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宅一片安靜,二丫開門關門的時候都是輕手輕腳的。喬氏已經睡下了,人年歲大了,難免覺輕,一點兒動靜可能就會將之驚醒,是以都不怎麼敢弄出聲音來。
董策洗過澡,回了自己臥房。
推門進去的時候,紅袖正自坐在桌前,面前攤開一本厚厚的賬本兒,燈燭通亮,藉著燈光她仔細的看著。手裡還持著一管細筆,她的表情很認真,眉毛好看的蹙了起來,時不時的還在上面勾畫。
而一邊的大床上,柳氏正在鋪床。她是那種很豐腴的葫蘆型身材,胸大腰細臀豐,平日裡瞧著就是很勾人的。這會兒跪趴在床上,那股子風情,就更不消說了。
兩人聽見動靜兒,往這邊兒看過來,見是董策,都起來行禮。
「你先出去吧。」董策看了柳氏一眼,擺擺手。
「是,老爺。」柳氏應了一聲,自是下去。
「老爺,你這兩日回來的,可是越發的晚了,雖說公事要緊,卻也得想著自己身子點兒不是?」紅袖走上前來,有些撒嬌似地嬌嗔道:「妾讓柳氏做了參湯,這就給你端上來。」
「夫人。」紅袖正要出去,董策把她叫住了,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這幾日,為夫可能就得出趟遠門。」
「出遠門兒?」紅袖的動作停滯了,她心裡一陣亂跳,有一種不妙的感覺,瞧著董策,忐忑問道:「去哪兒啊?要多久才能回來?」
看到紅袖眼中的畏懼,驚慌,擔憂,董策心裡也是一陣痛,只是他不想瞞著,歎了口氣,道:「不近,是肅州衛,只怕得五月多才能回來。」
「要去這麼久,這麼遠?」紅袖失聲驚叫道。
她的臉色已經是慘白一片。
在這個通訊不發達的時代,又沒電話,也沒網絡,離別之後,只能靠書信聯繫問題是,此去肅州衛,沿途一片兵荒馬亂的,書信怎麼傳過去?而且外面這會兒流寇和官軍打的熱火朝天了,誰知道出去之後會不會撞到?在這種情況,說句不好聽的,基本上每一次離別都有可能成為永別。
這可是去肅州衛啊!紅袖不知道肅州衛在那裡,但近日按說是兩個多月才能回來,那肯定就是遠到了極點。
「不用太擔心。」董策寬慰道:「為夫並非一人,乃是跟著兵備道劉大人一起去的,隨行的有三四百騎兵,都是冀北道各個將官的家丁,官軍中的精銳。就算是遇上大隊的流寇,也是絲毫不怕。」
他呵呵一笑:「四條腿的難不成還跑不過兩條腿的?實在打不過,逃就是了。再說了,我們選的路線是靠著邊牆南邊兒的軍堡行走,流寇不敢往那裡去的。」
紅袖眼圈紅紅的看著董策,卻並沒有哭鬧。倒不是因為董策的安慰起到了多大的作用,而是因為。她是一個很懂事的女人。她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眼前的這個男人,對於未來,肯定也是擔心憂慮的,壓力非常大,心情也不會很好。而此時若是她再哭鬧,徒惹人煩而已。
這個時候,她最需要做的,是安慰體貼他,同時把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巧妙的透出去,而非是直來直去的雪上加霜。
紅袖平復了一番心情,強擠出一個笑臉,拉著董策走到床邊坐下。
「老爺,紅袖的心思,你最明白。」紅袖抱著董策的腰肢,把腦袋埋在他懷裡,低聲道:「紅袖自從跟了老爺,每日只是喜樂安平,只盼著這日子,就這麼一直過下去,千萬別有什麼變化,一輩子終老才好。只是妾也知道,老爺您不可能天天在家裡守著,陪著,大丈夫志在四方,自當是建功立業。老爺您出去走這一趟,回來肯定又要陞官了吧。老爺您就放心的走吧,不用擔心,家宅之中的事情,妾身一定給你處置的妥妥當當的。妾身就在這裡,等你回來。」
