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紅鸞星動,宜嫁宜娶。
孔雀族大祭司演算了無數次,終於選定這一天作為琉鸞出嫁的日子。
因夕風來歷很特殊,不能真讓他入贅,更不能直接把琉鸞娶回崑崙天宮去。嬌嬌女仔細思量後,將琴氏舊居作為琉鸞的娘家,在王宮拜堂設宴。顧全了夕風的顏面,也顧全了孔雀族的顏面。
一大清早,夕風被請進王宮,琉鸞則留在琴氏舊居做準備。
負責更衣梳頭的都是嬌嬌女的貼身侍女,個個端莊溫婉,進退得宜,說話輕聲細語。看著賞心悅目,聽著通體舒暢。
除了舉止得體,手藝也相當不錯。
琉鸞原本就長得漂亮,在她們的精心裝扮下,越發楚楚動人。
吃過酒釀湯圓,蓋上蓋頭,一切收拾妥當。
沒過多久,外面隱隱約約有絲竹之聲傳來,嗩吶一聲高過一聲。
琉鸞忍不住心中一緊,手指使勁攥緊裙子。
侍女輕笑一聲,「姑娘,別緊張,凡事有奴婢呢。」
她尷尬笑笑,「居然真的嫁給他了,跟做夢一樣。」當初答應夕風求婚,一直都沒有指望他會真娶。這段日子以來,天天忐忑不安,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的過一天算一天。可是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一直拿出未婚夫的態度對她,還對取消婚約的事隻字不提,似乎真的願意跟她成親。
雖然幸福來的太突然,太措手不及,但她會盡力、會努力做一個好妻子。就算做不了賢妻良母,也會每天都做他喜歡吃的菜,把他的衣服洗的乾乾淨淨。體貼的打理好生活瑣事,不讓他操一點心。當然,她也會努力生個孩子。
他不是怕寂寞嗎?有了孩子,應該就不會那麼寂寞了。
侍女拍拍她的肩,「無論他什麼身份,能娶到姑娘這樣善解人意的女子,都是他的福分。」
琉鸞又緊張又開心,「有些事情,你不懂。能嫁給他,對我來說真的像做夢。」其實,她夢裡都沒這樣的好事。
侍女輕笑一聲,扶著她站起來,「走吧,姑爺來了。」
琉鸞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我昨天晚上沒有睡好,會不會很難看?」
侍女又是一笑,「姑娘像女王,天生麗質,怎麼樣都好看。」
「呵呵……」真會說話,連嬌嬌女一起誇進去了。不過,她長得一點都不像姮女,更不像嬌嬌女。
院子不大,幾步就走到大門口。
侍女拉起琉鸞的手,交到夕風手上,「我家姑娘以後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他微微一笑,握住琉鸞,「琉鸞,我來接你。」
琉鸞的心一下子狂跳,驀然握緊他的手。
成親了,她真的要跟夕風成親了。不是做夢,不是做夢。
「怎麼?你害怕嗎?」他察覺到她的變化,笑著問。
「不,我不害怕。」琉鸞的心跳得更厲害,好像會從胸口蹦出來一樣。
夕風牽著她一起走上攆車,「你放心吧,我答應過你會一生一世照顧你。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責任。」
琉鸞忍不住笑出聲,使勁點頭,「嗯嗯,我相信,我真的相信。」
絲竹聲再次響起,迎親隊伍掉頭按原路返回。火紅的長龍穿過最熱鬧的大街,直奔王宮而去。
街道兩邊站滿了人,津津有味擠在一起看熱鬧。
琉鸞蓋著蓋頭,看不清容貌。但夕風器宇軒昂,威儀不凡,所見之人都說琉鸞好福氣,也明白了孔雀女王為什麼願意把唯一的侄女嫁給他。知道佳偶節那場鬧劇的,都在感歎雲小姐沒福分。連孔雀女王都看中的男子,一定不會是泛泛之輩。
攆車終於在王宮正門外停下,夕風牽著琉鸞走進去。
進了正殿,嬌嬌女身著正裝,金光閃閃坐在寶座上,族裡排得上號的官員和各族首領依次而坐,大殿裡熱鬧非凡。
看到一對新人出現,紛紛把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一直很好奇女王究竟會選個什麼樣的女婿,今天總算見著了。」
「可不是嘛,拿到請柬的時候嚇了一跳呢。」
「孔雀女王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夕風公子果然氣度不凡。」
各族的首領、少主們你一言我一語,既熱絡又客套。
夕風含笑應酬了幾句,大祭司宣佈吉時已到,新人拜堂。
嬌嬌女趕緊從寶座上下來站在旁邊,所有人都有些好奇,卻也不敢多問。
狐族的少主和她素來有交情,好奇地扯扯她的衣裳,「按理說你是高堂,下來幹什麼?」
「夕風公子生於上古,恐怕只有洪荒大神才能做他的高堂。」這是夕風事先要求的,當然也是她的意思。她雖然是琉鸞的姨娘,但真論輩分,不知道比他小了幾十倍。
