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了發了!」董銘兩眼放光地盯著堆了一地的靈石,過了好久才捏了捏自己的兩頰:「居然是真的!」
他居然真的有了這麼多靈石!
董銘猛然間生出一股自己是大大大土豪的感覺,那麼下一步豈不就是該當上長老迎娶女仙子登上人生巔峰的節奏……當然,他很快清醒了過來,神色複雜地盯著伊寧和於舒澤。他很清楚,如果不是這兩個人一直在前面奮鬥,不僅是這一堆晶瑩剔透誘人到極致的靈石,便是自己和於舒澤僅有的那一點存款,恐怕都會化為烏有。
一方面,他很感動。擁有了這兩個攜手而行的師兄弟,這兩個人無時無刻不想著自己,他們之間不僅沒有門中其他師兄弟間的爭鬥,反而充斥著兄弟之情、朋友之義。另一方面,他卻忍不住暗恨自己無用,他很清楚,在三人之中,他是絕對的弱者,他天賦不及伊寧,堅韌不及於舒澤,平日裡倒也罷了,但到了關鍵時候,自己總是最無用的一個。
董銘怔怔看著那一堆靈石,只覺一股難以言說的心情慢慢升起……他低著頭,輕輕觸著靈石微涼的表面,略一動作,就能看到於舒澤和伊寧二人滿含鼓勵的眼神。董銘心下一暖,屏除那一絲絲繁雜紛亂的情緒,毫不猶豫地將靈石抱在懷中。
不管怎樣,他都要開始拼了。
他不想辜負這二人的期待,他也不願被這二人遠遠拋在後面。董銘這人生性本就有些散漫,當初步入仙途有很大的偶然因素,隨後能順利進入內門不過是有於舒澤在前面激勵著,不願落後他太久。董銘自認很瞭解自己的天賦,對自己在修仙一途上的成就並不看好,便是進入內門,也並非如旁人一般意志堅定。但是現在,直到此刻,董銘卻決定改變自己的想法。
他或許沒有宏偉的志向,沒有如師兄那般的毅力,可是既然已經是同門了,他好歹是二師兄,又怎麼能一直落在小師弟身後呢?
童子呈上靈茶來,於舒澤輕輕抿了一口,淡笑道:「靈茶的質量比起先前倒是又好了不少,哪來的?」
童子躬身應道:「稟仙長,這是執事長老吩咐的,說是仙長您應有的份例。」
於舒澤輕笑一聲,揮揮手就讓那童子下去了,轉頭卻對二人道:「瞧瞧,內門大比上出了風頭,如今待遇都不同了。」伊寧和董銘亦是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先前於董二人在內門中恍如隱形人一般,靈茶以及日常供給雖比外門弟子要強得多,但和內門精英弟子比起來,卻是大大不如的。再加二人平日只在門口苦練,極少參與比鬥,也極少外出歷練,再加某些陽奉陰違的內門執事刻意為之,兩人的待遇受了不少剋扣,那也是為何入內門這般久,兩人攢下的靈石總數尚不及三位數的緣故。
靈茶不錯,伊寧和董銘品嚐的速度也放慢了一些,那童子識趣,又送了一些新鮮的靈果乾貨上來。三人都不是重口舌欲的人,但眼下心情舒爽,倒也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於舒澤與董銘聊了幾句丹霞遺地中的所見所聞,茶也喝了大半杯,便有童子前來,告知三人周長老有請。
三人面上均有些疑惑。與周不群做了這些時日的師徒,三人自是漸漸摸清了他的性子,別的不說,僅從為人而言周不群便顯得極為冷漠,無事向來不會找尋他們。
於舒澤擱下杯子,道:「去看看吧。」
到了地方,三人面上的詫異之色更深。此刻周不群竟是只穿著一件簡單的青色道袍,看著並不似一門長老,反倒像是四處漂泊的散修。他手中握著一把古樸的青銅劍,面目也被修飾得稍稍年輕了一些,腳邊上擺著三四個剛剛收好的包袱,正被他一個接一個地扔到儲物袋中。聽到三人的腳步聲,周不群微微轉身,卻並未停止手中的動作:「來啦?」
三人不約而同點了點頭。於舒澤開口問道:「師尊,您這是……」
周不群微微一笑:「為師打算外出歷練一回。近日為師總覺得體內靈氣滯澀,欲進一步卻似總有阻礙,怕是遇到了瓶頸。為師已有五十載未曾出過本門,劍修不戰,這把劍看著都有些鈍了。此次內門大比之後,你們三人進步巨大,為師能夠指導的地方已是十分有限,所以為師想,此次也該出去走走了。」
無論如何,僅為了這三個天資出眾的弟子,他也該成功結嬰,當起他們的保護傘才是。
周不群看了看面有憂色的弟子們一眼,目中閃過一絲暖意:「待我歸來,總要好好檢查一下你們的修為,董銘。」
聽到師父的話,董銘苦著一張臉走出來:「師尊。」
「三位徒兒中,你修為最低,為人也最是憊懶,話也最多,這幾點想必你自己也是清楚的。」見董銘頭低得要貼著胸口了,周不群眼底笑意一閃,「為師最不喜油嘴滑舌之輩,所幸你只是能言善辯,並無那等惡劣習性。然修為之事,還需修士沉心靜氣,為師希望歸來之後,你能夠修為穩固更進一層。」
董銘蔫蔫地應了。
「舒澤。」於舒澤站了出來。
周不群低聲道:「你是大師兄,為人最穩重,三位徒兒中,我最放心的就是你。為師走後,若有重大事務,你可以發信給我,若是你自己便可以處理的,你決定便是。任何事情都要遵循本心,也要多為你兩位師弟考慮,不必憂心得罪旁人。」
