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賺的盆滿缽滿,這些馬匪早就已經是嘗到了甜頭兒,此時自然是紛紛贊同。馬匪們又能有多麼森嚴的上下秩序?有的聽著興奮,立刻就在聚義廳上鼓噪起來。
白麻子也不制止,只是端坐在座位上笑瞇瞇的看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雙手往下壓了壓,這鼓噪的聲音方才小了一些。
他向旁邊吳屠夫問道:「老二,你怎麼看?」
雖說人人都知道吳屠夫是對他言聽計從的,但每每白麻子都會問一問吳屠夫的意見。其中一方面自然是因為要尊重吳屠夫這個二當家的權威,像是這種出身的人,對別人的尊重與否就格外的在意。白麻子把他扶到了這個位置卻又沒給他應得尊重的話,遲早吳屠夫心中的不滿積累起來,兩人便是要反目成仇。這一點,白麻子還是清楚的。
另外一點則是,白麻子每次在聚義廳議事之前,都會和吳屠夫事先溝通,而他不方便說的一些話,卻是可以藉著吳屠夫的口說出來。
吳屠夫嘿嘿一笑:「俺看是成,別的俺也不知道,就知道去年那一次搶完之後,咱們吃的也好了,也能吃飽了,也有新衣服穿了,也有女人睡了,這日子立刻就過得舒坦了。三當家的這本事,俺也是信得過的。南夏莊那麼難打的他都能打下來,這些六里莊肯定也不在話下!」
他哈哈大笑,朝著下面問道:「你們說是吧?」
「是,二當家的說得對!」
「就是這麼個理兒,三當家的帶著咱們去發財!」
下面頓時是傳來一陣笑聲,一陣附和聲。
吳屠夫得意的一笑,往椅子背兒上一靠,翹起了二郎腿晃晃悠悠的。
白麻子又向一邊的侯家偉問道:「三當家的,你看呢?」
他稱呼吳屠夫為老二,卻是稱呼侯家偉為比較正式的三當家的,看似對後者比較尊重,但實則裡頭那股子疏離陌生之感卻是呼之欲出了。
也就是在幾個月前之前,白麻子每次還是管侯家偉叫老三的,只不過自從那一次打南夏莊回來之後,一切就慢慢的變了。
「嗨,大哥您這客氣,叫我老三就行了
,什麼三當家的?我這三當家的,還不是您抬舉?我當不當,也就是你一句話的事兒!」侯家偉臉上有些惶恐,趕緊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子,恭敬說道。
白麻子笑笑:「咱們雖說是馬匪,卻也有規矩,禮不可廢。說說吧!」
「你們都這樣兒了,還能讓我怎麼說?」侯家偉心中一陣冷笑。
這一次議事之前,他完全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而一上來白麻子這個大當家的就定了調調,然後吳屠夫這個二當家的一番話便是把眾人的火氣和慾望都給勾了起來。這吳屠夫之前可是不善言辭,這番話想想就知道是誰教給他的!還不知道事先背了多少遍呢?
若是這會兒自己膽敢提出反對意見,不但是扇了兩位當家的顏面,而且下面的兄弟們但凡是能站在這聚義廳中的,最差也是個中層頭目,手底下管著十來個人的,都是有些實權的也是心裡不滿,自己這個三當家的那剛建立起來的威望,怕是會損失不小。
而若是答應下來呢?
「若是我答應下來,怕是接下來的安排便是讓我帶著本部的那十來個家丁,然後再分給一些老弱病殘吧?南夏莊的事兒官面上捂得嚴實,沒聽說什麼,不過定然已經在私底下傳開了,想要再騙進去是斷無可能,那等事是只能做一次的。這六里莊也是個大莊子,規模不比南夏莊要小,據說周圍有六里,喝,這可就是個小城了!而且堡牆高大,城外挖的還有壕溝,可比南夏莊還要難打得多。到時候打的下來,我也要損失慘重,便是搶了些東西,回到寨子裡他也有由頭髮落我,而且我手底下的人死的差不多了,哪裡有底氣和他抗衡?若是打不下來,嗨,那根本就不用說,回到寨子裡,威望全無,下面的兄弟怨恨,再有他們的打壓,我這輩子就甭想翻身了!」
「白麻子,又來這一套,你是膩歪不膩歪?」
很顯然,白麻子不膩歪。
侯家偉在心裡暗暗罵著,卻也是不得不承認,這雖然是用老了的招兒,但卻是很好使。只要是不敢立刻就跟白麻子翻臉,那白麻子干的這事兒,他就得受著!誰叫人家白麻子佔了大義的名分呢!
