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愛美,她前生首飾奇多無比。這幾件愛物丟了之後雖然找過,但也只覺得是放在了哪個角落,完全沒想到會被桃花這傢伙偷偷摸摸『拿』走。
他是寂陽帝君啊,上古大神之一,如今三尊之一,居然幹出這樣的事,真是愛美不要命。
琉鸞瞅他一眼,「原來你還幹了這麼多喪盡天良的壞事。」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空虛和尚趕緊打圓場,「我佛說,一切皆是緣分。帝君拿走他們,說明他們與帝君有緣,與仙姬無緣。望仙姬網開一面,成人之美。」
偷東西還能說的這樣光明正大,空虛和尚越來越虛偽,越來越猥瑣了。
琉鸞冷冷瞪他一眼,「佛祖,那請問你又做了什麼?」
「額……」空虛偷偷看著她,「你說那三兩銀子的事嗎?」
「三兩銀子?」她和空虛之間怎麼又扯上三兩銀子了?
「額……」空虛開始心虛了,「那你說的是醉月樓那回,我借了你四百八十兩一直沒還?」
三兩銀子她不記不得,四百八十兩還真記得清清楚楚。
當年龍族之亂的時候,她和夕風、空虛、桃花一起到南海去探查實情,空虛貪吃,賴在醉月樓點了七八道招牌菜。吃完之後一算,四百八十兩,但三位大神窮得連叮噹都不響,全身上下一個銅板都搜不出來。琉鸞無奈,只得拿自己的步搖抵債。因為她和那幾位一樣,很少在人間走動,壓根不記得人間什麼東西都需要用錢買。
「還有呢?」她首飾奇多,還真不差一支步搖。
「咦?不是啊?是那回買糖葫蘆的錢?還是買桂花糕的?」
瀟毓在旁邊聽得啼笑皆非,「仙姬說的不是這些事。」幸虧這沒外人,神仙的臉都被他們丟光了。
「那她說的什麼?」
「我哪裡知道?」反正她被封印了幾千年之後,肯定不會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跟他們翻臉。
琉鸞無語得很,擺擺手,「算了,跟你們兩個不折不扣的二貨沒什麼好說的。」
瀟毓猶豫片刻,「仙姬是說……當年我們不念舊情犧牲了你?」
琉鸞搖搖頭,「不,身為鳳神,這是我的責任,是我的義務。別說我沒有灰飛煙滅,即使我灰飛煙滅,也是我命中注定。你們只是做了你們應該做的,何錯之有呢?」
「那仙姬說的是……」
琉鸞的目光緩緩掃過空虛和桃花,「我說的是姜虞,是琉鸞。」
即使她這輩子換了容貌,換了身份,換了名字,重新跟他們認識了一遍。但幾十年的情分,他們說翻臉就翻臉。一心一意對姜虞好也就罷了,還跟她恩斷義絕,對她趕盡殺絕,簡直薄情寡義,不仁不義。
聽到琉鸞的名字,在場眾人都忍不住把心提到嗓子眼。
「仙姬,這個琉鸞吧……」瀟毓乾笑,「她和重華呢……怎麼說呢,你不要太介意……他心裡還是有你的,只不過……哎,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難道他們以為她是介意琉鸞和夕風的事?
好吧,又誤會了。
琉鸞無語半晌,「跟你們說不清楚,我自己跟重華說。」
瀟毓以為她是找夕風算賬,不由自主為兄弟開脫幾句,「寒月啊,男女之間的事呢……講究緣分,你們倆……這個……」
琉鸞白他一眼,「你媳婦是男的,男女之間你懂嗎?」
瀟毓喉頭一哽,悻悻然走開,「什麼男的?你聽誰胡說八道的?」
琉鸞正準備拿左丘半雪說事好好嘲笑他一番,就見侍衛們刷刷閃開,各位神仙也站會屬於自己的位置,畢恭畢敬低下頭。
她緩緩回過頭去,看到夕風站在她身後。
紫衣黑髮,眉心勾著一縷銀白。器宇軒昂,不怒自威。就這樣靜靜站在那裡,竟襯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渺小。
四目相對,深深看進對方眼底。
從前的一切如潮水般湧來,同時將兩人捲入其中。
第一次遇見,第一次牽手,第一次親密接觸。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大打出手。在搖山共賞日出日落,在東海嬉水踏浪。月下撫琴練劍,雨中牽手漫步……
一瞬間的功夫,彷彿過了千年萬年。
甜蜜的,苦澀的,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一點一點從腦海裡閃過。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你先……」
「你先……」
又是同時開口,同時打住。兩人不約而同低下頭,笑了。
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只是靜靜看著對方,誰也不願打破如此美好的氣氛。
「咳……」瀟毓看他們倆實在尷尬得很,故意乾咳一聲。
琉鸞立即掏出一瓶藥丸遞給他,「你咳嗎?化痰止咳的,來兩粒。」
瀟毓尷尬地接過藥丸,不再說話了。
夕風走到琉鸞面前,深深看著她,「月兒,你……好麼?」
琉鸞細細看著他,眼角眉梢儘是笑意,「你呢?你好麼?」
他不自在地避開她多情的目光,「我……很好,很好。」
琉鸞伸出手捧住他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重華,我想問你一句話。」
夕風有些不自在地想避開,卻無論如何也躲不掉,「你……想問什麼?」
琉鸞的眼神一下子變得認真,一字一頓,「你……愛我嗎?」三千年前,他們曾經是一對很恩愛的情侶。但她臉皮薄,這句話至死也沒有問出口,自然,也沒有聽到他親口給出的答案。
找回記憶之後,她瘋狂的想問他一句,瘋狂的想得到答案。
夕風一怔,閉了閉眼,「愛。」
琉鸞點點頭,「嗯,親耳聽到這個字,我滿足了。」
