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超等射手,自然是頗得上官青眼,而且董策對他也很有印象,在隨著劉若宰四處巡視冀北道各堡的時候,董忠賢是斥候,來去如風,很是驃勇精悍。董策也是把他叫過來,好生誇讚了幾句。
董忠賢卻是個知進退的,說話也有條理,更讓董策起了幾分愛才之心。
超等射手之外,准超等射手一個沒有,准上上等有三個,准上中等有兩個,准上下等有七個。剩下的都是在准中上等和准中中等這兩個層面上。竟然還有三個是准中下等,所幸沒有一個是准下上等、准下中等、准下下等。
還是按照常例,從超等射手到准上下等都有賞賜,從九錢銀到六錢銀不等。這是上等,是需要獎賞的,而准中上等和准中中等,則是沒有賞賜也沒有懲罰,畢竟做到這一點,乃是本分而已。
而三個准中下等的,則是被董策下來捆起來鞭打二十,並擇日再考,若是還沒到准中中等及以上,則要開革出家丁隊!
挨鞭子這些家丁們不怕,反正從開始站軍姿到現在,沒挨過打的也沒幾個,但是開革出家丁隊,對他們卻是生死攸關的巨大威脅。一想到被開革出去之後那淒慘的境地,頓時心裡便充滿了向上的動力。
而後便是正式的演習。
董策把家丁分成了兩隊,分別打藍旗和紅旗,也就是藍隊和紅隊。
藍隊是忠字都十六人,都是騎兵。而紅隊則是毅字都和勇字都,本應該為三十一人,但是有三個倒霉蛋兒在之前的射箭測試中名列後茅,給一頓鞭打至少今天是沒法子參加了,是以一共是二十八人,他們並未騎馬,扮演的是步卒的角色。
「藍隊為騎兵,也就是咱們的家丁。紅隊,你們乃是土匪,都是步卒,刀劍也配不齊全,便是連弓箭都沒有!」
「以一個時辰為限額,一個時辰之後,哪邊兒活下來的人多,就算是哪邊兒贏了!輸了的,今天伙食一律減半!」
眾人一聽,心裡都是犯了嘀咕,只是心思卻是各自不同。()
勇字都和毅字都的紛紛想到,咱們二十八個人,他們才十六個人,就算他們是騎兵,咱們是步卒,最後誰贏誰輸也說不准!
忠字都則同樣是信心滿滿,身為騎兵,看著步卒,自然就有一股優越感。
董策瞧了他們的表情,心裡微微一笑:「別看只是一個簡單的訓練,幾句簡單的規則,其中的道理大著呢!說是千變萬化也不誇張,能衍生出無數的戰術來。你們很快就能發現其中的陷阱了。」
他高聲道:「王通,你指揮藍隊,耶律斡裡和,你指揮紅隊。都來本官處來領武器。」
紅隊用的都是木刀木劍,沒什麼殺傷力的,連弓箭都沒有。而藍隊也是一般,不過他們有弓箭,只是那羽箭的箭頭都被拔了下去,在羽箭的頂端還裹著厚厚的布。布頭前面是紅色的燃料,若是射在人身上難免會疼一陣兒,留下一個紅印兒,不過致命是絕對不會的。
董策給了他們一盞茶的時間熟悉各自的武器,讓後把人帶到了這片空地之外。此處畢竟地勢有限,當做訓練場還可以,若是用來演習打仗的話未免就有些侷促了。
日漸寒冷的天氣已經把地面凍得邦邦硬,這裡屬於沒有開發的土地,一片寒煙衰草,黃色的野草無數只大腳給踩倒一片。
雙方距離三百步,各自擺開陣勢。
紅隊這邊三十一個人站成三排,最前面是耶律斡裡和和王渾。而在他們的對面,則是王通的忠字都,十六人都是端坐馬上,看上去那威勢便是不一樣。
董策手中三角令旗一揮:「開始!」
他回頭向白忠旗道:「注意作好記錄,盯仔細點兒,看看哪兒容易出問題,重點記這個。」
「是!」
白忠旗趕緊應了。他左手拿著一塊兒木板,上面墊了好幾張白紙,右手則是拿了塊兒又長又細的木炭,手指頭都已經給弄黑了。作為董策的書辦,時常跟在左右,要記錄許多的東西,他發現毛筆什麼的根本不實用,還是用碳條舒服一些,速度也快。大不了便是回去再謄寫一遍就是。
董策瞧了一眼他因為長期露在外頭而凍得發紅皸裂的手,淡淡道:「再去磐石堡的時候去庫裡領個手爐,我記得繳獲裡頭還有幾個這玩意兒。」
白忠旗先是一怔,而後便是露出由衷感激的神色,低聲道:「謝過大人。」
董策擺擺手,仔細看著場中的局勢。
