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下冰室裡,寒月仙姬將西陵無垣扶到床上躺下。並從隔壁冰室裡翻出一籮筐上好的木炭,生了個火端到床前。
俏皮兔怕冷,心安理得的窩在火盆旁邊。
西陵無垣抬頭看看周圍的寒冰,忍不住問,「琉鸞啊,在這裡生火會不會把你的冰宮融化了?」
寒月仙姬嗤笑,「從前不知道生了多少火,也沒見融化一絲一毫。都是幾十萬年的冰川,融得了才怪。」
西陵無垣咳嗽一聲,抬起眼看著銀白的幔帳,「咳……琉鸞,我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他真的沒有想到琉鸞才是真正的寒月仙姬,事到如今,依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也不知道會不會是在做夢,一覺醒來沒有寒月仙姬,更沒有冰宮。
寒月仙姬往火盆裡丟了塊木炭,順手拿起一塊點心放在火上烤,「我自己都不敢想相信。」
俏皮兔看看西陵無垣,又看看寒月仙姬,「琉鸞在哪呢?他叫琉鸞你為什麼要答應?」
寒月仙姬聳聳肩,「自欺欺人的典型。」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她不可能不明白。只是因為從來沒有想過,所以不敢相信。
俏皮兔傻笑,「呵呵……公主,無垣,你們倆……別逗我了成嗎?」
寒月仙姬把烤熱乎的點心遞給她,「吃麼?我自己做的哦。」
俏皮兔呆呆地咬了一口,「好硬啊,放多久了?」
寒月仙姬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我轉世之前做的,我今年兩百多歲……嗯,兩百多年。」
俏皮兔忙不迭把嘴裡的東西吐出來,「兩百多年,那還能吃麼?」
寒月仙姬抬了抬眼皮,理所當然的說,「反正你是泥巴捏出來的,吃了也不會死。無垣身嬌肉貴的,當然要讓你先試試。」
俏皮兔一下子氣得滿臉通紅,氣呼呼把東西丟到她身上,「你……你……虐待動物。」
寒月仙姬側身躲開,無所謂聳聳肩,「你這樣的二皮臉,生來就是被虐待的料。」
俏皮兔瞪著圓圓的眼睛跳到她肩膀上,這裡摸摸,那裡捏捏,「奇怪,挺像琉鸞的啊。說,你到底是誰?不准開玩笑。」
「你覺得呢?」
捏捏臉,又捏捏耳朵,「跟琉鸞一點也不像好麼?你到底是寒月仙姬還是琉鸞啊?」
寒月仙姬不耐煩地將她按進手心裡,再丟回椅子上,「既是寒月仙姬也是琉鸞,什麼意思你明白的,別給我裝傻充愣。」俏皮兔並不傻,都說到這份上,不明白才怪呢。
俏皮兔不由自主縮縮肩膀,整個身體蜷縮在椅子上,「可是……你跟子桑有血契,疊紅公主的胎記也在你身上……而且哪有那麼巧的,你轉世之後容貌名字都跟以前一模一樣唉。我總覺得……琉鸞是複製出來的寒月仙姬,不是真的。」
寒月仙姬大方地解開衣服,露出腰上的紅色胎記,「你說這個啊?這是疊紅移到我身上的。」
西陵無垣聽出了些門道,疑惑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反正就是她想把我變成她,把她變成我。」
俏皮兔和西陵無垣對望一眼,異口同聲地道,「長也得說。」
寒月仙姬施施然拉好衣服,雙手叉腰凶巴巴指著他們,「我靠,剛才對我那麼客氣,一轉眼就翻臉不認人是不是?我告訴你們,雖然本宮是琉鸞,但本宮也確實是鳳族的公主寒月仙姬,對本宮客氣點,小心本宮分分鐘叫來幾百弟兄給你們好看。」
俏皮兔和西陵無垣再次對望一眼,很有肯定地點點頭,異口同聲道,「沒錯,是她,就是她。」
雖然容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連氣質也變得高貴優。但這女流氓般粗魯猥瑣的行為,別人還真模仿不了。
