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日之中,除了偶然遇見徐師兄的那次,伊寧和於舒澤二人竟是沒有遇到一丁點危機,便是有那不長眼的妖獸出沒,兩人輕輕鬆鬆都能將之解決,一路走來,著實順利得有些出乎意料。
「總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伊寧盯著那破破爛爛的「丹霞遺地」的匾額看了半晌,低聲道。
丹霞遺地前早已有長老在等候了,見他二人一同走出,那長老微微一笑,讓他二人將這幾日採集的藥植拿出來,伊寧二人照做了,一旁的執事弟子便接過儲物袋,慢慢計算起藥植的價值來,伊寧與於舒澤便乾脆退到了一邊,靜靜等待起來。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三四個弟子比他們早出來一步,伊寧只識得其中一人,正是秘境中遇到過的徐師兄。徐師兄衝他們點了點頭,神色頗有些複雜。另有一人神色和煦,月白長袍映得他面若皎月,見伊寧師兄弟靠近,亦是微笑著打招呼。
伊寧聽於舒澤解釋,也就知曉了此人正是嚴御之後內門排位第一的賀師兄,三日前他並未多加注意,此時或許是因為好奇,他不由多看了這位賀師兄兩眼。
僅是兩眼,伊寧便不再多關注了。他其實看得出來,這位賀師兄看起來很和善,可其實並不好親近,儘管他極力掩飾,伊寧卻總能感覺到那道暗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伊寧向來不太喜歡旁人打探自己,尤其此人又是內門魁首,這般作為實在是缺了幾分氣度,倒是連嚴御也不如了。伊寧儘管厭惡嚴御的人品,卻也佩服他能將面子上的功夫做到極致,此人比起嚴御來,實在是落後了一大步。
其實此事倒也算不上這位賀師兄的錯,只可惜他遇上了伊寧。伊寧如今雖只是築基期的修為,可他身懷仙靈血脈,所研習的法門亦是上古秘法,靈覺比起常人本就敏銳了許多。賀師兄修為要高於內門其他弟子一截,若是選擇查探旁人,旁人恐怕不會察覺,但他那絲靈氣一落在伊寧身上,伊寧便立即發現了。
「怎麼了?」於舒澤輕聲問。
伊寧搖了搖頭。
過了不久,前十名的弟子們終是來齊了。原天野出來時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一見伊寧,那張俊臉就染上了紅青黑諸多顏色,懨懨的與在場其他弟子的興奮對比鮮明。因於舒澤與伊寧二人是出自周不群門下,故他二人此次儘管順利進入前十,與其他八人卻是並不相熟,故而旁人能夠聊天閒話,他二人卻是孤零零地站在一邊無人搭理。當然,於舒澤和伊寧也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對待,並不失落。
何況,他二人都很清楚,那八人此刻定然盯著他們二人。
天水閣雖非頂級宗門,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競爭,更不用說是一心追求大道的修士了。門派中的資源本就有限,便是同一長老座下的弟子也免不了相互競爭,更不用說是根本不相熟的師兄弟了。對于于舒澤和伊寧這兩個突然闖入的弟子,這幾人早已打定主意要好好探探他們的本事。
只有徐師兄和原天野二人目光憐憫地盯著滿含算計的其他六人,默默歎了口氣。
想了一會兒他們卻又興奮了起來,不管怎樣,他們兩人已經被教訓過一回了,不看著別人被訓,總覺得有些不甘心啊……何況自己被教訓的場面又那麼丟臉地被死對頭看到了,無論如何,唉,你們探吧探吧,總有一天會自己栽進去的。
想到自己不為人知的陰暗心思,徐師兄和原天野不約而同地勾起了唇角,誰知一轉過頭便看到死對頭臉上同樣的表情,徐師兄嫌棄一般地翻了個白眼,原天野臉色也好不到哪去,沖徐師兄露出一個吞了死蒼蠅一樣的表情便冷哼一聲撇過頭去。
真是笨蛋!兩人看著對方,暗暗比著中指。
那一廂幾位執事已經將十人所採集的藥植整理好,按照呈上的順序一個一個報著數目。眾人本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對自己所採集的靈藥價值幾何也有一個大概的估算,因而他們也不擔心會有人暗中混淆。
「曲雲上,兔舌珠兩株,龍卷草四株……價值一千六百三十八塊靈石。」曲雲上此次排名在第八第九之間,伊寧也不知他所採集的藥植價值究竟如何,但觀其面色,恐怕這也算不上什麼好成績。
