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重淵爪子撓著伊寧的背,雙目緊緊盯著那杯晶瑩剔透的酒液之後的……那雙潔白無瑕的手。周不群的酒釀雖然香醇,但越重淵身為妖界之主,便是仙界瓊漿也曾偷來品嚐,更何況這些只有數十年的酒。他只是喜歡伊寧那因酒氣而熏紅的面頰,那會讓他覺得少年此刻離他更近了些,還有那雙宛如上天賜予的雙手,托著杯子的模樣,美不勝收。
越重淵幾乎都要沉醉了。
伊寧卻不知道越重淵心裡的彎彎繞繞,他只以為這傢伙是真的想喝酒了。拿著酒杯搖晃了一圈,杯口幾乎要抵上狐狸的臉,他手掌卻忽然一收,又啜了一口:「你想喝?不給!」
這孩子氣的話語配上他微微酡紅的面頰,竟是讓他突然綻放出一種別樣的魅力,介於男孩與成人之間的、非同尋常的美。
越重淵舔了舔唇角,眼中掠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董銘喝著酒,驚奇道:「咦,伊寧,這不是你原來那隻狐狸麼?我倒沒聽說跑了的寵物有再回來的道理,你這狐狸倒也非比尋常。」
越重淵衝他呲了呲牙,眸中閃過不屑,這蠢蛋,若他不是伊寧的師兄兼至交好友,越重淵早就一爪子撓死他了。
董銘盯著越重淵瞅了半晌,忽然道:「咦,他還在瞪我,小眼神一閃一閃的,倒真是有靈性。我想起來了,那時候不正是這狐狸救下了你麼……」
董銘忽然不作聲了。他很清楚,伊寧本就不是普通修士,而這隻狐狸,能在血河之中將伊寧救回,行事又如此有靈氣,恐怕也不是一般的狐狸,甚至不會是普通的妖獸。他雖大大咧咧,可身為修士又怎麼會沒有一點敏銳度,先前這狐狸還在的時候,他只要念叨兩句,就總會覺得被什麼東西盯上似的,如今看來,恐怕就是這隻狐狸的傑作。
虧他那時候左思右想,卻總也尋不到原因。
想到此處,董銘不由地朝伊寧投過去一個哀怨的眼神。伊寧這傢伙是個小變態,他養的狐狸也是變態,受他的影響於舒澤也開始向變態進化,更不用說自家那一直很變態的師父。神哪,他周圍都是一群什麼人吶!
怨艾不斷,董銘捧著杯子喝得更起勁了。
越重淵百無聊賴地揮著狐狸爪子,視線終是從董銘這個愚蠢的凡人身上收了回來,反而更專注地看著伊寧。他說話的樣子,微笑時微微上翹的唇角,手指無意識地輕點著桌面的小動作。先前無數被忽略的細節都好似在這一刻被重放一般,越重淵只覺百看不厭。
處處透著別樣的甜。
伊寧自然能感覺那道時刻盯著自己的灼熱視線,他忍了一會兒,終是覺得有些受不了,狠狠拍著越重淵的狐狸腦袋警告了一聲,直到某狐狸依依不捨地收回視線,趴在伊寧腳邊胡亂哼唧著打發時間。
董銘又嘴賤了:「伊寧,我怎麼覺得你這隻狐狸有點像豬啊!」
綠汪汪的狐狸眼猛然閃過來,瞪得董銘心裡有些發慌。他抬手舉起杯子擋住臉以免被他人看到自己出糗的樣子,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只能吞著酒抒發著愁緒。
三人一狐閒適無比,但此時的天水閣內門卻因陳師叔帶來的消息沸騰了。揀藥弟子聽起來並不是一個風光的身份,但融心丹那等靈藥,卻著實讓人心動。對築基修士而言,能夠結丹幾乎是夢寐以求的事情,雖然先前方克謹的命運著實讓他們唏噓了一把,但不得不說,在利益面前,就算有危機,卻還是值得賭一把。
徐師兄冷冷瞪著近日總愛往自己身前湊的原天野一眼,眼皮上挑:「你怎的如此沒臉沒皮的,非要我打你一頓你才樂意?」
原天野長腿橫掛著,低頭輕笑道:「徐師兄近日愈發暴躁了,這樣可不好。若是師兄想找我切磋,直說就是了,師弟可是十分樂意的。此次太上長老擇揀藥弟子,這可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師兄有興趣麼?」
徐師兄斜睨他一眼:「怎麼,你感興趣?」
原天野搖了搖頭:「不。」
若是前些時日,他恐怕也會如同那些人一般為了一瓶融心丹爭得你死我活,但是自從那日從丹霞遺地歸來,感受到了自己和那位師弟的巨大差距,他那爭強好勝的性子也彷彿淡了下來。對於那位師弟的作為,他並未感到巨大的羞辱——反而感覺到了自己的弱小。比起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結丹,他寧願選擇真正把自己的實力提升上去,如此,道路才能更寬廣。
