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件足以影響大明和後金兩國的一件絕大事情。()
京城裡的袞袞諸公知道多爾袞去了蒙古大草原的消息,但他們並不認為和後金做對了一輩子的林丹汗的遺孀們會歸順後金,他們認為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但事實就是,察哈爾部不但降了,林丹汗的那些遺孀們還被後金的那些王公貴族給瓜分了。
真真是人財兼得的好買賣。
正因為董策知道歷史的進程,所以才格外著急。
懷揣著滿腹心事,董策回到駐地,此時正是黃昏,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董策回到房間,枯坐了一會兒,卻是怎麼著都安定不下心情來,便帶著幾個家丁,上了城牆,打算轉悠一圈兒。
城牆上守軍還是二十來人,剩下的基本上都在下頭屋裡休息,董策走了一圈兒,正要離開,卻是忽然眼睛一縮。
他猛然瞥見,在城門樓子後面那條逼仄的窄道裡,兩個人正自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那裡非常隱蔽,走在城牆上,是不會太注意那裡的,幾乎可以說是視線的死角。若不是董策站在馬道出口這裡偶然一看,根本都不會留意到。
他眼神不錯,瞧著其中一人,看身形輪廓像是馬慶,而另外一個,則是陌生的很。
董策素來是個很用心的人,這幾日下來,分在他手下的那五十個兵丁,他都已經記下來了,見到哪個,立刻就能叫上名字。而很顯然,那個正在和馬慶說話的人,不在此列。()
他的眼神立刻變得銳利起來。
董策這個人,其實是疑心相當重的,碰上這種比較蹊蹺的事情,別人可能不會多想,也可能不會往太壞的方面想,但他卻不同。他一看到,就感覺不對勁兒,就必須要深究下去。
他輕輕點了點董勇振,示意他別聲張,然後下巴微微揚了揚,讓他朝著馬慶那裡看了一眼。
只是瞥了一眼,董策並沒有讓他多看,而是帶著人沿著馬道下了城牆。他不想引起馬慶的注意力。
下了城牆,董策左右看看,低聲問一邊的董勇振,道:「今日晚飯吃了麼?」
「還沒。」董勇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也壓低了聲音:「差不多再有一盞茶的時間就該吃了。」
南門人數最多,又是上官們經常去的所在,是以南門的伙食,是李可受負責,專門有民夫做飯,熱水更是時刻供應。而除此之外,東西北三門的伙食,則是自己解決。基本上都是找了幾個廚子,然後每日去李可受那裡領米面油鹽等。廚子們做飯的地方,就在城牆下頭不遠的位置。
「平日裡是誰送飯上去?」董策又道。
「說不好,咱們城下休息的人,直接上廚子那兒吃去。有時候倆廚子送飯上去,有時候是隨便找倆人。」董勇振道。
「嗯。」董策點點頭:「你現在就帶人去觸犯,抬著飯上去。方才跟馬慶說話的那廝,你瞧了吧,他應該來不及走。你待會兒盯著他點兒,瞧瞧他往哪裡去。這件事很重要,必須要搞清楚了。但記住,別讓他注意到你,」
「是。」董勇振心中一凜,沉聲應道。
董策點點頭,便即進了廚房。
他也還沒吃飯,正好趁機吃個飯。而且廚房這裡實現還不錯,有心的話,可以觀察到城牆上的一些情況。
廚房不小,瞧著亂哄哄的,大鍋上頭熱氣騰騰的,一陣陣香氣撲鼻而來。這一百多號人的飯兩個廚子忙活著顯然有點兒忙活不過來,兩人都是團團亂轉,甚至董策都進來一會兒了他們才注意到董策。兩個廚子趕緊過來下跪行禮,董策笑著擺擺手:「起來吧,起來吧,趕緊做飯要緊。你們不要緊張,我就是過來瞧瞧。」
「是。」兩人應了一聲,接著做飯,不過比剛才比起來,還是有些拘謹的。