寒月仙姬裝模作樣咳嗽一聲,挺起胸膛,「那當然,除了本宮還有誰?」
「額,琉鸞啊,你能不能……換張臉,換身衣服,你長這樣又穿這樣,我很有壓力啊。」俏皮兔腆著臉無恥的笑,一臉猥瑣的討好。
寒月仙姬冷笑一聲,目露凶光,「是說我猥瑣的?不會是你吧?」
俏皮兔立刻一臉正直四處張望,「誰?誰說你?本兔抽死她。」
寒月仙姬一把拎起她的耳朵,皮笑肉不笑湊到她面前,「賊眉鼠眼什麼意思?」
「疼疼疼……」俏皮兔歪著頭慘叫,「賊眉鼠眼就是精靈古怪,我自己……才疏學淺用錯詞了,你別再打我了。」
寒月仙姬一巴掌拍過去,「去你娘的,洪荒這點事你什麼不知道?你的腦袋比無字天書還無字天書好麼?你要是才疏學淺,我們都不用活了。」
俏皮兔抱著腦袋抱頭鼠竄,「哎呀,我錯了,我錯了,你不是賊眉鼠眼,是沒心沒肺。」
寒月仙姬手一揮將她吸到自己手心裡,像捏面似的使勁搓揉,「你才沒心沒肺呢,你全家都沒心沒肺黑心肝。」
俏皮兔一身絨毛被揉得亂七八糟,疼得嗷嗷叫,「都沒心沒肺哪來的黑心肝?公主你是白癡。」
「你才是白癡,你全家都白癡。」
「我們家就兩人,其中一個就是公主你。」
「本宮跟你這個笨蛋兔子不是一家人。」
兩人鬧騰得歡實,西陵無垣在旁邊看著,忍不住笑出聲,「也不知道冰晶獸怎麼樣,宿伏怎麼樣。」
寒月仙姬擺擺手,「放心,他們會沒事的。」宿伏那傢伙可不是一般人,手裡那本《史書》更不是一般的東西。冰晶獸跟他在一起,絕對不會有事。
「姜虞……不,疊紅她……」西陵無垣歎口氣,「疊紅她不愧是惡名昭彰的魔族公主,做事趕盡殺絕。」兜兜轉轉繞了一圈,琉鸞是真正的寒月仙姬,而姜虞才是疊紅公主。這樣的結果雖然出乎意料,倒也顯得合情合理。只有姜虞那狠毒的行徑,才能襯得起疊紅公主的聲名狼藉。
寒月仙姬冷笑,「她何時手下留情過?」
俏皮兔噗嗤一聲笑出來,「照晚,照晚。」
西陵無垣皺眉,「是的,當時我接到緋陌涼的書信之後,立即趕往南海,結果在路上被疊紅和照晚追殺。」姜虞來殺他也就罷了,居然連照晚也來插手,真是為老不尊,褻瀆了女神兩個字。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俏皮兔幸災樂禍大笑,「照晚啊,跟疊紅仇深似海,結果還幫著她做了那麼做壞事,哈哈,報應啊,真是報應啊……」
寒月仙姬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活該,活該。」照晚一提起疊紅,立即討厭得咬牙切齒。結果,她不但把疊紅收為入室弟子,還在她的挑唆下助紂為虐,搞得自己罪孽深重。嘖嘖,想想都覺得很有喜感。
「噗嗤……」西陵無垣頓時覺得通體舒暢,身上的傷好了大半,「對啊,她跟疊紅仇深似海,結果被姜虞牽著鼻子走,我真的很好奇,她若是知道姜虞就是疊紅,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寒月仙姬幸災樂禍的說,「就算不氣死也要氣個半死。」
西陵無垣越想越解氣,「讓她欺負人,讓她打我,這回遭報應了吧?」
俏皮兔捂著嘴賊笑,「還有驪山聖母,跟疊紅公主攪在一起,重華正好名正言順的辦了她。」
寒月仙姬緩緩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從前我心慈手軟,不過這一回,有仇報仇,有冤報冤。照晚和芳菲外加煙落,能跑掉一個我就不叫寒月。」
俏皮兔白眼一翻,「你這輩子原本就不叫寒月,你叫軒轅琉鸞。」
「額,可是我以前叫寒月仙姬。」
這回連西陵無垣也翻白眼了,「你都已經入了輪迴,還是叫琉鸞吧。」
