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四逃!
「事不宜遲!」侯家偉急切道:「趕緊動手吧!」
「是!」侯景應了一聲,大聲吩咐起來。()
他是第一次幹這種活兒,但就像是積年的統帥一般,下命令有條不紊,佈置的井井有條。
很快,在他的指揮下,那些士卒紛紛前進到大約四十步之外站定。
而家丁們則是騎上馬開始在周圍巡弋,不用近戰,使得他們緊張的情緒得到了不小的緩解。
看到了他們的動作,董策臉色一變,大聲道:「快,讓開路,把馬推到外面去,快點兒!」
眾人一怔,動作都是有些猶豫,對於他們來說,重視戰馬勝過自己。這年頭兒,一匹戰馬可比人命值錢多了。就在這猶豫的當口兒,羽箭『射』了過來。
頓時便是被『射』翻了三個人,不過石進等人有鐵甲衣防護,把胳膊舉在臉面前頭擋著,倒是沒什麼問題。
慘叫聲中,董策厲聲喝道:「人都顧不得了,哪還顧得上戰馬的性命?快!」
眾人趕緊讓開路去,把本來圍在圈子裡面的戰馬給拉出去,擋在人前頭,跟一堵牆也似。
裡面有謝鼎坤手下的戰馬,也有董策手下的,不過他捨不得遼東雄駿,拉出去的都是蒙古馬。耶律斡裡和也捨不得自己的坐騎,瞅了個空子,竄出去拖了一匹方才被『射』死的死馬回來擋在前頭。
這些戰馬興許也知道自己的命運,都不斷的發出一陣悲哀的嘶鳴,試圖掙脫出去。外圍的士卒們則死死的拽著韁繩,不讓它們托出去,有的士卒眼中已經是大滴大滴的淚滾落下來,鼻子一抽一抽的,眼中滿滿的都是痛苦。
又是一陣羽箭『射』來,這些戰馬目標這麼大,自然沒有『射』偏的道理,當下便是被紛紛『射』中。他們發出一陣陣悲哀痛苦的嘶鳴,傷口中鮮血溢出,瞬間染紅了毛髮,有的戰馬前蹄一軟,便即跪倒在地。生命的跡象飛速的離他們而去,有的戰馬看著它們的主人,眼中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落,血一般的紅。
不過有了戰馬的掩護,終究是再無人傷亡,之後又是幾輪,戰馬們基本上都被『射』死。而由於他們並不衝鋒,董策命令士卒都蹲在地上,盡量減小被『射』中的可能性。
那些士兵基本上都沒經過戰陣,包括侯景,他也沒有經歷過,所以他們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射』箭是需要力氣的。
侯家偉手下的士卒僅僅是不虛弱而已,遠遠還稱不上健壯。他們把所有力氣都隨著羽箭傾瀉了出去,這些新丁既不懂輪流『射』擊,也不知道『射』一箭休息一會兒進行蓄力恢復。他們沉浸在『射』箭的痛快中,只知道奮力的張弓『射』箭,然後期待著看著對手哀嚎著痛苦的死去。
這會兒都是雙臂酸疼,別說是『射』箭了,胳膊連抬都抬不起來。
董策等的就是這一刻。
「所有人,『射』箭還擊,外圍的蹲『射』,內裡的,站『射』!」
董策大聲命令道。
眾人紛紛大聲應是,方才董策不准他們還擊,他們給壓著打,心裡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兒,這時候紛紛怒吼著『射』箭還擊。
董策也瞇著眼睛,拿起大鐵弓,捻起一支大箭,用典型的蒙古式『射』箭法,手輕輕一鬆,一支羽箭便是『射』了出去。大箭『射』出去之後,由於弓弦的作用以及空氣的阻力,變得略微有些彎曲,它在空氣中告訴的前進著,而後由於尾羽的平衡作用,重新變得硬直起來,接著,隨著噗的一聲輕響,便是狠狠的扎進了一個無甲士卒的布衣之中。
這些其實只是短短的一瞬而已,幾乎是董策抬手張弓,然後那對面的一個士卒便是慘叫著像是被重重當胸打了一拳一般,仰躺倒地。
董策這邊箭法比對方要精準的多,這一輪『射』擊至少就有十幾個侯家偉的人被直接『射』死。
那些兵丁們當下便是慌亂無比,你推我我推你的向後退去。而董策這一方還在不停的張弓搭箭,向著他們『射』過去,不斷的帶走一條條任命。他們口中發出無意義的喊叫,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喊的是什麼。他們一直向後退出百步遠才止住了退後的腳步,慢慢變得安靜下來,回過頭來看著地上散落的那一地死屍,滿臉都是驚駭。
現在他們的人數剩下不到九十個人了。而就剩下的這些,也已經被嚇破了膽。
