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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6章 二七五 算計 文 / 竹下梨

    他立刻站起身來,沉聲道:「王通。」

    王通就在門外站著,聞言推開門:「大人。」

    董策刷刷刷的寫了一張條子,遞給王通:「你立刻帶著人,回磐石堡,找蘇大成取五千兩銀子來。」

    王通心裡一震,情知必然是有大事要發生了,若不然董策絕不會如此。他頓時感覺肩膀上的擔子沉甸甸的,畢竟是五千兩銀子,這輩子,他可還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經手這麼多錢。

    他接過條子,重重的點點頭:「屬下遵命。」

    董策笑笑:「小心些就是,沒什麼。」

    王通點頭應是,自下了樓去。

    這一次跟著出來的有忠字都除了董忠康和董忠庸之外的十四個人,以及一個董勇振,王通帶走了六人。囑咐其他人一定要保護好大人安全之後,便是去尋店伙從馬棚子裡取了馬,又叫夥計拿了些方便在路上吃的麵餅隨身帶著。出了悅來客棧,一路出了陽和城。

    他們到了城外僻靜地界兒,便是在臉上塗上了旱獺油,然後又圍上了厚厚的布巾,既可以遮擋寒風又能防沙防塵。

    這一次他們塗抹的不是牛油羊油,而是旱獺油。冬日北地苦寒,冷風如刀,尤其是在馬上高速行駛中,那寒風更是跟刮骨鋼刀也似,用不了多一會兒就會把臉上凍得都是皸裂的傷口,一道道的血口子。是故要塗抹油脂防寒,而最好的一種那便是旱獺油。()旱獺油不容易干,維持的時間很長,比牛油羊油豬油都要好的多。

    當然價格也就貴,不過董策進了陽和城之後,立刻就派人買了不少。對於冬日經常要外出的他們來說,這可以說是必備之佳品了。

    所謂旱獺,其實就是土撥鼠。

    這種跟大貓和小狗一般大小的囓齒目松鼠科動物,足可以長的九斤多重,大的更是可以到達十二三斤,將近兩尺長。旱獺一日能吃十斤蔬菜水果,這等進食的能力,自然長的也就是肥肥胖胖的。肉質極為的鮮美,油脂也非常豐富,旱獺皮也是不錯的皮草,可謂是渾身都是寶了。

    不過這玩意兒並不好逮,尾巴很有意思,手腳短短胖胖的,再加上嘴巴前頭有一對兒長長門牙,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一副癡肥的樣子,實則非常之機警。它們在進食的時候不僅會經常察看周圍情況,還專門有負責放哨的。

    不過再狡猾的狐狸也敵不過好獵手,正如其名字一般,土撥鼠擅長且喜愛在地裡打洞,通常洞穴都會有兩個以上的入口,以策安全。多數都在白天活動,喜群居,善掘土,所挖地道深達數米,內有鋪草的居室,非常舒適。它們不貯存食物,而是在夏天往體內貯存脂肪以便冬季在洞內冬眠。旱獺的洞口較大,且洞外有旱獺常走的路痕跡。

    有經驗的獵手很容易就能分別出旱獺的洞穴,找到一邊入口之後,就能在不遠處找到另外一個入口,然後兩頭兒一堵,點了柴火灑上水,壓著火兒,用濃煙一薰。要麼給直接熏死,要麼就是熏得暈頭轉向的出來,一棍子就給敲死了。

    旱獺在山陝地界兒是不大有的,蒙古大草原上卻是很多。旱獺油,旱獺皮,基本上都是塞外蒙古那邊兒運過來的,是以不好買而且價格貴。

    做好了防護準備,一行人策馬而去。

    ……

    而就是在他們出城的同一時刻。

    陽和城燈籠街。

    兩個人從一條巷子口拐了出來,晃晃悠悠的往街口筍雞粥鋪的方向行去。

    兩個人,其中一個是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乍一看是二十來歲,但是仔細一看,就會發現,此人長的老成,實際年齡怕不也就是十六七歲的樣子。他長的頗為的俊雅,身上穿著一身玄色直綴,外面披著雪白的狐裘披風,腳上蹬著皂靴,頭上戴著一頂硬胎平頂**一統帽,乃是上等的黑夾紅緞子,用石青錦緞緣其邊。

