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華翅心中一顫,嘴上卻是趕緊應道:「是,屬下明白了。()」
郭汝磐沒提他和朱東要如何懲罰,但既然沒提,那就是放過了,勾華翅自然不會蠢到再主動問。
郭若磐沒再說什麼,只是擺擺手。
勾華翅很是識趣兒的告退。
出了大帳,他感覺渾身上下都是涼颼颼的,大汗淋漓,內衣都已經濕透了。
這一關,過得可真是不容易。
勾華翅出了大帳,走到柵欄外面,見到他過來,郭汝磐的那些親兵也都不敢怠慢,紛紛行禮。其中一個親兵守旗過來問道:「總權大人,不知道這些人,該當如何處置。制將軍可有示下?」
他說著是,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一片人。
勾華翅許久沒說話,好一會兒之後,方才吐出一口濁氣,閉上眼睛,聲音艱澀:「都殺了!」
「都殺了?」那親兵守旗也是不敢置信,長大了嘴巴反問道。
郭汝磐駕馭下屬甚是嚴厲,動輒處罰,而負責執行的,就是他手下這些親兵們。這親兵守旗跟了郭汝磐這些年,殺的自己人也不算少了,但一次性殺幾百人,卻是還從未有過這等事情。
老天爺,這可是幾百條人命啊!
勾華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喝道:「快些動手!還愣著做什麼?」
那親兵守旗嚇了一跳,趕緊應了一聲,轉身走過去。
勾華翅說的話,不少跪著的士卒都聽到了,他們先是錯愕,然後便是絕望,不少人都是奮力的掙扎起來,摁都摁不住,他們眼巴巴的瞧著勾華翅,眼中流露出悔恨和懇求,不少人都已經眼淚刷刷的往下掉,他們想要哭喊求饒,但嘴被堵住了,只能發出一陣陣嗚嗚的聲音。
看到他們這樣子,那親兵守旗也是有些不忍,不由得回頭看勾華翅。
勾華翅深深的歎了口氣,轉過頭去,不敢再看。
那親兵守旗都會不忍,更何況是他?要知道,這些即將被處死的,可都是他的人,是他手底下的精銳啊!他手下一個營幾千人,遴選出來的最精銳的,現下都跪在這兒了,都等著被處死。今夜本來就損失頗為的慘重,再沒了他們,勾華翅這一營的戰鬥力能剩下原來的五成就算是不錯。
他的心在滴血。
但他又能怎麼樣?這是郭汝磐下達的命令,在這位制將軍如此盛怒的時候,誰敢勸他?
勾華翅擺擺手,聲音沉重:「殺,都殺了!」
「是!」
那親兵守旗咬咬牙,大步走到仇元德身後,高聲道:「弟兄們,動手!我先殺了這廝,我殺完了,你們一起動手!下手快點兒,刀狠一點兒,給弟兄們來個痛快的,別讓他們受罪!」
「是!」家丁們齊聲應是。
親兵守旗拔出刀來,對仇元德低聲說了一句;「得罪!」
仇元德看著他,眼中滿滿的都是憤怒和不甘,對自己受到這般嚴重的懲罰,他覺得很不服氣。憑什麼?憑什麼以前別人幹這事兒就沒事兒,就要老子倒霉?眼見得利刃即將加身,他眼中的憤怒已經是轉化成為了怨毒,死死的瞪著那親兵守旗,眼中火焰灼灼,恨不能拉著他功歸於盡一般。
這樣的目光反而是激怒了那親兵守旗,他心中些微的憐憫消失的無影無蹤,臉色變得猙獰,冷笑道:「還你娘的敢瞪老子,好,老子本來想一刀把你殺了,給你來個痛快的,既然你這般不識相,那少不得讓你多收點兒罪!也讓你見識見識你家爺爺的手段!」
說著,手中利刃高高舉起,就要一刀斬下。不過他本來想一刀斬斷仇元德的脖子,現在卻是改了主意,脖子還是要砍,但不能一下子砍斷,要讓仇元德痛楚無比,卻又不會立刻就死。
「且慢!」
利刃即將斬下,勾華翅卻是忽然喝了一聲。