「可是……」他睜開眼睛,目光無比清明,「對不起……我……愛上別人了。」
琉鸞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笑著側目,「哦?你愛的是誰?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啊……叫做琉鸞,是你們鳳族後裔。」提起心愛的女子,夕風的神情漸漸變得柔和,「她很聰明,心地也很好,為人光明磊落,敢作敢當。可是,她也很笨,凡事先人後己,總是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弄得渾身是傷。她做得一手好菜,把我照顧得井井有條。她為人隨和,對婢女像姐妹一樣。她天賦異稟,短短幾年修行有成。她很愛我,為了我可以付出一切,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越說越起勁,瀟毓在旁邊聽得滿頭大汗,一個勁咳嗽。
「她對每個人都一樣的好,有一幫可以兩肋插刀的朋友……」
「咳咳……」連桃花也覺得他太過分了。跟著瀟毓一起咳。
夕風默默看他們一眼,「你們幹什麼?風寒了?」
兩個人同時皺眉,在心裡把他一頓臭罵。明明知道他們的意思還明知故問,活該倒霉。
「還有呢?她在你心裡沒有缺點嗎?」琉鸞似笑非笑看著她。
夕風頓了頓,「她跟我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如果愛的夠深,所有缺點都不是缺點。雖然她老是闖禍,但我知道那不是她的錯。雖然她喜歡惹是生非,但我覺得她是古道熱腸。雖然她睡覺老踢被子,但沒關係,我可以名正言順摟著她。雖然她有些貪財,但我知道那只是表面……」
他說的很慢,卻很深沉。每一個字,都是發自內心的。
琉鸞『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果然是情人眼裡,她的缺點在你眼裡全都是優點。」她自問滿身的缺點,想不到在他眼裡,這些全都是優點。
夕風看見她笑,心情更加沉重了,「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重華在此立誓,從今以後,任你差遣,只要不違背天地良心,無論我能不能做到,都會為你做到。」當年被姜虞欺騙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出了決定。即使寒月本人親自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你就跟我說這個?」這話聽起來好耳熟,好像當年姜虞大鬧婚禮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跟她說的。
「對不起,我已經娶了別人。」
琉鸞強忍著笑,「沒事,離了,不對,是休了。」
夕風緩緩搖頭,「對不起,我愛上她了。今生今世,只會有她一人。哪怕天塌下來,也不能改變。」
「我們兩個,你更愛誰?」當年他曾經說過,他愛寒月也愛琉鸞,並且是一樣愛。這麼多年後,他的心意是否還如初。
他沉默了一會,深深看著她,「對不起。」對不起不是答案,卻是更沉重的答案。
淚水順著眼角緩緩滑下,琉鸞吸吸鼻子,「謝謝你,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她早就知道在他心裡,琉鸞比寒月仙姬更重要。但親耳聽到他說出來,她依舊感動得一塌糊塗。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活著的永遠比不上死去的。可是,她居然勝過了死去的,贏了死去的。他對她的心,已經不可以用一個簡單的『愛』字來形容了。能得到如此全心全意的愛了,三千年的等待值了。
夕風心裡五味雜陳,複雜地看著她,「月兒,你冷靜點,是我沒那個福分。」
琉鸞擦擦眼淚,撲上去抱住他,「我不管,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夕風緩緩推開她,慢慢退後幾步,「對不起,我們……緣盡了。」
琉鸞逼近一步,「不,我們才剛剛開始。」
夕風搖搖頭,「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的妻子是琉鸞。」既然認定了,就不會改變。
琉鸞低頭笑了一下,「你覺得是我這張臉漂亮,還是琉鸞那張臉漂亮。」
夕風別開臉,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因為在他眼裡,琉鸞比寒月仙姬漂亮。雖然,寒月仙姬確實風華絕代,琉鸞也確實長得很一般。
琉鸞得到滿意的答案,一下子撲上去摟住他,「風哥,你也覺得我這張臉好看麼?那以後我就用這張臉了。」
夕風使勁掰開她的手,再次退後幾步,「月兒,你想狀告誰,說吧。」
「哦,對對對……」琉鸞後知後覺想起自己的目的,「我要告疊紅……也就是姜虞冒充我,還要告照晚助紂為虐,追殺西陵無垣和宿伏。順便告驪山聖母和她女兒芳菲被姜虞蠱惑,散播謠言陷害我,不,陷害琉鸞。」
她忍那幾個人忍得夠久了,從前被姜虞欺騙懷著一份愧疚,始終沒有對她們你怎麼樣。可是現在她全想起來了,新仇舊恨一起算。
夕風看她一眼,「你來晚了。」
琉鸞一愣,「難道來晚了就不能告麼?」
夕風搖搖頭,「不是,三顛真人已經告過了。照晚如今收押在天牢,疊紅公主已經逃脫,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