狐族少主暗暗咂舌,「你家侄女可真會挑人。」
嬌嬌女汗顏,「是挺會挑的,可惜他無論如何不會入贅。今日的婚禮不過是過場,將來啊,琉鸞恐怕得隨他回崑崙天宮。」
狐族少主拍拍她的肩,「你家侄女連重華帝君的透塵鏡都能借來,不是什麼泛泛之輩。就算嫁個普通人,也未必會願意留在孔雀族。如今嫁的好,你應該樂見其成才對。」
嬌嬌女歎口氣,頗為安慰,「姨娘沒能看著姮女、婧女出嫁,母后沒能看著我出嫁。如今,我總算看著琉鸞出嫁了。」
一拜天地,拜的自然是天地。二拜高堂,拜的還是天地。
夫妻對拜,再厲害的大神也得對著自己的另一半拜下去。
聽見大祭司喊一聲『夫妻對拜』,琉鸞按捺著滿心的激動轉過身。只要這一拜拜下去,她就是重華帝君的君後,是夕風的夫人。從此以後,他屬於她一個人。什麼煙落,芳菲,全都只能幹看著。
「慢著。」
一道清冽的女聲在門口響起,琉鸞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在這個時候聽到這樣兩個字,並不是什麼好事。
「我不准拜。」
琉鸞一著急,猛然掀開蓋頭。
只見一名黃衫女子冷著臉走進來,一雙眼睛犀利如刀,緊緊盯著夕風。
而夕風則面色慘白,愣愣地做不出任何反應。
琉鸞下意識抱住他的胳膊,「風哥,她……」她是誰啊?她到底是誰啊?
黃衫女子眉毛一挑,用盡全力狠狠打在她臉上,「風哥?憑你也配?」
琉鸞被她打的腦袋一歪,鮮血順著嘴角緩緩流出來。
嬌嬌女勃然大怒,「敢在我們孔雀族放肆,你以為你是誰?」
黃衫女子冷笑,「你家侄女搶人夫婿你還有臉大張旗鼓到處發帖子,我竟不知道,你們孔雀族都是些不要臉的。」
「你……」嬌嬌女更怒,「來人,攆出去。」
「慢著。」琉鸞擦擦嘴角的血跡,抬起頭傲然站到她面前,「這位姑娘,說話要有憑證。」
黃衫女子的笑容越發冷冽,嘲諷地看向夕風,「三千年前你對我家小姐承諾過什麼?承諾過什麼?結果,你親手害得她灰飛煙滅,最後還要娶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你對得起她嗎?」
夕風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一向深不見底的眼睛裡居然出現了迷茫的神色。
琉鸞看他的神情,一下子從心頭涼到腳底板,彷彿置身冰窖。
寒月仙姬,這個姑娘一定是寒月仙姬的侍女。
寒月仙姬故去三千年,她到崑崙天宮十年,為什麼這個侍女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還出現得那麼湊巧?
只要沒有夫妻對拜就不算夫妻,她出現的還真是時候,彷彿經過了精密計算。
「你是誰?」琉鸞很冷靜地斜睨著她,「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
黃衫女子不屑地瞟她一眼,「你這樣來歷不明的狐狸精,不配跟我說話。」
狐族少主躺著中槍,不由得臉色一變,打算衝出去和她理論一番。嬌嬌女忙拽住他的胳膊,搖搖頭示意他別動。
美得雌雄莫辯的少年冷哼一聲,拂袖坐下。
而琉鸞則滿頭黑線,「狐狸精有什麼不好?」左丘半雪就是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但他的心底比人類善良多了。
黃衫女子更加不屑了,「也只有你這樣低賤的麻雀願意跟狐狸精為伍。」
這回狐族少主不淡定了,怒氣沖沖站起來,「姑娘,我狐族安守本分,安貧樂道,從不傷天害理,從不恃強凌弱,究竟哪裡得罪了你?」
「尋意,閉嘴。」夕風怒喝一聲,「眾生平等,你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名喚尋意的黃衫女子嘲諷地看一眼,「眾生平等?你對我家小姐何曾公平過?」
夕風手一揮,轉身背對著她,「我自知對不起她,但與琉鸞無關,與狐族少主更無關,你沒必要含沙射影如此咄咄逼人。」
尋意雙手環胸,冰冷的目光緩緩從琉鸞身上掃過。
眸光一轉,視線猛然轉向他,字字珠璣,聲聲淒厲,「三千年前你答應過我家小姐,今生只有她一個。如今小姐雖不在了,可是,我要你履行當年的承諾。」
三千年前,他確實對寒月仙姬做過這樣的承諾。夕風張張嘴,最終半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尋意見他無話可說,越發咄咄逼人,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質疑的堅決,「我要你退婚,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