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進了南門,大門隨即輕輕關閉,董策直接帶人去了倉庫。
倉庫門前,燈火通明。
劉大庫和蘇大成並未提前得到消息,他們是給家丁們拍門吵醒的,到了這兒就不用擔心什麼了,倉庫所在的坊區,獨成一個區域,四周都有高高的坊牆遮掩著,裡面發生什麼外人也不知道,這裡面可說都是信得過的人。
晚上庫丁們都下值回家了,睡在這裡面的只有蘇大成和劉大庫兩人,他們聽說是大人親至,趕緊著急火燎的穿了衣服,出來大門。結果一出來,便是驚得目瞪口呆。
那兩個碩大的銀球像是炸彈一樣砸進了他們眼睛,由不得他們不去注意,以至於甚至都忽略了董策跟這銀球站在一塊,被忽略也是正常。家丁們打著火把,兩個沒奈何閃爍著迷人的光芒。
「這……這是……」
蘇大成嘴巴張的足以塞進去一個雞蛋,倒是劉大庫比他見識多一點兒,他走上去哈著腰圍著那銀球轉了兩圈兒,滿臉的垂涎欲滴,哈喇子幾乎都要滴到上面了。
「這,這是沒奈何?」劉大庫有些不確定的道。
「沒錯兒。」董策點點頭,淡淡道:「看夠了麼?看夠了便把銀庫收拾出來,記住,要把這倆東西放在箱子裡,上上鎖,除了你們倆,誰也不能私自打開?明白了麼?」
「是,是!」兩人回過神兒來,趕緊點頭。
他們對董策的行事現下也都有些瞭解了,知道這倆沒奈何怕是不是什麼好來路的,是見不得光的。
劉大庫笑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咱們每日看著大人的家底越發的厚實,心裡真是歡喜的緊。」
「你們這兩隻碩鼠別給我往外扒拉就成。」董策哈哈一笑,指著兩人打趣道。
劉大庫本就身材肥胖,這些日子更是日漸肥碩,簡直跟球兒也似,而蘇大成本來乾枯瘦小,這些日子吃好喝好,頤指氣使的,身子也有些發福了。他本來臉上不少皺紋,顯得很有些老態,現在皺紋卻是少了許多,人也顯得年輕了,估計是肉多了把臉皮給撐開了。
兩人不由得大是尷尬,連
稱不敢。
董策也只是微微一點而已,便不再說。這磐石堡中每個人的行為,董策只要是想知道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這倆大字輩兒的還算是規矩,雖說油水撈了一些,但還都是在規則範圍之內,並未有什麼作奸犯科,監守自盜的行徑。
董策對此還是很滿意的。
兩個沒奈何給搬了進去,董策便宣佈家丁們各自解散休息。
回到府中之後他又召見了李貴,叮囑他吩咐下去,讓那些甲長們嚴密監視所有人的行動,一旦有行為異常,或是私自外出者,立刻上報。
李貴具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大致能猜到一些,自然是沒口子的應下。
而後董策回了內宅,自是一番歡喜不提。
第二日一大早,已經放了兩天假都有點兒養懶了的新兵們忽然聽到了一陣陣熟悉的竹哨聲,屁滾尿流的穿衣服收拾內務然後往大校場上跑。
在大校場上,他們又看到了訓導官那熟悉的面孔。
他們趁著夜色趕回去,休息一夜,第二天順理成章的出現。若是白日回來,未免顯得突兀。而現下除了磐石堡的人,誰也不知道他們出去過,便是知道的人,也不會多想什麼。
當然,這一日有不少人遲到,鬼哭狼嚎的慘叫聲和辟里啪啦的鞭子聲響徹整個校場。
…………
宣府鎮,懷安衛。
今日天氣不大好,陰風呼嘯,天空中濃雲密佈,雖然現下是正午時分,但還是顯得有些昏暗陰沉。至於太陽光,那更是絲毫也瞧不見。
對於九邊的邊民來說,這種天氣是早就已經習慣了的。這些年來,這樣死不死活不活的陰沉天氣格外的多,見到陽光的時候反而是少。夏天如此,冬天也是如此。你說你要麼就陽光燦爛,要麼乾脆一場大雨或者是大雪下來,好歹也能緩解旱情,但是天上死活就是什麼都飄不下來。
別看天陰成這樣兒,可是十次裡有九次半是什麼都下不來的,剩下的那半次,或許能飄個雪花或者是滴幾滴雨毛毛,屁用也沒用。
這裡是懷安衛的西邊兒,是懷安衛和天成衛的交界,也是大同鎮和宣府鎮的交界,也是山西和北直隸的交
