已,如果董策真的想要對她做什麼的話,那倆侍女是一點用都沒有的。
三人離開篝火晚會,往東北方向行去。
到了和董策說定的地方,烏雲娜福晉擺擺手,讓兩個侍女在這裡等著,然後自己一人向前走。
黑燈瞎火的,她也看不見董策,但前方忽然有火折子微弱的光芒亮起,照著那裡隱隱約約有一個人影。烏雲娜福晉知道那就是董策,快步走了過去。
到了近前她試探地叫了一聲:「董策?」
董策笑吟吟道:「福晉果然不是甘心屈居人下之人。」
烏雲娜福晉淡淡道:「有什麼話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的。」
董策笑笑,輕輕拍了拍自己身邊的草地:「要不要過來坐下說?」
烏雲娜福晉遲疑了片刻,走到他旁邊,在草地上坐下,不過和董策保持了一定距離。
「我們這次過來的目的,你應該知道吧?」董策幽幽道。
「還不就是為了吞併我們?」
烏雲那福晉冷笑一聲:「你們和金國人,打的還不是一個主意?」
「沒錯,就是這個目的。」
董策絲毫不加掩飾。
他側過身來,瞧著烏雲娜福晉,沉聲道:「今天晚上找你來,就是請你幫一個忙,如果這個忙你幫了,等到明日,察哈爾部就只能歸順我們大明,而到時候,我們也可以讓你成為察哈爾部的第一人!再也不用屈居人下,再也不用被人欺負!」
烏雲娜福晉冷笑道:「如果歸順你們大明了,還不是屈居你們之下,我就算是做了察哈爾部的第一人又有什麼用?」
「你們現在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
董策反問道。
他這句話很是犀利,一句話,便是將這件事的殘酷本質給揭露了出來,讓烏雲娜福晉無話可說。
董策繼續道:「現在情況很明顯了,你們察哈爾部已經不可能再像前幾年那樣顯赫輝煌,要麼建奴,要麼大明,你們必然要選一個。如果兩個都不選,你們唯一的下場就是被滅掉,這是很顯然的事情!我說的沒錯吧!?」
烏雲娜福晉沉默不語,但顯然是默認了。身為察哈爾部高層,她豈會看不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