果然,那執事弟子所報的下一個弟子所採集的靈植足足價值兩千八百塊靈石,比起曲雲上足足翻了一倍。更讓伊寧驚訝的是徐師兄,他本以為這傢伙沒什麼大本事,卻沒想到此人所採集的藥植價值也在三千靈石以上,伊寧本有些藐視眾人的心思,此刻也不由打起精神仔細聽著。
雖說他對自己的本事極為自信,但天水閣畢竟是丹門,說不得就有那等實力高深對藥材的識別力亦驚人的弟子。
徐師兄之後,便是那位內門第一人的賀師兄。
比起三四名之列的徐師兄,賀師兄能在嚴御之後獨霸天水閣,其實力自然不容小覷。伊寧只見他微微抬起下巴,面上一派和煦的笑容,既無旁人的緊張忐忑,亦無得勝者的高傲,閒適淡然的模樣卻更帶著高手做派——可惜伊寧前世見多了這樣的偽君子,這人這般作為只會徒增他的厭惡。
不過賀師兄確實有幾分真本事,徐師兄所得藥植剛剛過了三千靈石而已,此人便已順當步入四千大關,伊寧聽了許久估算著自己所得藥植的價值,算起來比賀師兄也多不了多少。當然,那也是因為他與於舒澤平分了藥植的緣故,若是兩人的合起來,幾個賀師兄也比不過的。
那執事弟子話音剛落,賀師兄便見其他九人臉上有驚訝有嫉妒,心中暗哼一聲,卻是免不了得意地將眾人眼色盡收眼底。
嗯……賀師兄視線轉到伊寧二人面上,卻見這兩個初入前十的弟子神色竟極是淡然,簡直讓賀師兄十分不爽。他心中暗忖,這二人莫不是裝的吧,他自認辨藥功力在三十七代弟子中已是一流,便是當年的嚴御在這一項上也多有不如,內門大比之後安排的丹霞遺地本就極合他的口味,沒道理還有人能在這一項上勝過他。
嚴御為何會把那惹人煩厭的葉無雙納入羽翼之下,不也是為了對付他麼?只可惜一步錯步步錯,便是實力再強,也免不了一個被逐出師門的下場。
想到此處,賀師兄微微一笑,重新回復了先前的淡然冷靜。
不管怎樣,他堅信,這一局最後的勝者只會是他。
「伊寧,金盞葵三株,九頭犀草五株,天竺金籠三十三株,隱香花十株……」念了許久,單子後面竟還有長長一串,縱是那執事弟子先前早已有了準備,眼下也只能驚駭地吞了吞口水,繼續往下報:「九瓣碧蓮三株,蛇心草三株……」
時間愈久,場上平靜越長,先前偶有的閒談之聲也全然淡去,在場所有人均是死死盯著那執事弟子手中的單子,揣測他究竟要報到何時?
名為伊寧的新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執事弟子將單子一收,報了一個旁人連想都不敢想的數字:「一共是七千三百一十二塊靈石。」
賀師兄手指微微一動,看似淡然,可是誰都察覺到了方纔那一瞬他微微晃動的袖口。眾人雖理解他的憋屈,可是想及他平日所為,此刻又覺得有些解氣。不過無論如何,眾人心情都算不上好,第一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弟子拿下,他們這些老牌的內門精英面上也是無光。只有徐師兄和原天野,因為在伊寧身上吃過大虧,早就很冷靜了。
執事弟子報完伊寧的數目,接下來便到了於舒澤。因二人一路同行,眾人預計兩人的藥植數目應該差不多,然而待執事弟子報完於舒澤的項目,眾人都覺得呼吸有些緩慢了。
不過排行第十、根本不被眾人放在眼中的於舒澤,竟然也集到了價值足足七千一百塊靈石的藥植!
賀師兄的臉色絕對算不上好看,自嚴御後,無論自身修為還是煉丹水準,他在內門之中都可以算是一枝獨秀,從未被旁人佔過風頭,誰知道這一次自己的面子竟是被這師兄弟二人狠狠踩在腳下,只得了個第三位的名次。
他方才有多自得,此刻就有多羞恥!
不過賀師兄畢竟不是常人,失態了片刻他也就恢復了正常模樣。他靜靜地看著伊寧,忽然笑了:「先前倒是很少見到伊寧師弟,有了師弟加入,此次內門大比本門實力大長啊,縱是到了明年丹界盛會,師弟恐怕都有一拼之力。」
伊寧只微微一笑:「師兄謬讚了。」但是對於賀師兄所言的丹界盛會,他卻並沒有作答。
他只是反湊過來問於舒澤:「丹界大會是什麼?」
於舒澤嘴角抽了抽……其實他早該知道的不是麼,他家師弟就是個小書獃啊……不過慶幸他的書獃只在熟人面前展示,在外人面前,那是一點都不肯墮了風度的,說不得這會兒那位賀師兄只會以為自家師弟信心十足絲毫不將丹界盛會放在眼中呢!
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丹界盛會是什麼好麼,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