界。
西邊不遠處就是連綿的太行山,站在此處向西願望,還能看到那高大的山巒剪影。
這裡是一片農田,只是地裡什麼都沒有,顯然已經是荒蕪了許久。本來不應該如此的,因為在北邊不遠處,便是一條河,那河寬度相當可觀,怕不得有二三十丈寬,可見水量也相當大。此時已經封凍,一眼望去,一片冰白。
這就是從守口堡流入關內的雁門水的下流,雁門水自守口堡入關,流經天成衛,鎮虜衛,永加堡,然後在萬全左衛注入洋河。
這樣寬大的一條河流,能夠養活流域內相當大的一片土地,至少河流兩岸十里之內的土地,只要是百姓勤快一些,是不愁沒有水來澆地的。
一般來說,哪怕是在乾旱之年,這樣的田地,產出也不會太少。這些上好的水澆地都是地方上地主們搶破了頭的良田,但是現在完全不像是有主的樣子。
遠處那個村子或許能夠解答這個疑問。
村子規模很不小,綿亙足有一兩里地,怕是裡面能有百餘戶村民。在這個時代,這絕對已經算是相當規模的大村子了,這可不像是後世,動輒上千人幾千人的大村子隨處可見。事實上,這個村子理當是周圍幾個村子合併在一起居住的村子的外圍有著很明顯的一圈堡牆。堡牆大約有一丈三四尺高,看樣子是用夯土建成的。
在宣大地界兒,這樣的村堡很常見。
村堡自古有之,一般來言指的乃是村民自發興建的,用來抵禦土匪、山賊或各種地方劫掠的堡。稱為村堡,和軍堡相對應。
一開始的時候這等村堡還不多,後來自從土木堡之變之後,韃靼瓦剌不斷入寇侵略,民間便有許多村子聯合起來,搬遷到一起去,然後大家合資在外面修建圍牆,在村裡修建戲台廟宇之類的公共建築,家家戶戶出人手,聯合防禦賊寇。後來韃靼瓦剌不來了,察哈爾又開始來,之後建奴又來而且他們搶的特別多,呆的時間特別長,席捲的地域特別廣。
所以近些年來,山西北部和宣府地面,已經少有沒有防禦的村子了,幾乎都是以村堡的形式存在著。
這些村堡只要是有足夠的人手防備,糧食足夠吃,沒有內奸,在建奴來之前做好準備,有這些前提條件的話,是相當難以被攻破的。而
且建奴畢竟人不是太多,是不會耗費兵力攻打這種村堡的,就算是打下來,他們搶的東西可能還不如損耗的多。
但是這個村堡明顯是不走運的很。
堡牆已經有多處坍塌了,堡門消失不見了,原先的位置只剩下一個黑窟窿,堡門上方磚石砌成的城樓子只剩了半截。從坍塌的堡牆往裡頭看,只看見了一片斷壁殘垣,不見一點兒人氣。
毫無疑問,這裡被建奴攻破了,而下場也和所有被建奴攻破的村堡一樣老弱被屠殺一空,女人和壯年男子被驅趕著,像是牛羊一樣被帶到遼東,成為真夷手下的包衣。
這個村堡,已經是成為了死域。
農田中間有一條小路,興許是原先村民們為了走路方便踩踏出來的,不過是兩尺來寬,更是崎嶇不平。
可是這會兒,卻有兩個人,兩頭驢,晃晃悠悠的向著這邊而來。
兩頭非常健壯的大青驢,兩個人都穿著厚厚的棉襖,帶著棉帽子,驢背上兩邊還各自掛著一個褡褳,看上去就像是冬日裡趕路的行商。這樣的行商,在宣大地面上,再常見不過了。
只是,在其中一頭驢的兩邊,各自掛著一個挺大的布袋子,這兩個布袋子裡面卻是時不時的動一下,偶爾有一個長滿了毛兒的腦袋從裡頭探出來,顯得格外的詭異。
只是這兩人的對話內容,可不怎麼像是行商能說出來的。「徒弟啊,咱們觀陰宅觀風水,總體分成是兩塊兒,一塊兒是山地風水,一塊兒是平洋風水。為師先跟你說這山地風水,山地風水講求的是『天人合一,天人感應』,講究的是形勢和理氣的最佳配合,形勢方面必須是:以穴為中,以主山、少祖山,祖山為背,以河流、水池為前,以案山、朝山為對,以水口山為屏,以青龍山、白虎山為翼。理氣方面必須是:以穴之座向、分金,取五行生之理,合亡人之命卦及水口方位,及二十四山座向分金。使其福澤後代,蔭益子孫。咱們看風水的,最重視砂環水抱,蓋因水抱可使穴地之生氣凝聚結集,而砂環則可使寶穴凝聚之生氣不至被風吹散。是故《葬經》有曰:風水之法,得水為上,藏風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