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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一章 把吃了我吐出來! 文 / 竹下梨

    蘇以墨怫然不悅:「這等墨寶,豈能以那等俗物量之?」

    他話音未落,那邊蘇公子已經得意洋洋道:「咱這幅畫,花了足足有一千兩銀子!更別說,花錢也買不到!」

    這一次蘇以墨倒是沒訓斥他,反而是臉色也有些矜持之色。

    就像是後世某位官員若是能得到一個官位超高的領導題的字的話,定然要想方設法讓別人知道,卻是又不願意自己親口說出來——這是一種無形但是作用極大的政治資源。

    董策幽幽歎了口氣,淡淡道:「既然您府上這般遮奢豪富,為何還要去取那些不義之財呢!」

    廳內的氣氛瞬間便是冷滯下來。

    蘇以墨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皺眉道:「你這是何意?」

    「那我就直說了吧!」董策翹起二郎腿,慢慢悠悠道:「我那哥子……」

    董策便是把事情經過都說了一遍,道:「那是我家祖宅,祖上傳下來的田產,子孫縱然不肖,也不敢就此捨棄,是以還請先生高抬貴手。」

    蘇以墨盯著董策,道:「你的意思是,拿錢來贖了?」

    董策搖搖頭,很誠懇道:「我是一個窮軍戶,沒有錢。」

    「那你是什麼意思?」蘇以墨眉頭擰成了川字,冷笑道:「難不成是要強搶?硬要?」

    董策臉上的表情更加誠懇了,他鄭重的點點頭:「您說的沒錯兒。」

    蘇以墨愣了,然後便是爆出一陣哈哈大笑。

    蘇公子也跟著笑,只不過小的分外陰冷。

    董策也笑,淡淡的,自矜的,一切盡在掌握的笑。

    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直挺挺的打上門來,開口就要強搶,而且還是一棟宅子外加二十畝上好的水澆地。

    「當真是白日做夢!」蘇以墨狠狠的一拍桌子,臉上已經是一片冰冷,瞧著董策冷笑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敢來我府上猖狂,趕緊滾,若不然的話,老夫休書一封給侯大人,直接扒了你的官衣,打殺了你!」

    顯然董策的做法,已經觸碰到了他的底線,把他徹底的激怒。這位一直舉止頗有氣度的家主大人,這會兒也是撕破臉宛若市井潑皮一般了。

    不過他越是這樣,董策越是不害怕。

    「凡事就不能好好說麼?何必動輒打殺呢?」

    董策歎了口氣,滿臉無奈的說了一句。

    蘇以墨已經給氣的說不出話來了,這世間竟還有如此無恥之人?

    「既然這樣,我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董策擺擺手,朝石進道:「把人帶上來吧!」

    石進應了聲是,轉身出去。

    少頃,外面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石進和王通夾著一人進來了,把那人往地上一扔。

    仔細看來,那人穿著破爛,獐頭鼠目,眉眼兒靈活,眼珠子咕嚕嚕亂轉著,他一瞧見蘇公子,立刻便是露出喜色,嚎叫道:「大爺啊,俺可是找見你了……」

    董策在旁邊只是冷冷一笑。

    蘇公子沒來由的心裡一晃,衝著董策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董策嘿嘿一笑,笑容中滿是森嚴的味道,他輕描淡寫道:「想必二位也都知道,今兒個本官在街面上當街佔了一個建奴的奸細。」

    蘇以墨打斷了他的話,嗤笑一聲:「是不是奸細還說不准呢!」

    既然已經撕破臉槓上了,那也就不需要留什麼體面了。

    董策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來扔給蘇以墨,淡淡笑道:「這是從他家裡搜出來的,這黃二虎,的確是建奴奸細。」

    蘇以墨把那東西拿在手裡,這是一個腰牌,約莫有六寸長,四寸寬,乃是黃銅鑄造,正面是一個下山猛虎的浮雕。雖然只有寥寥幾筆,但是卻是把那猛虎的威猛霸氣給刻畫的淋漓盡致,似乎就要從中跳將出來擇人而噬一般。背面則是各自用滿文漢文寫了一些話,蘇以墨一看之後,眉頭頓時是深深的皺了起來。

    董策淡淡笑道:「這黃二虎的上線,乃是一個叫做完顏傅爾素的建奴白巴牙喇兵,還是鑲紅旗旗主的貼身侍衛,身邊的心腹人物,黃二虎憑著這枚腰牌,可以穿行建奴各大城池而不受阻礙,更是可以直接面見完顏傅爾素,通過他見到鑲紅旗旗主。」

    他吁了口氣:「還真沒想到,這黃二虎,竟還是個極關鍵的人物,地位也是不低,想必他的下面,還有很不少的建奴細作,卻是須得好生查訪一番了。」

    蘇以墨很是希望董策說的話是胡謅,但是這腰牌,委實是做不了假的。他本來以為董策殺黃二虎一是洩憤,二是立威,至於建奴細作什麼的,不過是安插的罪名而已。但是現在看來,這黃二虎竟還真是個奸細。