這親兵守旗身子一滯,這一刀立刻就砍不下去了。換做潘泗來喊這麼一聲兒的話,肯定是沒用,但勾華翅身份不同,他不但是總權,更是郭汝磐的親戚,身份超然。這些親兵興致相當於大明朝將官的家丁,是郭汝磐的私人,也可算是他的下人,某種意義上講,勾華翅也是他們的半個主子,是以都對勾華翅很客氣。
被喝止之後,這親兵守旗有些不滿,卻是絲毫不敢表露出來。
只見勾華翅走到仇元德身價,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仇元德以為勾華翅是要放了自己,頓時燃起生的希望,滿眼熱切的看著自家的上官。但一接觸到勾華翅的目光,他心裡的激動熱切便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勾華翅的眼中,只有冰冷和痛恨,沒有一絲的憐憫。
要說勾華翅最恨的人是誰,毫無疑問就是眼前跪著的仇元德,之所以會到如此境地,罪魁禍首就是讓!勾華翅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仇元德身上,其實也不算是冤枉了他。若不是他進了城一門心思想著發橫財,帶頭搶東西,豈會是現在這個情況?就是這個人,害的滿盤全輸!害的自己在制將軍面前受到那般訓斥!也是他,害死了這三百精銳。
「仇元德,我給你一個立下大功的機會你不要,卻要自尋死路,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不過你壞了制將軍的大局,壞了如此完善的一個計劃,更害了幾百兄弟的性命,若是讓你就這麼死了,也太便宜你了。」
勾華翅聲音平平淡淡的,但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人心裡發冷,他轉頭看向那親兵守旗,道:「把他活剮了,天亮之前,不能讓他死!」
那親兵守旗嘿然一笑,舔了舔嘴唇,興奮道:「您放心就是。」
方才仇元德得罪了他,現在能有個折磨仇元德的機會,他心裡最是高興不過。
勾華翅轉身離去,臨走前擺了擺手,頭也不回道:「其他人,讓他們走的痛快點兒吧!」
「是!」
親兵守旗應了一聲,走到一個跪著的士卒身後,揮刀,重重的斬下。雪亮的刀光一閃,一顆大好頭顱咕嚕嚕的滾落地上,脖腔子裡的鮮血噴濺出去老遠。這一刀像是拉開了序幕,站在這些跪著的人身後的那些親兵們,紛紛揮刀斬落。
一個個的頭顱滾落地面,血流滿地。
幾個擅長凌遲的人被招來,仇元德被扒光了衣服綁在一個木頭柱子上,身上被套了一個漁網,不過這漁網網眼兒很細很小,漁網被拉緊了,緊緊的勒在仇元德身體表面,從網眼兒中,一塊塊小小的肉就鼓了起來。
要論起把人凌遲活剮,收益最好的,自然是京城裡頭專門負責為官府凌遲罪犯的那些人,他們都是祖傳世家,祖輩兒傳下來的手藝。據說正德年的大太監劉瑾被凌遲的時候,身上給割了幾千刀,整整割了三天才死。
這就能看出手藝來!讓罪犯受到盡量多的痛苦,挨盡量多的刀,死的盡量晚,是執行者的目標。他們這些人,在闖軍中被稱為小刀手。
闖軍裡頭這些,原來都不是專門幹這個的,畢竟除了京城之外,別的地界兒想找到也難。他們也算是闖軍自己培養出來的,畢竟對於闖軍而言,他們對這種刑罰也是有需求的——通常是用來虐殺那些被俘虜之後死不投降破口大罵激怒了闖軍將領的大明官員。
用這種刑罰殺自己人,在郭汝磐這一支闖軍中,還是第一次。
那最年長,手藝最好的小刀手,來到仇元德身邊,取出一把薄如柳葉兒的小刀,這小刀不過是巴掌長,兩指寬,卻是鋒銳無比,寒光閃爍。一邊的盆裡已經盛滿了鹽水,他把小刀在裡頭蘸了蘸水,便是繞著仇元德開始比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