寒月仙姬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臉,「其實我也不大習慣頂著這張臉,可是……我變不回去了啊。」這幾十年做琉鸞做習慣了,突然換一張臉她自己都彆扭得很。
西陵無垣盯著她眉心的開天闢地印看了半晌,「琉鸞那張臉原本就不是你真正的模樣吧?如今了恢復了真身,自然也恢復了容貌。」
「對啊,所以我想變回去都變不了。」
俏皮兔仔細看了半晌,「其實認真看吧,這張臉跟你原本的模樣也差不多啦,就這樣吧。」
寒月仙姬,不,琉鸞一把白眼飛刀甩過去,「你不是說我猥瑣嗎?穿上鳳袍也不像公主?」
俏皮兔立即一臉正直,「誰說的?誰說的我抽死她。」
「我隱隱約約記得你說過,你本來就長這樣。如今變回原來的模樣,不好麼?」
琉鸞用袖子將梳妝台上的鏡子捲進手裡,舉起來左看右看,「這樣是挺好的,就是不大習慣。」
「就你原來那副德行好,賊頭賊腦的。」俏皮兔立刻打擊了一句。
琉鸞一巴掌拍過去,「你妹啊,當年我去投胎在燭龍家的時候,正好遇上萬年難得一見的斗轉星移,天煞降世,搞得乾坤顛倒,時空錯亂,不但讓我成為開啟亂世的天煞命格,還把我的魂魄打散,其中一半去了另外一個空間投胎。所以,你們平常看到的那副容貌,也是我容貌的其中一部分,只不過本公主的容貌主體太過風華絕代,細節部分都被你們忽略了而已。」
當年姬容在聖君府看到的那隻鳳凰就是她,只不過投胎的時候發生異象,硬生生把她的魂魄撕成了兩半,大部分投胎到了現代二十一世紀,只有少部分留在軀殼裡。所以現代的軒轅寒月容貌酷似前世的寒月仙姬,而且聰明伶俐天賦異稟。留在洪荒的軒轅琉鸞因為只有殘缺的一魂一魄,不但容貌不像,腦子也遲鈍得很,說白了就是稍微弱智。直到她陰差陽錯回來之後,神形合一,才漸漸把魂魄精氣養全,蛻變成一隻翱翔九天的鳳凰。
從前一直以為她是地地道道現代人,軒轅琉鸞則是來歷不明的鳳族。她的身體和魂魄,是由兩個人組合起來的。其實,兩個都是她,只不過曾經被分開了而已。穿越時空來到遠古時代,她並沒有搶了誰的軀殼,只是找回了原本就屬於自己的魂魄而已。
俏皮兔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桃花那查不到呢,原來軒轅琉鸞也是你啊。」
「你這不是廢話麼?我到他們家投胎的不是我是誰?雖然魂魄殘缺,那也是我本人好不好?」
俏皮兔幸災樂禍,「姬容啊,姬容為了找到他心目中的鳳凰退了你的婚。」天意往往就是這樣弄人,姬容為了找到心目中的那個人逼得琉鸞家破人亡,走投無路,從而開始了她傳奇而不平凡的一生,也造就了洪荒大陸亂世的開始。可到頭來,他心心唸唸尋找的,正是琉鸞本人。既枉做了小人,也將琉鸞越推越遠。
琉鸞風騷無比的甩甩頭髮,「你們說的對,這一輩子我已經是琉鸞了,他要找寒月仙姬就讓他找去吧。」
關於姬容和某隻鳳凰那點事,西陵無垣聽琉鸞提起過,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如果沒有當初的緣分,姬容又怎麼會退婚,我們又怎麼會陰差陽錯聚在一起?認真算起來,我們還要感謝他。」
琉鸞聳聳肩,「在我的生命裡,姬容注定是炮灰。」跟她糾葛那麼深,卻沒有糾纏出任何結果。相識幾百年,連好朋友都算不上。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還真是奇妙得很。
「什麼灰?」
「炮灰?」
「炮灰是什麼東西?」
「反正你不是。」
西陵無垣疑惑,「那我是什麼?」
琉鸞奸詐地笑,露出兩顆亮晶晶的牙齒,「你是打醬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