他們擁堵成一團,任由侯景和侯家偉怎麼催促怒罵,甚至侯景有粗大的巨弓狠狠的砸下去,他們也不願意上前。
這就是沒上過戰場的新丁組成的軍隊的戰鬥力,他們一旦出現少量的傷亡,立刻就會失去戰鬥『欲』望,甚至是崩潰。
說白了,他們還是更像農夫一些。
而這時候,董策已經下達了新的命令,他要做一個大膽的舉動。一旦成功,就可以徹底扭轉局面,而董策之所以堅信能夠成功,便是因為對面那些農夫兵的表現實在是太不堪了。
他已經重新裹好了傷口,翻身上了那匹高大的棗紅馬,大聲道:「耶律斡裡和,石進,周仲,王渾,你們四人隨我上馬!殺他一陣!敢不敢?」
「如何不敢?」眾人哈哈大笑,紛紛翻身上馬,攥好了手中武器。
這時候外圍的士卒已經都紛紛讓開一條足以讓他們通過的道路。
董策一打馬,那棗紅馬發出一聲希律律的嘶鳴,瞬間加速,快逾閃電一般衝了出去,在他身後,石進四人緊緊跟著。
謝鼎坤咬咬牙,也翻身上馬,大叫道:「還有我!」
六騎飛奔而出,不過這一次和之前衝陣不同,並不是密集陣形,而是六騎並列,兩人中間,中間隔著有三四尺的距離。
侯景臉色一變,沒想到他們竟然敢裂陣而出,以區區五六騎就硬衝這接近百人的步兵。
「這董二郎,真是好狗膽!」
他惡狠狠的罵了一句,四面看了一眼,家丁們倒是騎兵,不過都撒在各處,要召回來肯定來不及了。不過侯家偉身邊還護衛著五個家丁,把眼神掃過去,道:「大人,我帶著他們先去擋一陣兒!」
「不行!」
卻沒想到侯家偉斷然拒絕。他這會兒心中怯意已生,豈敢把這五個家丁再給侯景?那董賊如此凶悍,說不得去了之後就是肉包子打狗。
侯景對他極為瞭解,一看就知道他起了什麼心思,也不在勸說,心裡歎息一聲,張弓搭箭向著董策『射』去。
只不過董策早就防著他了,別人的弓箭都沒什麼威脅,這廝的挨上一箭怕是要一箭斃命。
他一直在盯著侯景,當看到侯景一抬手,董策立刻便是的減速,而後整個身子趴在馬背上。要『射』中馬背上高速移動的目標本就很難,再加上董策的防備,侯景這一箭差的很遠,『射』空之後遠遠地掉了下去。
而他也只有機會『射』這一箭了。
董策等人已經近在咫尺!
雖然只有六騎,卻是似乎能夠攪動風雷一般,爆裂的馬蹄聲響徹整個校場,六騎並行,幾乎有一種排山倒海般的威勢。
而他們面對的,是一些從未上過戰場的農夫兵,更重要的是,他們是步卒。除非是有著森嚴的長兵方陣,密集的人群,和鐵一樣的紀律,否則的話,步兵面對騎兵佔據著絕對的劣勢,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掉,唯死而已。
六騎卻有著千軍萬馬的威勢,看著對面那衝過來的高頭大馬,戰馬上全身鐵甲兜鍪,只露出兩隻眼睛的騎士,騎士手中那佔滿了鮮血的長大兵器,這些步卒們心中滿滿的只有恐懼。馬身上,人甲上,武器之上,都是鮮血!他們不由自主的嚇得渾身哆嗦,拚命的吞嚥著口水,有的甚至感覺的雙腿之間一熱,竟然是嚇得尿了。
終於,他們在巨大的壓力面前崩潰了。
不知道誰第一個發一聲喊,再也顧不得侯家偉的彈壓,把手中兵器一扔,撒腿便跑。有了第一個榜樣,剩下的人也紛紛效仿,他們哭喊著四散奔逃。
幾乎是瞬間,便是潰散。
董策等人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大發利市的機會,勒住馬,紛紛張弓搭箭『射』去,幾乎一箭一個準兒,而後便是揮舞著兵器追上去在背後砍殺。
當敵人潰散之時,追在敵人屁股後面砍殺是最容易的,敵人毫無反抗能力,而且會因為互相踐踏而損失慘重。若是說正面廝殺花費的力氣是十分,風險是十分,那麼背後追著砍,花費的力氣就是三分,至於風險更是一分都沒有。
至於殺個回馬槍,那只存在於武將的陣前單挑及話本演義之中。
正所謂兵敗如山倒,大軍一旦潰退,是誰都無法挽救的。
當初在土木堡,三萬瓦剌軍隊便是一路追著攆著,把大明的京營五十萬精銳大軍給屠了個乾淨。從此之後,大明武力不再。
董策幾人幾乎每個人手上都帶了七八條人命,殺的大呼酣暢。
侯家偉和侯景也被這些亂兵給衝擊的連連後退,若不是身邊有幾個家丁護衛著,只怕都站不穩了。他們也是奮力砍殺才殺出一條路來,匯合了前來接應的那些家丁。
侯家偉看著潰散的隊伍,臉上閃過一抹頹然:「完了!全完了!」
他擺擺手:「走,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