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訓導官手中的冊子內容都是一模一樣的,這就意味著每個殺手隊訓練的內容都沒什麼區別,不會因為訓導官的不同而有各自的差異,頂多是因為訓導官理解的不一樣而具體的操作方式不一樣而已。而這一批新兵們的身體素質和理解能力都是相差不多的,這也就使得他們的訓練進度幾乎一樣,個別慢的,也不過是慢上半天幾個時辰而已。快的也快不到哪兒去。
放了這句狠話們,董毅英便是大步朝著宿舍的方向走去。
新兵們都是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訓導官沒有宣佈解散,他們都不敢亂動,依舊是在那裡站得筆直,昂著頭,挺著胸。但是一個個的,耳朵卻都是支了起來,仔細的聽著營房那邊傳來的動靜。
果不其然,一會兒的功夫,那邊便是傳來了一陣怒罵聲,還有鞭子啪啪打下的聲音。
錢一川歎了口氣,鄭發奎眼中卻是露出一絲笑意,他有些幸災樂禍。
又過了一會兒的功夫,便看到董毅英把蔣老三給帶了來,董毅英在前面走著,蔣老三在後頭跟著。能夠很明顯的看到,蔣老三的臉上脖子上有著兩道清晰的鞭痕,鞭痕鼓了起來,一片紅色,看上去頗為的觸目。
錢一川看了就有些替他疼,這鞭子他也挨過,但是分明沒這麼重。看樣子訓導官這一次也是下了狠手了。
不過雖然挨了鞭子,蔣老三卻是依舊氣焰囂張,他晃著膀子跟在董毅英後頭,眼睛時不時的左顧右盼著,根本就沒把這幾鞭子放在心上。
鄭發奎不為人知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最看不慣的就是蔣老三這副樣子。你橫什麼橫?不過也就是個泥腿子出身,大夥兒誰不是?還不知進退,不敬上官,像你這種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你憑什麼橫?什麼東西!
鄭發奎是那種典型的,循規蹈矩,一旦進入了一個體系,便嚴格遵守這個體系的規矩,並且努力向上的人。對於他們來說,最看不慣的,便是蔣老三這種不服規矩的人。實則在他們心中,有些羨慕,也有些不屑。
走到眾人面前,董毅英一轉身,面對蔣老三,沉聲道:「蔣老三,把第十九條軍規給老子背一遍!」
「是,訓導官!」
蔣老三這會兒卻是一副老老實實的樣子,一個立正,大聲回應。
鄭發奎瞧了嘴角不屑的一歪,心中暗道:「裝什麼?」
蔣老三清了清嗓子,大聲道:「軍規第十九條,聽竹哨。
凡每日清晨,即響竹哨三聲,第一聲之後,一炷香之後是第二聲,再一炷香之後是第三聲。聽到第一遍哨就要起身,想著再睡一會兒萬萬不可,敵人殺到近前誰能容你再睡?一步晚了以後步步都要晚。聽到第二遍哨就該出門了,走前看看屋裡還有人睡否?一人遲到一屋人都要挨打!第三遍哨之前一定要趕到集結,平心靜氣喘勻氣!晚上睡覺也是如此,兩聲哨響之後,都要上床安睡,不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你今日訓了一整日,已然累的嘴皮子都不想動,明日還要再訓,再不睡覺第二日哪來的精神?沒了精神訓的不成,就要挨打,何苦來哉?」
他背的很快,非常流暢,而且一字不差。
這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兒,軍中能這麼背出來的人絕對不少因為每天晚上,都專門有半個時辰的時間,訓導官們什麼都不幹,就是帶著士兵們背誦軍規,一條條的背。而且這背可不是瞎背,每天這個環節完畢之後,還要抽人出來提問。
對於大部分新兵來說,這項訓練項目是他們最為怵頭的一項,若是有的選,怕是新兵們寧可站上兩個時辰的軍姿也是軍隊不願意背誦這個的。
不過效果是明顯的,大部分人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將軍規記得清楚了,更傳言甚至有些人私底下也一個勁兒的念叨,能把軍規從頭到尾背下來。而且這樣一來,更在所有新兵心目中,都牢牢的定下了軍規這兩個大字。讓他們知道如何做對,如何做錯,不自覺的就開始約束自己的行為。