這天下事,甭管在哪兒,凡事都講究一個大義!老朱家佔了這天下的大義名分,他就是這天下共主。你一個山寨中,寨主大當家的就是大義名分,除非下決心撕破臉
,否則他說的話你就得老老實實的遵從,要不然那是要受三刀六洞之刑的!
侯家偉笑笑:「大當家的說的話,小弟從來都是不會反對的,只要是大當家的一聲令下,小弟立刻帶著人去把那六里莊給踏平了!把裡頭金銀珠寶都取來獻給大當家的,把裡頭最漂亮的女人也搶來給咱們做壓寨夫人!」
說著便是哈哈大笑,下面也跟著響起了一片笑聲,有人就叫道:「三當家的爽快,只要是您老一聲令下,咱們就跟著你干去!這次可不興不帶上我!」
白麻子沒想到侯家偉答應的如此乾脆爽快,他瞇著眼睛看著侯家偉,侯家偉臉上卻只有恭敬的笑,並無半分異色。他忽的一笑,輕輕拍了拍虎皮交椅的扶手:「嗨,老三,你這是說的哪裡話來?什麼叫搶來給我?那是咱們兄弟的!」
白麻子面向眾人高聲道:「我就在這兒撂下一句話,這一次若是能打下六里莊來,裡面的財物,誰也別私搶,都運回來平分。這一次,誰也不准多拿,咱們山寨裡頭人,人人都有一份兒!」
「人人有份兒!人人有份兒!」
這一句話讓下面的頭目們都興奮起來,紛紛嗷嗷叫著嚷嚷著。
侯家偉也在一邊笑著附和:「是,都是弟兄們的。」
只是他的眼神卻是一片冰冷,心裡更是在咬牙切齒的破口大罵。
「入你娘的白麻子,逼著老子幹這事兒不說,還陰老子,我入你娘!」
白麻子這廝,實在是太陰毒了!本來按照山寨的規矩,跟著去行動的馬匪,出去充公的那一份兒,剩下的那些,搶著多少都算自己的。而充公的那一份兒,則是事後拿回來山寨裡頭分的分,如此一來,只要是去了的,基本上都是可以多分不少的。這也是理所應當,畢竟人家去了的,是拿命在拼的,多拿點兒怎麼了?說句實在話,回頭還給你分一點兒,那就是兄弟情分很不淺了!
而現下白麻子這麼一說,去不去都是分一樣的,那誰還願意去?就算失去了的,誰還願意拚命?
這廝倒是最擅長幹這等事,我的功勞,讓他三言兩句給編排的,倒是讓的別人都記住了他的好兒。
侯家偉真是快給氣瘋了,他這個人生性陰毒狠辣,素來都是他陰別人的,被別人陰的
事兒,到目前為止就發生了一次,便是給劉若宰弄得身敗名裂,權勢富貴都成了煙雲。卻沒想到,這一次又是給白麻子陰了一次,這一次若是一個弄不好,說不得下場也是淒慘。
侯家偉還在笑,笑的很自然,很舒暢。
似乎白麻子針對的不是他一樣。
在下面的那一群頭目中,站著一個年輕人,他身材高大,肩寬腰細,行走步履輕盈,像是一隻敏捷的大貓一般。不過是二十來歲的年紀,面色卻是頗為的沉穩堅毅。他留著短鬚,膚色是健康的古銅色,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活潑潑的力量。
周圍的那些頭目都是穿著各色各樣的衣服袍子之類的,而他卻是穿了一身厚重的全身鐵甲,看上去跟其他人很是格格不入。照理來說,這樣的人應該飽受排擠才是,但是周圍的人分明都不敢怎麼惹他,雖說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但是神色間卻是不敢顯露出厭惡來。
來了虎頭山寨兩個月,現下整個山寨中誰不知道侯景大名?
來到山寨之後不過是半個月,便有人找事兒,說是侯景整日價穿著個甲冑,是裝模作樣,標榜自己曾經的官家身份,是瞧不起山寨中的弟兄。當然,他說是這麼說,箇中原因不過就是因為瞧著侯景這一身甲眼熱,想搶過來而已。
而侯景就說了一句話:「咱倆比試一場,你贏了,我管你叫爺爺,甲冑也歸你。」
那馬匪自持武力,當下便答應下來。結果兩人擺開了架勢,剛一個回合,侯景便是架住了他的胳膊,一拳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太陽穴上,便是把他給砸的口噴鮮血,那邊太陽穴都凹了下去,腦漿幾乎都流出來了。就一拳,便是給生生打死。這一下,週遭那些心懷鬼胎的人都是給鎮住了。給打死的這馬匪也是山寨中出名的狠角色,號稱能力降奔馬的人物,卻沒想到,在這侯景的手底下,竟是一拳都撐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