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應是。
擺擺手讓眾人各自散去,董策向杜建河問道:「現在生產速度如何?」
杜建河已經習慣董策嘴裡時不時冒出來的一些新鮮詞兒,眨巴眨巴眼,道:「基本上是半個月能打出八支來。」
「也就是說,一個人半個月才能鑽好一支銃筒?」董策立刻反應過來。
現在一共就八個人會鑽銃筒,而其他的部件都好打造,說白了,還是銃筒的制約。
見杜建河點頭,董策皺了皺眉頭:「不能加快速度麼?」
「大人恕罪。」杜建河一臉的為難:「這玩意兒就是個水磨工夫的精細活兒,得一點點兒的磨蹭,著急不得。若是心急了,打出來的東西說不得就得出岔子。」
「小的不敢說辛苦。」他猶豫了半天,終歸是壯著膽子半是表功半是辯解道:「小的這八人,每日只睡三個時辰不到,剩下的時間,都磨在這上面了,實在是……」
「得了,還能虧待你不成?」董策笑了笑:「回頭告訴他們幾個,打造滿十支銃筒,升一級工匠。五十支,升二級工匠。那些打造其他零部件兒的也不虧待,五十個,一級工匠。二百五十個,二級工匠。」
杜建河大喜,趕緊謝過。
讓劉大庫把這些魯密銃都入庫好生照看保養之後,這一次視察工坊,也就結束了。
在熱兵器這邊兒,董策呆的時間要短不少,畢竟沒什麼新的東西要弄,只需要一切照舊就好。
不過,一個絕對不容忽視的事情就是——必須要擴大規模。第一支魯密銃打造的時候,須得五六個鐵匠合力做接近二十天才能造出來,現在雖然速度大大提高,但是董策還是不滿意。
當然反,臨走之前,董策也沒忘了把杜建河和趙鐵砧叫出來點了點。
話裡話外的意思兩個人也能聽明白了:要互相爭一爭,別別腳,這沒問題,但是一定不能影響大局,不能影響生產,要不然就等著挨收拾吧!
從工坊裡出來,天色已已經黑沉沉的了。
董策先回去吃了個飯,然後溜溜躂達的到了簽押房。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簽押房,儘管他來的少,但是裡面的一應擺設都是齊全,甚至現在桌子上的燈都是亮著的。
寒風襲來,吹動董策的衣襟,臉上感受到那陣陣的冰冷,董策忽然沒來由的想到了自己的高中。那個時候,十五六歲,最美好的青蔥歲月,在學校旁邊的天橋上,自己和她,也是手牽著手,面對著那寒風。相視一笑,那是烙刻在心裡永遠也不會淡去和遺忘的容顏。
董策只覺得自己心像是被一隻手狠狠的攥了一下,這一剎那,心痛幾乎讓他戰慄。
他本以為,再也不會想起她,只是此時方才發現,自己永遠也無法淡忘遺忘。哪怕是穿越數百年的時空,亦是如此。
那個女孩兒,教會了他很多事。
董策狠狠的搖了搖頭,把這一絲情緒驅趕出去,偶爾翻出來回憶一下也就罷了,卻不能受到影響。
簽押房分內外兩間,用屏風隔開了。作為董策日常的辦公場所,簽押房的面積很是不小,足有東西三丈寬,南北一丈六七尺的長度。開門沖南,進了門之後,是外屋,有一道南北向的屏風擺放。屏風式紫檀木的八寶屏風,上面畫著仕女圖,很是精美秀麗,一看便知道是有些年頭兒的物件兒。外間擺著幾張椅子,兼有會客之用。當然,能進了這裡的,自然是很有身份,或者是親近之人了。
裡面是一張靠窗戶的紫檀大桌,酸枝木的椅子,至於獸口銅爐之類的設置,都是一應俱全。還有博古架,上面擺放著一些古董,在博古架的另一邊,則是放著一張羅漢床。若是累了,還可以在這裡休息一下。
董策瞧著這些東西都有點兒眼熟,他忽然想起來了,這些可不都是那些贓物裡頭的麼?