於舒澤高聲應著:「是,師尊。」
知道下一個就是自己,伊寧不用周不群開口,就自己走了出來。誰知周不群只是靜靜看了他一眼,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亂花迷人眼,無論何事你只需遵循自己的意願去做,修煉時更要刻苦,須知天賦自古便是一把雙刃劍。快意恩仇乃是修士一貫之所為,只要確認不影響初心,略微出格一些也沒有什麼。」
或許在旁人聽來,周不群這番話頗讓人有種雲裡霧裡的感覺,但伊寧卻是實實在在聽明白了:「師尊,我明白的。」
比起前段時間的周不群,此刻的周不群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明快的氣息,整個人如同一把快要出鞘的利劍一般。伊寧很清楚,這才應該是周不群的本來面目,先前那般,一是被天水閣打壓的太厲害,二或許就是他想隱藏什麼東西。因為若不是要瞞著什麼的話,實力非同一般的他根本無須裝作渾渾噩噩那麼久。
於舒澤盯著周不群離去的背影,低聲道:「師尊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董銘點點頭:「不管怎麼樣,師尊始終是我們的師尊,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周不群走後,三人乾脆住到了閣子四周,自己的居所就留著童子在那裡看守,而原先服侍周不群的童子則自然而然被三人支使上了,不過因為三人時而指點幾招法術,那些童子倒是十分願意被支使。因三人相互激勵相互指導的緣故,短短一年,幾人的修為竟是又上了一個台階。
伊寧盯著丹書,問於舒澤:「董銘進去多久了,怎麼還不出來?」
於舒澤道:「已經兩個多月了,他此次修煉時間這般長,收穫應該不小。」
周不群雖是個不受重視的長老,但金丹期的修為卻不是旁人想怠慢就能怠慢的,因此儘管所處偏僻,但一應裝飾俱全。三人在其中一個接一個地閉關都並不擁擠,加上靈石足夠,時間長了,三人都愛上了這種修為急升的感覺。除了閉關不受打擾之外,此處還有一間封閉的丹室,伊寧查探一二之後發現丹室的封閉性極強,便是無涯的修為也難以察覺到有人在此處煉丹,也就毫不猶豫地把丹爐搬了過來。反正他手中藥植極多,煉丹不僅能考驗修為,於舒澤和董銘進階時亦能給予輔助,不煉白不煉。
伊寧掏出前兩天剛剛出爐的丹藥,遞了過去:「新煉的,可以完善你的靈根,下次閉關之前記得服一顆。」
於舒澤接過丹藥:「欠了你這麼多情,恐怕還不掉了。」
伊寧微微一笑:「沒關係的,你可以用靈石來還。」
於舒澤輕輕一笑:「好啊。」
談了兩句自己最近修煉時遇到的毛病,他二人也就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伊寧忙著檢查各種藥植間的相剋性,於舒澤則繼續思索近日修煉的阻礙,一時之間屋中又靜謐無聲了。
而在他們看不到的角落,一場風暴正在緩緩醞釀。
無涯最近只覺得諸事不順。前些時日他和無塵飄渺兩宗的兩位太上長老會面,居然發現那二人修為又進了一層,更讓他氣憤的是,玄霄老兒已經漸漸摸到了九級丹藥的頭緒,說不得再過個十年二十年,那老頭真能煉出九級丹藥來噁心他。碧雲和玄霄的關係也更好些,若是他不能及早煉出九級丹藥,這丹界又哪裡有他的容身之地?
無涯此人走的向來不是正道,修為比他低的察覺不出,但修為比他深厚的玄霄和碧雲兩位丹聖又怎麼會察覺不到?兩位丹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與無涯深交,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然而無涯卻只道自己修為不及他二人,只需煉成九級丹藥,他便能獲得三人中的話語權。
他卻不肯多想,修煉一途他本就走了捷徑為人所不齒,再加天水閣前幾年爆出的以弟子之血煉丹的事件,其所作所為更是讓人齒冷。無塵宗與飄渺閣兩代弟子中人才輩出,哪裡像天水閣中紛亂無數,好好的宗門被無涯攪得不成樣子。
可以說,如今的天水閣早已不是丹界年輕孩童修仙的首選宗門了。可惜無涯從來不知反省反省自己,還以為自己如同往日一般受人敬重,只把一切歸咎於自己未曾煉成九級丹藥上。
滿懷怨懣離去的無涯自是沒有看到兩位丹聖落在他身上的憐憫目光,回到天水閣後,他竟是變本加厲地尋找煉製九級丹藥所需的藥材,因為先前方克謹的存在確實提高了八級丹藥的質量,此時的無涯更加固執地相信,修士的血脈確實是可以幫助提高丹藥的品質的,先前沒有煉成,只是因為血脈不夠好而已。
他若是能尋到品質更好的血脈,定然是可以成功煉成九級丹藥的。
無涯面上露出貪婪的神色,眼中精光閃爍,若是有弟子貿然闖入,定會感覺到,這一刻縈繞在無涯週身黑暗、腐朽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