不過飯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倒也沒什麼影響。
董策自顧自的成了一碗飯,抓起兩個饅頭來走到屋外去吃,董勇振帶著幾個人提著一口鍋,一簸籮饅頭,快步上了城牆。
「你快些回去,這就要吃飯了。再不回去就得等吃完飯才能走。」
董勇振等人上來的時候,馬慶和那人已經說完話,正自催促那人離開。
和他說話的那人身材敦實,很是健壯,他卻是渾不在意,笑道:「俺還想晚點兒走,早就聽說你們西門伙食好,正好跟著吃頓飯。」
話音未落,便聽到一陣腳步聲,而後瞧見董勇振等人提著大鍋上來了,馬慶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罵道:「就你娘的知道在這兒磨蹭,這下好,想走也走不了了。」
「吃頓飯能咋地?你們都一個樣子,太小心,要俺說,有個啥風險?你不說,我不說,那些官兒們,他們知道個鳥?」
那敦實漢子滿不在乎的笑了笑,低聲說道。
「閉嘴吧你!」
馬慶沒好氣兒的說了一句,兩人若無其事的走了出去。
董勇振把大鍋小心的放在地上,笑著招呼道:「弟兄們,吃飯了,吃飯了。」
他沒往馬慶那裡看,但眼角的餘光卻是瞥了過去,見跟馬慶說話的那人還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心中不由得冷笑一聲。
大夥兒也都是餓了,趕緊圍了上來,瞧著大鍋裡頭都是兩眼放光。
今日伙食不錯,還有葷腥,鍋裡能看到不少漂著的肉片子,一股葷香瀰漫開來,讓人一聞就是大流口水。
那日的一頭大肥豬,出了不少肉,根本沒吃完,董策便讓人都醃製起來了。以後每頓飯的時候,都是切些肉放進去,總歸是讓士卒們頓頓都能見到葷腥兒便是。
馬慶走上來,笑道:「嗨,這事兒鬧得,還麻煩你提上來。你說一聲,咱們下去拿就行了,每日都麻煩你們,俺們心裡也過意不去。」
「這話說得,分啥你們俺們?」董勇振大大咧咧的笑道:「現在咱們都是董大人手底下的兵,你們就是俺們,俺們就是你們。生分了不好!」
他似是無心說著這些話,但馬慶心中有鬼,聽了之後心裡就有些愧疚——人家這麼對咱們,咱們還……這不是人幹的事兒啊!
他暗暗歎了口氣,也沒再多說什麼。
董勇振開始給大夥兒盛飯,眼睛便有意無意的瞧著董策讓他盯著的那人。他見馬慶、關前幾個人盛了飯之後,便聚在一起吃,那敦實漢子和他們坐在一起,吃吃喝喝,顯然是跟他們幾個都很熟悉的。那敦實漢子和關前幾個人有說有笑,唯獨馬慶卻是在那裡沉默不語,瞧著有些心事的樣子。
看到這一幕,董勇振心裡大致便是有了底兒。
給大夥兒盛完飯,董勇振和幾個家丁也留在這裡吃飯,他表面上也是說說笑笑的,但卻是一直很隱蔽的盯著馬慶他們。
馬慶他們吃得早,董勇振等人剛開始吃沒多久,他們便吃完了,那敦實漢子似乎想走,卻被馬慶給拉住了。董勇振心下冷笑,大人料想的沒錯,果真是有鬼。若不是他們刻意隱瞞什麼,何必這麼鬼鬼祟祟?
天色很快便黑了下來,城牆上也點起了一些火把。
董勇振吃完了,跟馬慶幾個招呼一聲,帶人下了馬道,他一走上馬道,微微一瞥,便瞧見那敦實漢子順著城牆匆匆往南走了。
此處是西門,沿著城牆向南,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去往南門。
董勇振立刻去找了董策,把這件事兒給細細的說了一遍,聽他說著,董策臉色越來越陰沉。董勇振說完,瞧見他這樣子,心裡不由得一突,低下頭再也不敢說一句。
如果說方纔還只是心裡有所猜疑的話,董策現在幾乎就敢斷定,馬慶這些人,絕對是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