徐師兄眼神微閃,道:「我也是這般想的。」
丹霞遺地之事雖然不算什麼,只是他們修煉生涯中一段極普通的經歷罷了,但是對於徐師兄和原天野而言,卻是極不尋常的。先前他們也曾輸過,也曾如此沒有防抗之力過,但那都是在金丹期修士或是修為遠超自己的修士身上感受到的,從來沒有同輩的修士能給予他們如此強烈的震撼,便是當年的嚴御、現在的賀子崢都不能。
對於原天野這番表態,徐師兄覺得自己稍微看這傢伙順眼一點了。不過看這傢伙順眼絕不可能成為他允許這傢伙賴在這裡不肯走的原因。總之,他看到這傢伙那張討人嫌的臉就覺得手癢,不把這傢伙揍一頓總覺得很不爽。徐師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看原天野這般不順眼,先前他倆是死對頭,照徐師兄的說法,那是王不見王,有自己沒他。如今原天野一有空就死皮賴臉地停在這裡不肯走,擺明了是求和的姿態,可徐師兄卻看他更不爽了。
徐師兄才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因為看到他那雙閃著古怪光芒的眼睛,覺得有些滲人呢!他當年也是獵戶家庭出身,看到原天野,就覺得自己被一頭凶狠的惡狼盯上了,怪嚇人的。
趙隱剛剛結束了閉關,一旁伺候他洗手的童子便提及了此事。趙隱微微一笑,將巾帕放進盆中:「由他們爭去吧,過些日子我要出門一趟,來拜訪的都替我回絕了吧。」
童子低聲應了,端著面盆走了出去。趙隱洗去塵埃,平凡的面容展現出異樣的神采來:「不管如何,此次還是要找那人試試。」
身為天水閣掌門,樓遠鶴要比門中多數弟子都早一點知曉這個消息。近些年無涯行事愈發古怪,便是樓遠鶴自認對他有些瞭解,此時也有些摸不透他的性子。不過他心中還是有些埋怨無涯小題大做的,揀藥弟子他明明可以隨意挑一個,卻偏偏在門中引起如此風波。然而樓遠鶴卻也深知,便是他再不滿,只要無涯在一天,他都沒有辦法阻止於他。
畢竟一個元嬰期修為的修士,一個公認的丹聖,已經是天水閣屹立於丹界的保障了。
樓遠鶴覺得,自從方克謹之事發生後,他的心情就沒有好過。先是方克謹之事敗露天水閣名聲一落千丈,他與別派掌門相遇時總是飽受奚落,便是那些平日裡對他馬首是瞻的小門派,也多轉投無塵宗和飄渺閣手下。若只是這些倒也罷了。方克謹之事偏偏又牽扯出嚴御,嚴御此人狼子野心被逐出師門也就罷了,偏偏他把蜻蜓的心哄得都在他身上,嚴御被逐出師門之後,他女兒就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出手狠辣,冷漠不近人情。如果說樓遠鶴先前擔憂女兒太過善良容易吃虧的話,現在他就擔憂女兒出手太過凶狠,更易招惹禍患。
真是造孽啊!樓遠鶴心裡更怨恨嚴御了,他一人被逐出師門也就罷了,怎麼就把他好好的女兒變成這個樣子?
兒女真是上輩子欠的債啊!樓遠鶴低低歎息一聲,只覺得頭又大了,內外不順,他這個掌門還有什麼當頭?
內門眾人反應不一,伊寧卻是一點也不著急的,那位陳師叔一日不選出揀藥弟子,他就一日無須去看無涯那張虛偽的老臉。這段時間他一直專注著修煉,兼之周不群剛走那段時日的努力,如今他的修為竟大踏步地直接升到了築基後期。先前他剛剛築基不久就有和金丹期修士一抗之力,如今到了築基後期,修為比之先前漲了接近一倍,對上金丹修士,他定然可以輕易打敗。
伊寧並非那等對修煉尤其執著的人,但既然奮鬥之後就可以做到,他也沒有讓自己懶惰的道理,修煉之後也漸漸成了習慣。每日他總會抽上數個時辰打坐,時間雖然不長,但打坐之後,他的靈氣更加圓融,戰鬥力也愈強了幾分。
何況他體內的木屬力量最喜滋潤,每一次打坐就是一次滋潤,清晨睜眼時,他總覺得木屬靈氣愈加充沛了。木火兩氣在他體內共存了這些時日,木氣生長,火屬力量自然也受到了影響,比起先前,也更充沛了。
伊寧也覺得,自己修為越高,修煉起來卻好似更容易了似的。
他隱隱猜測到,或許真的是體內血脈的緣故吧!他雖重生,可增長的只是警惕和經驗,體質卻沒有任何變化,他前世愚鈍自然不會察覺到身體的變化,可他如今卻敏銳了許多,別的地方沒有什麼變化,能變的,應該只有血脈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