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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一六章 血淋淋的下馬威 文 / 竹下梨

    若是勸阻,就算是為的他好,也是無用,更徒然惹人厭惡。

    「大人既然已經決定,末將絕不敢置喙,唯有聽從大人號令,為大人效死而已。」董策滿臉肅然,抱拳行禮,慨然道:「末將定要護持大人左右,便是捨了這一身性命,也要護得大人安全。」

    「嗯。總是你有心了。」劉若宰點點頭,神情頗有些欣慰,他接著道:「侯家偉已是我冀北道之毒瘤,誅殺此人,方能震懾諸將,若不然,本官號令不出鎮河堡矣!」

    這會兒他總算是說了實話,其實他誅殺侯家偉的目的和當初袁崇煥殺毛文龍並無二致,一是清除異己,二是震懾他人。

    董策沉吟片刻,便也把自己心中的顧忌說了。他這些日子終歸是沒閒著的,也搜集了不少信息。

    「大人,末將最近也搜羅了不少消息。那侯家偉喪心病狂,貪贓枉法,他把吃空餉的錢和貪腐得來的錢,一用於奢華享受,二則是用在私蓄家丁。一般來說,身為五品守備官,家丁數目少有超過五十人者,他卻是足足蓄養了百餘家丁。而且其中頗有些江洋大盜,好勇鬥狠之徒,著實不好對付。」

    他顧忌著劉若宰的面子,並未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但劉若宰自然是明白的。

    「你說的也是,外面那二十餘人,確實未必夠用,只是本官選遍鎮河堡官軍,也不過得這二十人而已。畢竟是多年未曾見仗了,見過血的都未有幾人。」他忽的眼睛一亮,道:「你可能支應些兵力?」

    「為大人效勞,義不容辭!」

    董策抱拳大聲道:「末將可湊出二十騎來!有這四十人,若是一開始就能擊殺侯家偉,則是大局定矣!」

    「好!」劉若宰難得的粗豪了一把,拍案而起:「三日之後,你帶兵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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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董策回去的時候,還未到達磐石堡,遠遠的便是聽到一陣極大的喧嘩之聲。他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便看見遠處甘河的東岸,本來青綠色的草地不見了,這會兒卻是黑壓壓的,似乎是蝟集了極多的人,把地面都給遮住了。

    董策心下立刻一喜,難不成是那些看到告示的流民來了?

    他雙腿一夾馬腹,打馬過去。

    在農田開墾之前,就已經規劃好了兩條路。一條是在洢水河北,東西向,幾乎和洢水河平行,略略折向北方,盡頭就是甘河上頭那座橋。第二條則是南北向,從磐石堡城門直通洢水河邊,中間和東西向的那條路交叉。

    農田分佈在路的兩邊,一望無際的廣袤。這幾日的墾田,已經頗有成果,黑色的肥沃泥土被翻上來,百姓們在田間忙活著,有的抻長了脖子往東邊兒看熱鬧。董策打馬過處,百姓們紛紛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帶他過去許久馬蹄聲都變小,這才敢站起身來。

    董策到了甘河邊兒上,頓時便是皺起了眉頭。

    在甘河的東岸,足足有數百名流民蝟集在此,黑壓壓的一片。他們大部分都是衣衫襤褸,眼神麻木,枯瘦如柴。不過此時這些流民與其說是流民,倒不如說是暴徒更準確一些,他們一個個紅著眼睛,滿臉猙獰的向著東邊橋頭湧來,試圖擠上橋來到甘河西岸。推推搡搡的,黑色的人群不斷的在向前湧動,他們更是發出一陣陣憤怒的吼叫,揮舞著拳頭。

    還有的跳進甘河裡面試圖游過來,只是甘河雖然不是很寬,水流卻很急,那些下了河的即游不過來,在水裡起起伏伏的也上不了岸,只是無助的發出一聲聲求救,岸上則是哭聲一片。

    亂成一團。

    而耶律斡裡和帶著那幾個巡夜斥候則是站成一排人牆,使勁兒的擋住了這些流民。不過他們畢竟人少,力量相對來說太過於單薄了,而且又是不敢動手,只是苦苦撐著。

    李貴站在他們後面急的直跺腳,不算熱的天氣他額頭上冷汗涔涔的落下來,前胸後背都濕透了。

    聽到後面馬蹄聲響起,他一回頭瞧見是董策,頓時是跟見了救星一般,飛快的跑過來,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大人,屬下無能,屬下無能,辦砸了差事。今日上午這些流民忽然湧來,屬下不知道大人想怎麼安頓他們,便讓他們與甘河東邊兒不准過來,一開始他們也老實。誰承想後來人越來越多,就不服管教了,都鼓噪起來,說甘河這邊兒日子過得好,要過來吃飯!咱們不敢動手……」

