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重重的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濺起了一片灰土,然後在地上滾了兩圈兒,這才是不動了。
張麻子看著那大猴兒,目瞪口呆,大猴兒似乎很得意他的表情,猴兒臉上露出了很人性化的鬼臉表情,拍了拍爪子,嘴裡發出一陣吱吱的笑。
青雲子道:「怎麼樣?現在服氣了吧?你這大師兄可比你能幹的多了,每每找到一處古墓,都是它動手挖墳。嗨,手裡頭活計,那可是利索得緊,用不了一夜的時間,盜洞就能刨下去三五丈深,比之幾個壯漢還要管用的多。」
張麻子遲疑了片刻,道:「可是,師父,這小猴兒便是再聰明,可識得什麼東西值錢?可別撈了半天,弄了一堆不值錢的破爛兒出來。」
「那不能。也不看看你師父是啥人,跟了你師父我這麼久,還能沒這點兒眼力見兒?」青雲子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道:「這猴兒跟人不一樣,人是拿眼看,這猴兒啊,是用心眼看。據說這等異種,開的都有心眼。有沒有心眼為師拿不準,但是咱家這老二,精乖精怪的,每次下去,准先不動那金銀銅錢兒,且逮著那等老古物先拿出來。你說也是奇怪,它似乎就能分得清哪些老些,哪些是後來的。」
張麻子聽他說的邪乎,不由得有些慎得慌。
不過這年頭兒神鬼之說盛行,青雲子張這般說,在他們看來反倒是比較符合常理。
正說著,那盜洞中忽的傳來一陣吱吱的聲音,接著小猴兒便是從裡面竄了出來,它身上沾的都是土,弄得灰頭土臉的,看上去很是狼狽。還好身上沒有沾濕,一身毛兒還是幹幹的,想來是因為這兩年乾旱少雨,就連墓穴之中都未有積水的緣故。
這猴兒兩隻手裡倒是都塞得滿滿的,只不過看上去此行下去收穫不大,左邊那隻手裡是一個不大的小罈子,右邊手裡東西更是詭異,看樣子竟像是幾張書頁。
那大猴兒嗖的一下竄過來,把那罈子拿在手中上下打量了兩眼,便是往地上狠狠一砸。張麻子一句『先別砸』憋在嘴裡愣是沒能說出來,不由得很是氣悶,道:「師父,若這罐兒也是個稀罕物呢?」
「嗨,哪兒那麼多稀罕物?就是個破陶罐兒。」青雲子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這倆猢
猻有分寸,真要是好東西,他們不會摔的。」
張麻子一陣無言,他發現在這個兩人兩猴兒的怪異組合裡,暫時就他自己最沒能耐。
而且這種局面很可能會持續相當一段時間。
那陶罐兒在地上碎成好幾塊,裡面卻是露出來一大坨青色的東西,閃爍著金屬光澤,看上去像是個金屬塊。
張麻子湊近了一看,才看出來,原來是個錢山就是好多銅錢給裝進罐子裡面,在地上埋得時間太長,罐子裡面進了許多泥土,泥土把銅錢都黏連在一起了,就算是罐子給砸碎了,依舊會保持形狀。
這玩意兒並不少見,在後世都留存了很多,許多收藏達人的家中,甚至藏有數量不少,高達三四尺,形狀各異的錢山。蓋因銅錢留存量大,留存量一大,自然就不值錢了。而在這個年代就更是如此,都是作為呢流通貨幣存在的。
青雲子歎了口氣:「看來裡頭好東西果然是給人搬空了,今次收穫怕是……」
張麻子明白他的意思,這小猴兒看來以前眼界是挺高的,專門挑著好東西拿,金銀那都是等閒不上手的,現下去卻連這些銅錢兒都不放過了,可見裡面確實是沒了好東西。
那小猴兒興許也覺得自己這一次下去沒撈到什麼好東西,第一次在張麻子面前表現就丟了面子,不由得也有些垂頭喪氣,伸著猴爪子把那幾張書頁遞給了青雲子。()
青雲子卻是嘿嘿一笑,摸出了幾個栗子扔給它,笑瞇瞇道:「只要下去就是功勞。」
那邊廂小猴兒見有栗子吃,頓時一掃陰霾,興高采烈的和大猴兒吃的香甜,青雲子這才把注意力挪到這幾張書頁上,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有些漫不經心。但是掃了幾眼之後,臉上的表情立刻就變得有些凝重了。
他越是往下看去,臉色就越是正經,到了最後,已經是變成震驚、畏懼、神往交雜在一起的複雜神情。
到了最後,竟是連著那握著書頁的手都不由得顫抖起來。
張麻子早就注意到自家師父的不對勁兒了,這書頁是那種深黃的顏色,顯然已經是很有些年頭,而且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做的,在這古墓中埋了許久,都未曾腐爛,而且依舊平整板直,隱隱然還透著金屬的光澤。他抻長了脖子往書頁
上看著,看了一眼之後便是大失所望。相對於一般的青皮混混兒來說,張麻子算是很不錯的了,因為他認字兒,他沒上過私塾,但是青雲子這位學貫古今的風水大師,卸嶺力士一脈傳人豈能容忍自己的單傳弟子是個大字不識的白丁?