耶律斡裡和和王渾兩人面面相覷,他們之前都沒怎麼經歷過這種場面,因此竟然都是有些發愣,看到董策示意開始了,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咋辦?」王渾嚥了口口水,問道。
終歸耶律斡裡和也是曾經帶著馬賊打仗的,經驗豐富些,他啐了口唾沫:「還能咋地?咱們是步卒,若是有弓還好些,現在沒弓,一旦對面那些騎兵過來,圍著咱們射箭,咱們就得生生給耗死!最後指定得輸!咱們得衝過去!跟他們近戰,還有些勝算。」
王渾聽著有道理,便也點點頭。
他們身後忽然響起一個低低的聲音:「耶律管事,王管事,俺有話說。」
耶律斡裡和回頭怒道:「說了多少次了,叫俺都頭,別叫管事。」
「是,是!」開口的卻是董毅英,他們都很怕這個面向兇惡,殺人不眨眼的耶律管事,趕緊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
「有屁快放。」耶律斡裡和沒好氣兒道。
董毅英已經有些後悔了,方纔他腦袋一熱,便是開了口。只是這會兒面對著耶律斡裡和逼視的目光,他也不敢縮回去,只得硬著頭皮道:「兩位都頭,大人說的是一個時辰以後誰活下來的多誰就贏了。俺想著,咱們打是定然打不過他們的,還不如乾脆散開來跑了!大人也沒圈定範圍……」
他指了指那邊丘陵上面茂密的樹林:「咱們往林子裡頭一躲,他們能找著?」
「沒打就跑,虧你想得出來?」王渾臉往下一拉,很是不悅道。
董毅英不敢再亂說話了。
「這廝,倒是個明白人。」耶律斡裡和低聲嘀咕了一句,拍了拍董毅英的肩膀,搖搖頭。
他有些話沒說出來,董策安排他們這場演習的用意,耶律斡裡和心裡很清楚,便是試驗一下有遠程能力的騎兵對無遠程能力的步兵到底有多大的優勢。
他若是帶著人鑽山林子了,說不定倒是能硬下來,但是那又如何?惹得大人心中不悅,什麼都是白扯。
他大聲道:「衝!弟兄們,往前衝!」
說罷,便是邁開大步子。揮舞著手中的木刀,帶著自己手底下這幫人像是烏合之眾一般,向著對面衝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對面的藍隊也已經動了起來。
和對面的耶律斡裡和及王渾比起來,王通就顯得胸有成竹的多了,蓋因董策早就向他面授機宜,跟他詳細的說過面對沒有遠程能力的步卒應該如何做。
王通把十六個人分成兩撥,他自己帶著八個人,這些時日表現頗為搶眼的董忠賢帶著另外的七個人。
兩撥騎兵,中間相聚十來步,而每個騎兵之間相隔大約一步遠,策馬慢跑,向著對面打馬過去。
王通一邊大聲吆喝著:「都不要著急,速度也不要太快了,要續住馬力……董忠康,說你呢,往前竄什麼竄?」
有了王通和董忠賢二人的指揮,他們都很鎮定。
雙方在迅速的接近著。
紅隊是由南向北,而藍隊則是形成了兩個箭頭,略略有些歪,一個是從西北向東南,一個是從東北向西南。
在雙方距離還有一百步的時候,王通讓他們慢了下來。
又往前行進了幾步,王通大聲吆喝著:「全部下馬,董忠庸,董忠勤,你們兩個是馬樁子,剩下的都拿好架子,準備發射!」
「是!」
眾人轟然應是。
董忠庸和另外一個名叫蕫忠勤的家丁一起做了馬樁子,拉住馬韁繩,防止戰馬亂跑。
而剩下的十四個家丁,則是形成了兩個小小的陣列,這個陣列都只有一排,西邊這個七個人,東邊那陣列算上王通不過八個人。兩個陣列相距二十步,都不是正對著南邊兒,而是一條斜線。
這時候,紅隊的家丁們速度也慢了下來。
他們雖然體力很好,但是畢竟快步跑了這麼久,再加上心裡緊張,因此體力消耗也是很大,一個個累的氣喘吁吁。耶律斡裡和見對面王通已經在那兒等著了,知道自己等人若是進入射程,那麼一番傷亡是肯定少不了的了。
他不由得暗罵了一聲晦氣。回頭道:「都休息一會兒,待會兒一口氣衝過去。」
「是!」
大夥兒都站在原地休息,沒有坐下的命令,他們是不敢擅自坐下的。
這邊不動,那邊王通卻是帶著人動了,他們往前走了大約十步,然後便開始張弓射箭。
一陣崩崩的弓弦聲,一撥箭雨襲來,當下便有五個家丁被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