她仰起一張小臉,癡癡的看著董策:「老爺您一定要記住,在這磐石堡中,我一直都會等著。」
董策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溫柔,忽然低頭,重重的往她唇上吻去。
良久,唇分。
紅袖臉蛋上浮現出酡紅,低著頭揉著衣角:「老爺,這麼晚才回來餓了吧,我讓廚房準備些吃的?」
「準備什麼吃的?」董策一把把她拉倒在床上,嘿嘿笑道:「老爺還是先吃你才是正理。」
「啊……」紅袖發出一聲驚叫。
緊接著,衣服被剝落的簌簌聲響,兩人急促的喘息,便是響起。
「對了,老爺,要不要我把柳氏叫來。您走之前,用了她……」
「罷了,今晚上,老爺我就用你了。」董策一聲低笑。
……
兩日一閃而過,轉眼間,便是到了三月初四日。
昨日一天,董策都在家陪著母親和紅袖,只是差人走了一趟陽和城,買了些東西。
正是寅時末,大約也就是相當於後世的凌晨五點不到,天還是黑的,天穹之頂,猶有星光閃爍。極東方的天空,還是一片青黑。
磐石堡董府卻已經是燈火通明。
家丁們已經全部準備妥當了。他們全身頂盔披甲,手裡牽著各自的戰馬,不過不是一匹,而是兩匹。這一次出去,董策不管別人是怎麼樣的,反正他自己的麾下,是全部一人雙馬的配置。說句不好聽的,真要是碰上打不過的,至少跑得掉。
院子裡還飄著一股子淡淡的飯菜香氣。昨天董策就吩咐下去了,食堂那些當差的,不少都是一宿沒睡,寅時中就把飯菜給做好端了過來,讓家丁們飽飽的吃了一頓。
除了騎兵長矛,哥薩克騎兵刀以及雙插之外,每個家丁還都帶了一口袋肉乾,放在輔馬的馬背上馱著。這些肉乾是五日的口糧,這倒不是路上吃的劉若宰肯定有所準備,總不會讓他們自己攜帶食物。這也是以防萬一的。
家丁站得並不整齊,事實上,院子裡頭湧進來這些馬,能整齊的了才怪。人嘶馬喊,亂亂哄哄的,不過倒是沖淡了出發前的那一絲感傷和擔憂。
此時,董策也已經收拾妥當。
紅袖和柳氏幫著他穿好甲冑,紅袖拽了拽下擺,抬頭瞧著他,張張嘴想說什麼,卻是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反倒是眼淚湧出,簌簌而下。她趕緊轉過身去,不讓董策看到自己的哭泣。
董策正要勸慰,紅袖卻是擦了擦淚,轉過身來,露出一絲笑意:「老爺,對不住,讓你煩心了。我不哭了!」
「唉……」
此時此刻,董策也是唯有歎息而已。
出了臥室,便去拜別喬氏。
喬氏倒是很沉穩,並沒什麼情緒的變化,只是仔細的叮囑了董策幾句,便是擺擺手讓他離開。
只是等到董策出了
大廳,喬氏的臉色立刻就變得灰暗下來,眼中滿滿的都是掩不住的擔憂,低聲念了幾句佛號。
走到院子門口,白忠旗已經在那裡等著了,手裡提著幾個大包,這是董策和他的一些物品行李。
「夫人,我走了。」董策歎了口氣。
「願夫君凱旋而歸,一路平安。」帶著幾個僕婦,紅袖盈盈拜倒送別。
董策點點頭,轉身大步離開。
紅袖的臉上掛著微笑,很標準,無可挑剔。但是當董策的身影走過轉角,消失不見的時候,她就再也無法維持,身子晃了一晃,往後倒去。大丫二丫趕緊把他扶住,紅袖擺擺手,低聲道:「我沒事。」
話未說完,便已經是泣不成聲。她軟軟的靠在大丫身上,失聲痛哭。
眾家丁都帶著期盼盯著大廳門口。終於,隨著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一身重甲的董策緩緩走出。
「屬下拜見大人!」眾人齊齊叩拜。「起身。」董策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