    「你來與老夫說這些,又是何意?黃二虎和老夫實乃素昧生平。」他淡淡道。

    「這事兒還真跟您府上有些關係。」董策嘿嘿一笑,那邊廂蘇公子已經是滿臉慘白,董策笑吟吟的瞟了他一眼,指著堂下跪著的那人道:「這是黃二虎的餘孽,被本官手下抓到,經過審問,已經是對自己作為建奴細作的罪行供認不諱。而且這廝吃刑不過,還供出了不少東西,比如說,那黃二虎的同黨!」

    蘇以墨心裡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覺來。

    只聽董策一字一句道:「而這廝招認,貴府,也是建奴奸細!」

    大廳中的氣氛頓時是變得一片冰寒,似乎是六月飛雪一般,讓人禁不住的寒毛直豎,一個冷戰便是打了出來。

    蘇以墨死死的盯格作響,所謂咬牙切齒,恨之入骨,也不過如此了。他臉上的肌肉一突一突的跳動著,顯然已經是暴怒到了極致。他忽然狠狠的一拍桌子,大怒道:「荒唐!放肆!老夫世代書香門第,飽讀聖賢之書,最明白禮儀倫常不過,豈會為韃子做驅使?行那讓祖宗蒙羞之事?」

    他這邊雷霆暴怒,董策那邊卻是和風細雨,依舊是笑嘻嘻道:「那李永芳乃是遼東世代將門,深受國恩,還不是降了老奴?還為胡婦生子,為天下笑。範文程也是飽讀詩書之人,還不是為那老奴出謀劃策,不遺餘力?這等事,可是說不准的。」

    「你!」蘇以墨給他堵得一肚子話都說不出來,臉色已經是黑的跟鍋底也似。

    董策幽幽歎了口氣:「唉,其實這話,我本也是不信的,貴府乃是周圍幾十里都有名望的名門望族,又怎麼會做這等事?但是這廝說的,也很是可信,那黃二虎生前,和令公子相交甚密。這就不得不惹人生疑了。」

    他衝著跪著的那廝道:「你說是不是?」

    這廝早就已經是給王通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忙不迭的點頭:「是,是,大人說的沒錯兒。」

    蘇以墨回頭狠狠的瞪了自己兒子一眼,低低罵道:「你這個小畜生!」

    蘇公子的那囂張氣焰早在董策說出方纔那番話的時候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本來自視甚高,卻沒想到,面前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還小一些的年輕人,心機城府竟是如此的深沉,更兼手段狠辣,更有一副腹黑心腸。他這會兒對董策可謂是又恨又怕,給父親訓斥一句,也只是低著頭乖乖的應了不說話。只是心裡已經是叫起了抱天屈,他和黃二虎確實是過從甚密,只不過那是因為黃二虎是市井無賴人物,許多蘇公子礙於面子做不得的事情,他卻是能做的。這段時日靠著黃二虎,蘇公子著實是心情爽利——強上了兩個寡婦,三個黃花閨女,打斷了四個人的腿,剁了一個人的三根手指頭。

    卻沒想到因此惹來彌天大禍。

    董策這會兒反而是好心的當起了和事佬,擺擺手:「誒,事情還未查明,先生何必如此?」

    蘇以墨不接話茬,只是盯著他道:「你想怎樣?」

    董策微笑道:「也沒什麼別的,只消得您傳下命令,讓我等把先生這府上搜一搜,也就是了!」

    「你這是做夢!」

    蘇以墨喉嚨中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怒吼,氣的嘴唇一陣哆嗦,鬍子都顫抖起來。

    堂堂書香門第,若是被幾個下賤的軍戶闖進來一番大搜,成何體統?這事兒傳出去,只怕蘇家要淪為整個冀北道的笑柄!更別說眼前這年輕人,年歲不大,心機卻是深沉的很,手段更是狠毒老辣,誰知道他會不會在搜查的時候給自己栽贓些所謂的『證據』?

    他在那兒氣的直哆嗦,董策也不說話,只是笑吟吟的瞧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蘇以墨情緒方自平息下來,喘著粗氣道:「定然還有第二條路吧?」

    「有啊!」董策一擊掌,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神情冷淡道:「把吃了我的,都給我吐出來!這事兒,就算完了。」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田產和宅第?」

    然後董策便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就跟變臉也似,蘇以墨臉上的怒色和不滿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臉上卻是換上了一副輕鬆的笑意,他也不再站著了,而是往後面的椅子上一坐,悠閒的翹起了二郎腿。瞧著董策淡淡笑道:「董二,真有你的,費盡心機弄了這些出來,就是為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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