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五百年一次的盛會,天下人眼睛都盯著。縱使出了岔子,還得繼續辦下去。
琉鸞、無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西陵氏、軒轅氏也服軟,事情算是暫時了結。
評委團短暫地商議之後,輕描淡寫將此事淡化,以仙劍大會為主。
而後一致裁定,琉鸞和鳳儀這一局比試,鳳儀出局,琉鸞進入第二輪比試。
她當初在輪迴隧道悟出了一些心得,回來之後又在崑崙天宮閉關多年,修為已經更上一層樓,突破鴻蒙玄明境第二重開始修行第三重心法,內丹也長到鵪鶉蛋球大小。
相信用不了幾年,第二次天劫會再次來臨。只要過了這一劫,她就是五品女仙,可以到桃花那裡申請個正正經經的職位。雖然職位不會太高,也是正正經經的仙界人士。
作為一個神仙,境界和凡人是不能比的。讓她去跟一群凡人爭個虛名,她真沒什麼興趣。
無垣當時也是因為如此,才沒有跟西陵驚鴻計較吧。否則,就驚鴻公子那種傻x,他可以隨便捏死一群。畢竟神仙有神仙的境界,不是每個得道之人,都願意像姜虞那樣在凡間作威作福。
洗刷了冤屈,羞辱了姜虞,報復了鳳儀。她的目的已經達到,最後勝負如何,對她來說完全沒有意義。自然,看不看後續比賽也無所謂。
左丘半雪、緋陌涼、西陵無垣和她不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就算想走也不能走。宿伏也不知道抽什麼風,似乎認定了西陵無垣,寸步不離的跟著。
好不容易陪著他們演完戲回到席位上,琉鸞向西陵無垣使了個眼色,悄悄離開。
大部分人都在天華殿看熱鬧,城裡空蕩蕩的,店舖甚至關了一大半。
她隨便找了家茶肆,要一壺涼茶,挨著窗戶坐下。
許多年前,她剛剛穿過來那會。整天受奴僕羞辱,受鳳儀毆打。實在忍不了,就會偷偷溜出府,找這樣一個地方清淨清淨。可惜那個時候她身份低微,能力更低微,每次都低眉順眼,連說話都不敢大聲。
有一回正好遇上鳳儀和其他幾個姐妹,她躲閃不急,大庭廣眾挨了幾巴掌,還學了一回狗叫才脫身。
事後十四小姐還落井下石,到君後那添油加醋說一遍,治了她一個不安於室之罪。重打五十大板,罰月錢三年。
月錢倒是沒什麼,原本就被剋扣掉了,到手也沒幾個銅板。但那五十大板,打的刻骨銘心。
當時剛穿過來,剛剛開始修行,法力幾乎等於零。
那五十下板子,差點要了她的小命。
在床上躺了半個月,燒了半個月,整天水米不進渾渾噩噩。姮女實在沒有辦法,放下尊嚴從君後到總管挨個求了一遍。可惜一個比一個高傲,連好話都懶得說一句。她跑到燭龍聖君面前跪了幾天,也沒有個結果。幸虧子桑被六公子接進府表演,偶然撞見姮女哀求君後,可憐他們母女,偷偷讓丫鬟送了幾包銀子,還哄著六公子請了大夫,才把她的小命救回來。否則,她當年就該到冥界陪墨青寒喝茶了。
當時她覺得特諷刺,她一條小命,姮女苦苦哀求,還比不上青樓女子一句話。
不過子桑人好,從那以後,只要到聖君府上,都會偷偷給她帶點東西。一來二去,兩人成了莫逆之交。
哎,一晃多年,她已經得道飛昇,有頭有臉有地位。而姮女和子桑,都為她而死了。
以她今天的身份,若她們還活著,又何必再受以前的苦?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很多事情,終究成了遺憾。
她常常在想,如果當時她沒有隱瞞實力,直接站出去和鳳儀面對面打一場,姮女是不是就不會死?如果當時沒有跟蒼瀾說去百花樓,子桑是不是也不會死?
她們的死,她也有責任。畢竟年輕啊,沒有想到燭龍和鳳儀如此滅絕人性。現在想想,當年真是天真的可以。
正想得入神,鼻子忽然被啄了一下。
琉鸞回過神來,見跟著冥月羅的紙鶴煽動著翅膀在她眼前飛來飛去。
她伸出手,讓紙鶴停留在掌心,「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紙鶴煽動了幾下翅膀,從窗口飛出去。
琉鸞放下一錠銀子,御劍跟在後面。
紙鶴帶著她飛進燭龍聖君府,再飛到後山,然後停留在她鼻子上不動了。
「到底怎麼了?」聖君府依山而建,後山真是山,鬱鬱蔥蔥,一眼望不到盡頭。
剛穿來那會,她整天神經兮兮幻想山上住了個世外高人,有事沒事往裡頭跑。除了迷路迷個半死之外,那群馬蜂是她唯一的收穫。
紙鶴把她帶到這裡來,到底想幹什麼?