但是蔣老三能背的這麼利索,董毅英卻是有些詫異,每次背誦軍規這一環節的時候,他看得出來,蔣老三就是在應付其事。跟著張張嘴而已,怕是大半的時間都在偷懶和走神兒,而且之前幾次的提問,蔣老三也都是不那麼的利索。
「不會是蔣老三這廝猜到老子要問他這個,所以提前背下了吧?難不成從昨天晚上他就已經想到了現在要背這第十九條,所以才……」董毅英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在他看來,別說是蔣老三,這些新兵裡面怕是沒有誰會有如此心機。
只是他卻忽略了一點,任何時代,任何人群中,總歸是會出現一些奇葩的不能稱之為人才哪怕這是一群質樸的農民。
「第十八條,背!」董毅英又是沉聲道。
蔣老三張了張嘴:「第十八條,書器械。應有兵器,軍士配定隨身……額,雖一弓一箭,須書各行伍在上。或遺失……額……」
其實第十八條要比第十九條簡單許多,但蔣老三卻是結結巴巴的背了兩句,停頓了好幾下,一揚腦袋:「背不出來。」
「第二十條,背!」董毅英又道。
蔣老三張嘴結舌了好一會兒:「這個也背不上來。」
這次倒是乾脆。
董毅英卻是並未有什麼得意的心思,他卻是在心裡重新審視這個看上去混不吝的魁梧大漢,沉沉的盯著蔣老三看了好一會兒,心裡微微歎了口氣:「竟是如此有心,可惜可惜,不用到正道上。」
他淡淡道:「按照軍規,一人遲到,所有人都要挨打。」
此言一出,第一殺手隊的眾人頓時都是臉色難看。鄭發奎也是心裡一凜,他今日早晨只想著報復蔣老三了,卻沒考慮到這一點。按照軍規,在這種情況下,可是都要挨打的啊!
楊二沒忍住,抗聲道:「可是訓導官,他起晚了,憑啥俺們一起挨打啊?」
「這就是規矩,沒有為什麼!」董毅英厲聲道:「規矩是這麼定的,就要這麼執行,你不需要懂為什麼,只要知道規矩在這人就成!這是第一次,我饒了你,以後別再讓我聽到任何質疑軍規的聲音,都明白麼?」
他聲色俱厲,這等突然爆發出來的怒火讓眾人都是心中驚駭,楊二嚇得一哆嗦,趕緊唯唯諾諾的應了,退了回去。
「之前蔣老三已經遲到過兩次,念在初犯,只懲罰他一人。可是今日,已經是第三次遲到……當初制定那條軍規的初衷,便是讓一個殺手隊中所有人的相親相善,互相扶持,不得漏下哪個,扔下哪個!」
董毅英敏銳的發現了他們中可能存在的矛盾,逼視著眾人:「怎麼,起來的時候,沒人叫他麼?」
「叫了……俺們哪能不叫?」
「俺們叫了。」
「王土根還推他來著,結果讓他給罵了一句,又睡了。」
「不是俺們不叫他,是他自己不起來,實在是沒法子啊!把他給惹惱了就要打人,俺們都打不過他。」
……
那邊廂蔣老三卻是扯著嗓子嚷嚷道:「他們胡扯,他們根本沒叫俺……」
一聽這話,鄭發奎錢一川他們都驚呆了,這世上咋還有這麼不要臉的人?眾人都是惡狠狠的盯著蔣老三,滿心的憤怒,這廝絕對是故意的,他這是在報復所有人!
這個醃廝,怎地還有這等樣人活在世上?
蔣老三冷哼一聲,一臉的不相干,肉拓油。
錢一川之前一直沒說話,這會兒也看不下去了,道:「訓導官,真不是俺們不叫他,他自己不起,還在這兒耍無賴。」
董毅英冷眼瞧著,和蔣老三相比,他自然是更相信錢一川等人的,而且蔣老三那德行,一看就知道是滿嘴胡放炮,瞎扯淡。
他盯著蔣老三瞧了一眼,忽然冷笑連連,沉聲道:「蔣老三早操遲到,違反軍規第十九條,鞭打二十!隊中其它,未盡職責,一人鞭一!」
「什麼?」
這一下輪到蔣老三吃驚了,他瞪大了眼睛:「憑啥他們每人只打一下?」
「軍規上又沒說要打多少下?老子想多打你,不想多打他們,你管得著麼?」
董毅英瞪了他一眼,惡狠狠道:「給老子閉嘴,趴下!」
蔣老三隻得不情不願的趴下,鄭發奎錢一川等人卻是人心大快,都是冷眼瞧著他,心裡一個個都跟吃了人參果也似,只覺得舒坦的緊。
錢一川和鄭發奎上去把他衣服給扒開,然後摁住了他的胳膊腿,棉襖給脫下來,露出他黝黑結實,筋肉勻稱的後背,之間後背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好的沒好的鞭痕。可見這些日子,蔣老三真是沒少挨收拾。董毅英不由得有些感慨,給收拾成這樣兒,換成別人早就老實巴交的了,哪裡會這般驕橫?他心裡想著,手下可不停,一鞭子就是狠狠的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