    「你辦得好差事!」董策冷冷的打斷了他,策馬從他身邊過去,大喝道:「耶律斡裡和,你手裡的銅鑭是吃素的麼?由得這些流民在此生事?真是個廢物!」

    耶律斡裡和被他一罵,不怒反喜,哈哈笑道:「主子,是奴才的罪過!」

    他本就是那等極為暴力嗜血的性子,今日由於沒有董策的命令生怕惹得主子不悅。他遲遲不敢動手,只能在這兒用身子擋著。衣襟上有個黢黑的大腳印子也不知道是誰讓給踹的,左臉上也不知道被哪個難民娘兒們給撓了三道血印子,著實是給欺負的夠嗆。耶律斡裡和都快憋屈死了,心裡的那股暴怒和凶煞幾乎再也壓制不住,而董策的一句話,讓他再也沒了顧忌,所有的怒火都爆發了出來。

    如同城池大門上的鐵門閂一般巨大的熟銅鑭高高舉起,然後重重的砸了下去。

    只聽得幾聲淒厲的慘叫響起,鮮血四濺。

    一個帶頭的流民直接被耶律斡裡和給砸開了腦袋,就像是開了染醬鋪,紅的鮮血,灰白色的腦漿,慘白色的骨頭渣子,黑色的碎發,混合在一起,向著周圍飛濺過去,濺了周圍的人一頭一臉。他後面的那流民則是被砸癟了胸膛,黑血從口中大口大口的湧出來,其間還混雜著內臟的碎片。

    然後便是耶律斡裡和張狂的大罵:「你這狗東西,剛才敢踹你爺爺,老子砸爛你的腦袋!還有你,你這賤女人,敢撓老子,當老子好欺負是不是?打死你!」

    儘管已經打殺了幾個人,但是耶律斡裡和沒有絲毫停手的意思,他就像是一頭衝入了羊群的猛虎一般,揮舞著熟銅鑭四處亂砸,所到之處,就是血漿飛濺。

    人群中瞬間為之一靜。

    然後便是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一般的驚慌呼喊,流民們紛紛大吼著,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吼得是什麼,只是感覺這時候一定是要發出一些聲音來,才能讓自己的情緒變得穩定些。

    所有人都在向後退去,避讓著耶律斡裡和,這個已經是渾身濺滿了血的惡魔。

    這數百流民,被耶律斡裡和一個人給逼得全都向後退去。知道這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己剛才的行為簡直就是在跟閻王爺耍橫——這個之前一直干挨打不吭聲的粗壯漢子,竟是狠辣兇猛如此!

    董策揚聲道:「住手!」

    耶律斡裡和的熟銅鑭已經懸在一個漢子腦袋上了,距離他腦門兒不到三分遠,聽到董策的話之後硬生生的頓住了。那漢子卻是被嚇得一聲慘叫,整個人癱在地上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大喊:「我死了,我死了!」

    「呸!什麼東西?」

    耶律斡裡和不屑的一腳把他踢開,提著熟銅鑭,旁若無人的晃了回來。

    石進在董策耳邊低聲道:「大人,對於這些災民,萬不可太過優容,不可給他們造成一種咱們很需要他們,甚至是求著他們的感覺。而是須得倒過來,讓他們感覺到,要想加入咱們,不是那麼容易的,只有那入了磐石堡,才能得活!」

    他總結道:「得讓他們求著!求來的東西,才記得長久。」

    董策點點頭,石進對於人心的揣摩,確實很是透徹。尤其是對於這個時代人們的一些行為,習慣,思想,自己想不到的,他總能查漏補缺。

    沿著流民們逐漸安靜了下來,董策勒馬上前,冷冷的盯著這些流民。

    「本官就是磐石堡屯墾官,副千戶董策!那告示,就是本官讓人貼的。」董策掃視著這些流民,忽然大吼道:「本官好心好意招你們來此,想要發給你們田地,給你們糧食讓你們能夠度過嚴冬,如此一番好心,你們就是這麼報答本官的?嗯?」

    董策最後那一聲『嗯』,幾乎是從胸間爆發出來的力量,裡面蘊藏的怒氣和一股說不出的凶狠撲面而來,幾乎讓那些流民忍不住便要往後退!

    所有人的眼睛都呆呆的瞧著董策,隔著河岸看著這個年輕的將軍,眼神中充滿了畏懼和不安。

    忽然,人群中響起一個聲音:「敢問大人,既然您說要給我們發放糧食,卻為何讓我們在河邊這不讓通過?而且還打殺我們?」

    「就是!」

    這人聲音一響,人群中頓時好幾處又有人聲援,聲勢立刻大了起來。

    有人帶頭,流民們膽子立刻大了,紛紛叫喊起來。更有人嘴裡狗官狗官的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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