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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三四 國子監祭酒 文 / 竹下梨

    何大人是時常來府中走動的,大夥兒都知道,這位裝的是聽孤傲的,實際上卻是個心胸很狹隘的主兒,睚眥必報。你只要是得罪了他,他定然是要在老爺面前提上兩句的。只要是他一說,老爺自然就不能容忍了雖說辦錯事兒的是下人,但那丟的可是主人家的面子。

    前些時日便有個下人因著怠慢了他,他甚至都沒跟謝升說,跟梁管事輕描淡寫的說了兩句,之後那個下人大戶兒便是再沒見過。

    這倆,就等著挨發落吧!

    兩個家丁想起方才梁管事的吩咐,趕緊下了台階,看也不看剛才還很親近的那兩個同伴,當他們是空氣一般。兩人來到馬車前頭,很是有些慇勤的向那車伕招呼道:「老哥,下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這大冷的天兒,喝,邪風只往骨頭縫兒裡鑽。」

    這車伕大約四十來歲,臉上有幾道深深的皺紋,臉上的線條很是剛硬,就像是刀砍斧削一般。唇上頜下鬍子不多,卻是根根堅硬,如同鋼針也似扎進肉裡。他顯然身量極高,便是蜷著身子坐在馬車上,也是一眼都能瞧得出來。若是站著的話,怕不得有六尺半!兩隻握著韁繩的大手表面,皮膚很粗糙,但卻是骨節粗大,青筋浮現,一看便是充滿了力量。

    那兩個家丁說話,他卻像是沒聽見一般,看也不看他們,他把頭頂的氈帽摘下來,又伸手從身後摸出一個鐵酒壺來,對著嘴灌了一大口,舒坦的哈了一口酒氣。然後便是歪著腦袋斜著眼看著什剎海,一邊看一邊喝酒。

    就像是他旁邊根本沒站著那倆人。

    態度極為蔑視,極為不屑,極為囂張!幾乎跟他主子便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兩個家丁臉色漲得跟豬肝也似,一時間羞惱的恨不能找個地縫兒鑽進去。他們心裡一陣怒罵,怒火升騰,恨不能用哨棒把這廝當場給打死!

    只是終歸是想想罷了,兩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但最後還是強忍住了,訕訕笑道:「那成,您要是渴了,就跟咱們言語兒一聲,咱們把茶給您端來。」

    說完便是訕訕退到一邊,一轉過身來便是臉色鐵青,難看之極,恨得咬牙切齒。

    只是,還是得忍。

    蓋因那位何大人,實在不是他們得罪得起的人物啊!

    這位一表人才的何大人,名為何瑞徽,乃是崇禎元年,進士一甲第二名。

    崇禎元年的狀元,便是劉若宰。

    何瑞徽和劉若宰一樣,都是初授翰林院編修,這也是大明朝進士前三甲,狀元榜眼探花的特殊待遇。

    但是不長時間之後,他便是給調到了國子監。

    自從元朝開始,國子監便是國家的最高教育機關及學府。

    洪武帝初定金陵之時,即改應天府學為國子學。後太祖建都南京,重建校舍於雞鳴山下,改學為監,故稱國子監。永樂十八年,大明遷都北京,改北京國子監為京師國子監,於是明代國學有南北兩監之分。

    大明國子監學習《四書》《五經》,兼習《性理大全》以及律令、書數等,此外,國子監對教職員的職務、待遇及對監生的管理、待遇等方面,都有十分明確的規定。

    國子監有祭酒一人,為從四品,有司業一人,為正六品,有國子監監丞一人,為正八品,執掌國子監繩愆廳。有五經博士五人,為從八品,屬於國子監博士廳。有助教十五人,為從八品,分別屬於國子監率性、修道、誠心、正義、崇志、廣業六堂。有學正十人,為正九品。有學錄七人,為從九品。有典簿一人,為從八品,掌國子監典簿廳。有典籍一人,為從九品,掌國子監典籍廳。

    有掌饌二人,乃是未入流之職差,掌國子監掌饌廳。有教授,乃是從九品,屬於教授司,分別由孔、顏、曾、孟四氏出人擔當。

    另外還有一個地位極為超然的衍聖公,乃是正二品,這個就不在國子監的序列之中了。只不過素來國子監的所在便是相當於孔廟的所在國子監和孔廟奉行的乃是左廟右學,國子監和孔廟緊挨著,而且學生也時不時的要在祭酒的帶領下去大成殿祭拜。理所當然的,孔子的後代衍聖公便也和這國子監有了關係。

    何瑞徽一進國子監便是正六品的司業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翰林院編修就已經是正七品了,而且他是堂堂崇禎元年的榜眼,出了翰林院,只能是高昇,不可能再壓的。