    腰間還掛著一把銅吞口的寶劍,看來是一位有功名的讀書人。他的行止非常優雅,透著一股子貴氣,顯然不是暴發戶,定然家教是極好的。

    身材高挑,容貌俊秀,再加上這一身打扮一看就是富貴逼人,頓時便是惹得街邊過去的那些女子頻頻注目。這位年輕公子也是瀟灑落拓的性子,見到有人看他便看過去,臉上也是露出挑逗的笑,賊忒兮兮的,惹得那些女子一陣陣的臉紅。

    只是他似乎瘦了一些,而且腳步也太過虛浮了——這一點,一看就知道是沉迷女色,床第間太過荒唐導致的。

    跟這位富貴逼人的年輕公子相比,他身邊那位就黯淡無光的太多了。他大約四十來歲的年紀,身材中等,長相平庸,一張略略發胖的臉上似乎始終都掛著笑意,

    他穿著一身兒青色的綢緞棉服,看上去就像是那等小有身家的商人。

    他四下看了一眼,笑道:「這幾日,公子左擁右抱,懷中佳麗走馬燈也似的換,可是享盡人間艷福啊!」

    那候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張掌櫃,還是多虧了你,若不然本公子豈能知道這苦寒北地,還有此等一個妙處?」

    他年紀比那張掌櫃小了許多,卻是這般拍他肩膀,一來可見二人關係很是親近,二來則是可以斷定,他的身份必在這張掌櫃之上。

    那張掌櫃笑嘻嘻道:「若非侯大人提拔看重,小的現在豈能在此地?公子難得來北地一次,小的自當好生招待。」

    那候公子聽的哈哈大笑,忽然走到大路中間,高聲叫道:「本公子這數日之樂,不減王侯也!」

    他忽然高聲大叫,頓時把周圍的人都給嚇了一跳,紛紛行注目禮,跟看瘋子也似的看著他。

    那張掌櫃的搖搖頭,他卻是知道,自家這位公子卻是有個毛病的:有情癡,善大笑。說好聽點兒那叫好為驚人之語——這也不是什麼好聽點兒的說法,那罪臣袁崇煥不就是好為驚人之語麼?胡吹大氣說什麼五年平遼,結果五年時間過去了,把遼西糟蹋的一塌糊塗——說難聽點兒就是放蕩不羈,時不時的愛發個癲兒。

    只是這時候,是一定要順著他說話的。

    他便趕緊湊趣笑道:「公子,何謂也?」

    這候公子高聲叫道:「王公貴人們,哪怕一個個都有侍妾數百,晚上睡覺之時,眾妾皆耽耽望幸,當御者不過一人爾。本公子入陽和城燈籠街,美人數百人,目挑心招,視我如潘安。本公子頤指氣使,任意揀擇,亦必得一當意者呼而侍我。此五日,本公子御女三十六,皆過往我不識之女子。王公大人,豈遂過我哉!」

    說罷便是得意的放聲哈哈大笑。

    周圍的一眾女子,多半是此間風塵女,聞言都是沉默無言,快步離開。

    那張掌櫃也只得苦笑道:「公子威武,王公不及也。」

    心裡卻是有些不以為然,這一番話,可是把這些女子都給罵了。不過也僅僅是不以為然而已,一群歪妓而已,算得了什麼東西?罵了也就罵了。

    那公子得他恭維,更是得意,晃晃悠悠跟著大鴨子似的,一邊走一邊大笑。

    明朝末年民風開放,時人常有議論品評當朝閣老大臣等人的言語,這些高官已經成為人們日常經常談起的話題,言語中也是根本沒什麼畏懼的。當然,這個『人們』,指的只是有功名在身,受到保護,無人敢得罪他們的讀書人。他們連皇帝都敢罵,議論個閣老算什麼?

    一般小民哪裡有這閒心思?哪裡有這個膽子?怕是說一句就要給拘到官府,生死兩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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