但是張麻子方才一眼看去,卻是發現上面的字,自己一個都不認識。那上面的字,字體極大,一面紙上怕是只有二三十個字,但卻是複雜的緊,比畫極多,怕是一個字少的也得有二三十畫,而且比劃並非是勾線撇捺,而是彎彎曲曲的,就像是小蛇一樣。
不知道怎麼地,張麻子看了那些字,便是感覺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陰森詭異,讓人感覺很不舒服,似乎是給什麼東西盯上了一樣,心裡頭有些憋得慌。
「師父,這是啥啊?」
張麻子終於沒忍住,問道。
「啊?」青雲子方才一直沉浸在那書頁之中,似乎完全忘了外面的世界,此時被張麻子一喊,才是恍然驚醒。他的臉色竟然有些發白,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麻子感覺素來鎮定自如的師父這一次卻是有些慌張,不由得更是詫異。
「師父,你咋了?」
張麻子又問道。
「沒啥,沒啥。」青雲子輕輕吁了口氣,把那書頁用一塊布包起來小心的收好,翻身上了大青驢,他指了指地上的錢山:「拾起來帶著吧,好歹也算是路上的花銷。」
張麻子點頭應是,把那錢山撿起來,準備找個有水的地界兒把錢清洗乾淨。
兩人兩猴兒離開了這處無名墓地,只是和來的時候相比,這一次卻是沉悶沉默得多。張麻子又問了一遍,青雲子卻是顧左右而言他,張麻子便知道師父這是不想告訴自己,便也不再問了。
走出去了好遠,青雲子回首向南,臉色竟然是透著說不出的狂熱,口中輕輕呢喃著:「南荒有龍?南荒有龍!!」
……
就在青雲子師徒在墳上忙活的時候,一個素顏婦人也來到了磐石堡門口。
她穿了一身青色的棉衣,上面打了不少補丁,有的地方都露出棉花來了,從衣著上就能看得出來,她的家境應該不怎麼樣。她右手還挎著一個青布包袱,裡面鼓鼓的,也不知道裝的是啥。看得出來
,她很拘束,站在高大的城門樓前有些不知所措,神色間有些膽怯,還有說不出的慌亂。
在城門外不遠處還停了一輛牛車,上面蹲著個穿著黑衣服的漢子,離得有些遠,看不清楚長相,但應該年紀不大,穿著黑棉襖,衣服上也都是補丁。那拉車的老牛也是瘦弱不堪,幾乎是皮包骨頭。
今日在城門口駐守的正是第一殺手隊。
磐石堡的軍隊規模實在是太小,人口實在是太少,因此這些新兵雖然還在訓練期間,卻已經是在拿出來用了。諸如說,磐石堡的要害和現在唯一一個開放的大門,南門,每天都要更換兩個殺手隊前來執勤守衛,白天一個,晚上一個。這駐守執勤的殺手隊不是輪流來的,而是由石進抽籤決定的。而每日上午,下午,以及傍晚到子時,子時到卯時,都各自有一個殺手隊要在城牆上巡邏,巡邏的殺手隊,也是抽籤抽出來的。
當然,為了防止訓練的時間減少的太多,每一支執勤過的殺手隊至少要五日之後才能再執行任務。
一開始聽說有這事兒的時候,新兵們都很興奮,紛紛盼著要去執勤在他們看來,去幹啥都比在大校場上站軍姿挨鞭子要強,說不定還能偷偷懶,說說話。不就是看大門麼,誰不會啊?
不過很快便發現,才不是這麼回事兒。
因為去執勤的時候,訓導官也是跟著的。
只要是有訓導官在的地方,大致就沒什麼好事兒,這已經是所有人都認可的一個道理了。巡邏的那些殺手隊還好些,總可以活動活動的。但是這些守城門的就倒了大霉了,在訓導官的嚴令下幾乎要在城樓前面和城門前頭一站就是幾個時辰。
就像是現在的陳水生和蔣老三一樣。他倆一個手扶狼筅,一個手持鏜鈀,一左一右分別站在大門兩側,面朝向南,腰板兒挺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