有的是從土匪手中得來的,有的則是侯家偉的家產被劉若宰截留下來一部分給了董策。
董策溜躂了一圈兒,心裡很是滿意,李貴這個人,確實是心細的緊,處處都想到了,讓人感覺很舒服。放在後世,這是辦公室主任的好材料,服務領導絕對是無微不至。
外間的東牆上還開著一道門,門虛掩著,裡面透出光亮來。董策推門進去,見這屋子不大,也就是一丈三尺方圓,裡面陳設也很簡單,一張桌子,靠牆一排四五把椅子,桌子上擺放著文房四寶,牆角上放著一個火爐,帶給屋裡融融的暖意。除了這些,再無他物。
一燈如豆,照亮了三尺天地,白忠旗正自趴在桌子上,埋頭寫著什麼。
作為董策的長隨,其實就跟後世領導身邊的秘書差不多,這裡便是他辦公的所在。門一般是不關的,這樣董策有個什麼事兒,招呼一聲就能聽到。他這屋子,還有另外一扇門單獨通向外邊。一般若是有人來,而同時董策的簽押房中已經有客人在說話的時候,他便會請人在這間房子裡略微歇息片刻,上個茶水伺候著,也省的人家在外頭等著。
聽見動靜兒,白忠旗抬起頭來,見是董策,趕緊起身行禮。
「罷了。」董策擺擺手,繞道邊兒上瞧了一眼:「寫什麼呢?」
「回大人話。」白忠旗道:「今日大人說的些話,佈置的任務,交代的事情,都緊著記下來,省的明日一覺醒來就忘了。」
「你有心了。」董策有些意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著稱讚了一句。
白忠旗連稱不敢。
現下事務繁忙,有時候他自己交代了什麼事兒都會記不住,所以有這麼一個記錄,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其實長隨在官員身邊是非常重要的角色,非心腹不能擔當。但是董策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是東奔西走的,大多數時候也不帶上白忠旗,以至於他就顯得有些沒事兒做,安鄉墩磐石堡都不知道呆在哪兒好了。這地位,也就不尷不尬的。不過隨著董策以後在堡裡呆的時間越來越久,一切走上正軌,他的地位,就會慢慢凸現出來。
「你現下可有了住處?」
「就在前院兒東廂房,被褥爐子等一應東西都有。」
董策點點頭,忽然問道:「你可知道翟青桐在哪兒?」
「翟青桐?」白忠旗道:「現在翟姑娘白日在河中帶著一群女子打漁,晚上便回安鄉墩,她家裡人還都在那邊兒住。現在,理當還未回去。」
「你去找找看,讓她來簽押房找我。還有……」董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跟李貴說,建造宅子的時候,別忘了給翟家也建一座。」
「是!」白忠旗快步出去。
董策自回簽押房中,靠在寬大的太師椅靠背上假寐,尋思著以後幾日的事兒。
年前的事兒,差不多都已經吩咐佈置下去了,按部就班的往前發展就是,倒是沒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只是年後,就立刻會忙碌起來,徵兵,訓練,打造兵甲,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對了,還有一件事兒……」
董策忽然想起來,趕緊提筆想要記下,卻發現硯台中還沒有墨。他也懶得拿,踱步去了白忠旗那邊,隨手找了一張紙,提筆記了下來。
剛想自己拿走,動作頓了頓,又放在了白忠旗的桌子上。他決定把這件事兒交給白忠旗去給眾人傳達,讓他主持這件事,也算是給他增加一點兒實權,增加幾分名望。畢竟前些日子,總歸是疏遠怠慢了他。
過了大約有半個時辰,白忠旗才回來,他身後跟著一個高挑的身影,比白忠旗還要高上不少,腦後的馬尾一晃一晃的,顯得很是俏皮可愛。
不是翟青桐還能是誰?
她還是和之前一般,穿著一身兒寬大的棉甲,那棉甲似乎把她罩在裡面一般,晃晃悠悠的,看上去有些滑稽。修長的脖頸露出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瞧著董策,有些難名的意味。她剛要行禮,董策便笑著擺擺手:「免了,免了,這麼久沒見你了,一來就行禮,怪不好意思的。來,坐吧。」
翟青桐也不大懂什麼官場上的規矩,董策不讓她行禮她就不行了,道了謝,在旁邊坐下。
董策對白忠旗道:「把下午那個什麼謝蟲兒,叫到府外候著。還有……你桌子上我放了個東西,你仔細看看,這件事兒,你去給李貴他們言語兒一聲,這差事,就落在你頭上了。」
這句話,大致的意思就跟後世『經過決定,給你加一加擔子』之類的一般,都意味著手中的權力要大了,甚或是陞官兒了。白忠旗先是一驚,然後便是一喜,向董策行了禮,自退下。
董策笑瞇瞇的打量著翟青桐。
看得出來,她有些拘謹,坐在那裡低著頭,有點兒手足無措的樣子。
原來可不是這樣兒的。董策心知,這是兩人這許多時日沒見了,難免便會如此。說起來,之前翟青桐在他面前,可是很有些撒嬌的意思的,是唯一一個跟他不怎麼恭敬的人。那種親近的態度,卻是讓他很舒服。
董策說了幾句閒話,好歹是把氣氛調節的好了些。便問道:「怎麼樣,最近聽說你帶著一群女的每日鑿冰打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