    在國子監足足呆了四年,就在去年,前任國子監祭酒致仕,何瑞徽順理成章的當了祭酒。

    從此一步邁入四品大員之列。

    乃是堂堂的從四品緋袍大員了。

    雖說國子監祭酒是一個很清苦的差事,國子監本身也是沒什麼油水兒的衙門國子監祭酒幾乎可以說是高品級的的京官兒中最清苦的,大明朝所有京官兒裡頭,官居從四品而掌印的,只有祭酒一人。其工作頗為清閒,額外收入自然也是十分有限。

    每月逢一、六日,國子監祭酒上班,去了之後,當差的在門口喝一聲短道,沏上一碗蓋碗茶,到彝倫堂上坐上一陣,給學生出出題目,看看卷子;初一、十五帶著學生上大成殿磕頭。除此之外,簡直沒有什麼事情。到了後世的清朝時,還有兩樁特殊任務:一是每年十月初一,率領屬官到午門去領來年的黃歷;一是遇到日蝕、月蝕,穿了素服到禮部和太常寺去「救護」。

    論起實權來,還不如一個七品的給事中,論起油水兒來,可能還不如順天府的一個捕頭牢頭兒!

    但是!無論如何,再怎麼清苦,再怎麼沒實權,沒油水兒,他的級別都實實在在的擺在這裡。

    這是堂堂四品大員!

    後世的軍銜制度中,想要從上士晉陞上尉非常之困難,因為士官級別再怎麼高,也是個士兵,而一旦有了少尉軍銜兒,那就是軍官了!兩者之間可謂是天壤之別,其區別不在於一個級別,而是在於從士兵到軍官,那巨大的鴻溝。

    一旦一步踏出去,便是質的變化。

    同理,上尉晉陞少校,上校晉陞少將這類晉陞,也是非常之困難。

    而大明朝官場上,有兩個極其巨大的,難以逾越的坎兒,也有異曲同工之處。

    一個是從正八品到從七品,一個是從正五品到從四品。

    這一點,從袍服的顏色上都能看出來。大明官階九品,一品至四品為緋色,五品至七品為青色,八品九品為綠色。官袍分公服和常服:每日早晚朝奏事及侍班、謝恩、見辭及在外武官每日公座服公服;凡常朝視事穿常服。

    八品九品之下,還有未入流的官員,那通常就是地方上衙門裡頭的小吏,像是六房司房這種,雖然在地方上權勢赫赫,肥的流油,但卻品級低,沒有在吏部掛號的。抑或就是那些京城衙門裡頭,最低級的辦事人員。

    七品八品為低級官員,五品六品為中級官員,而進了四品,那便是高級官員,是可以稱之為緋袍大員的了。

    就說緋袍大員之中也是鴻溝之差,天壤之別,內閣首輔乃是緋袍,像是何瑞徽這等從四品的國子監祭酒也是緋袍只怕他是緋袍裡頭最小的官兒了。但緋袍終歸還是緋袍,一步邁過五品和四品之間的鴻溝,對於仕途來說,可以說是跨過了一個極為艱難,難以逾越的大坎兒!

    多少人都折在這道鴻溝之前,終身不過五品。

    以後面前,便是一片坦途!無論是調到哪個衙門裡當堂官兒,都是很正常順理成章的事。仕途之路,便是一片光明!

    五品和四品差距有多大?在地方上,五品只能到州府一級,而四品,已經是可以在布政使司這一級擔當重任,獨當一面了。在京城,五品官兒,只能當六部衙門裡頭一個司的郎中員外郎,但是到了四品,便是已經可以在六部中擔當要職,甚至在大理寺這種部門,已經是能作為數一數二的人物了。

    科舉之路順暢,剛過弱冠便是中了進士,而且還是高中榜眼。少年得志,年不過三十便已經官居四品,又是國子監祭酒這等堪比翰林學士的清貴官職,傲氣一些自然是在所難免。說實話,若是不傲氣,那才是怪了。

    不過他的官職,並不是這些家丁忌憚畏懼他的原因說實話,一個沒什麼實權的國子監祭酒,他們還真是不放在眼裡。

    但問題時,這何瑞徽和謝升的關係,非比尋常。

    何瑞徽,乃是趙秉忠的外甥,而趙秉忠,則是謝升的座師。

    ……

    何瑞徽隨在梁管事身後,一路往府中內宅走去。這謝府乃是五進大四合院的格局,坐北朝南,大門一間,兩旁有八字牆、上馬石。門內有照壁,照壁西有四扇屏門。進了屏門,便是第一進院了,在南邊兒有倒座房七間,開門沖北。一座兩卷垂花門坐北朝南,與倒座房相對,門兩旁有小石獅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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