「到底怎麼了?什麼都沒有啊。」
紙鶴在她鼻子上啄了幾下,繞著她打轉。
「怎麼回事?」
紙鶴撲騰著小翅膀往前飛了一段距離,又轉身折回來。
「前面?」
小紙鶴歡騰地撲著翅膀,彷彿在說『是啊,是啊』。
好吧,不管怎樣,還是去看看吧。
剛走了幾步,就聽見前面林子裡傳來尖銳的罵聲,「你個賤人,敢壞我好事。稍微對你好點,你就以為自己真是千金小姐了?」
琉鸞一驚,忙把紙鶴收進袖子,順便隱了身躡手躡腳走過去。
鬱鬱蔥蔥的樹木下,冥月羅低著頭瑟瑟發抖,姜虞高傲地站在她對面。
嘖嘖,看此情景,方纔那聲怒罵,絕對是姜虞發出來的。而被罵的,定是冥月羅無疑。
都說姜虞仙子冷艷高貴女神范,不過她剛才歇斯底里又氣又怒,跟精神病醫院跑出來的差不多。
所幸現場就她和冥月羅兩個知情者,如果讓旁人看到姜虞這副德行,幻想一定會很破滅。
「賤貨。」姜虞抬起手,狠狠甩了冥月羅一巴掌。
琉鸞肩膀一抖,幻滅到了極點。
本以為姜虞仙子多多少少還有點底線,想不到不但罵髒話還打人。
以她的身份地位,罵這種話,打一個毫無戰鬥力的女人,想想都覺得丟人。
「表姐……」冥月羅委屈地低聲啜泣。
冥月羅狠狠甩了一下袖子,轉過身去,「不要叫我。」
「表姐……」冥月羅更委屈了。
「你知不知道我費了多少力氣才把西陵無垣趕出西陵氏,費了多少力氣才坐實了他的罪名?」
「我知道。」
姜虞怒吼,「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倒戈?難不成你真想嫁給那個廢物?」
冥月羅抬起頭,眼淚辟里啪啦滾出眼眶,「他不是廢物。」臉上兩道紅彤彤的巴掌印,格外顯眼。
姜虞冷笑,「我倒忘了,他如今攀上了緋陌涼,攀上了左丘半雪,自然不比以往。」
「不是,他本來就不是廢物。」冥月羅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表姐,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幸運有奇遇。無垣哥只是不擅修行,不是廢物。」
冥月羅在她面前素來唯唯諾諾,如今為了西陵無垣跟她頂嘴,姜虞一下子怒火中燒,「我千挑萬選為你選了左丘半雪為夫婿,你倒好,心裡還惦記著那個廢物。」
「北溟聖君不喜歡我。」
「那是因為你沒有本事。」
冥月羅吸吸鼻子,「表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表哥處心積慮把我推給左丘半雪,不過是為了拉攏他而已。」
姜虞更氣了,冷艷的面孔扭曲得厲害,「冥月羅,這麼些年要不是我顧著你,你以為你還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千金小姐嗎?況且左丘半雪有權有勢,哪裡不好?」
冥月羅也火了,跺跺腳大吼,「你心裡只有權勢,永遠不懂什麼叫情之所鍾。」
姜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你鍾情誰?西陵無垣那個廢物?」
鮮血順著嘴角緩緩溢出來,觸目驚心。
冥月羅捂著臉,狠狠看著姜虞,「表姐,你對我好我很感激。可是,我是人啊,我不是木偶。你擺佈了我那麼多年,我為你做了那麼多喪心病狂的事,難道還不夠嗎?軒轅琉鸞和無垣已經夠可憐了,你為什麼還要落井下石?難道,就因為區區一點爭執嗎?」
姜虞恨鐵不成鋼,牙齒要得咯吱咯吱響,「看來是我把你保護的太好,四大家族的事,你根本就不知道。」
冥月羅一揮手,「我知道,燭龍聖君要琉鸞的命,所以你將計就計,一箭雙鵰,連無垣一起陷害。」
「既然知道,為什麼要壞我的計劃?」
冥月羅抬起手指著自己胸口,「因為我良心過不去,軒轅琉鸞和無垣已經夠慘了,我不想逼得他們走投無路。」
姜虞冷笑,輕蔑地看她一眼,「你喜歡西陵無垣?」
冥月羅別開臉,「用不著你管。」
姜虞怒極反笑,「好,冥月羅,你不用我管,從今以後,你是死是活與我姜虞無關。當年我答應姨娘要好好照顧你,好好為你物色一門好親事,我做到了,是你不領情而已。」
冥月羅低下頭,「你覺得是好親事,我未必這樣想。」
「你不要左丘半雪,非要那個廢物是吧?好,你去找他,現在就去。」
「我……」
姜虞怒目圓睜,大吼,「去呀。」
「我……」冥月羅身子一縮,退後幾步。
「你最好想清楚,是要那個廢物還是要我。」姜虞盛氣凌人。
「我……」冥月羅低聲啜泣了半晌,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自己想清楚。」姜虞冷哼一聲,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