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凌風吐氣開聲,雙手持劍過頂,轟然劈落下來。
「開!」
大喝聲中,劍光如龍,劍氣衝霄,重新有萬丈劍氣噴薄而出,迎風,迎著巨浪,一劍斬落。
這一劍,太過突然,太過短暫,凌風也沒有真正達到劍神之境,無法再如滅殺妖魔般以劍之神境揮劍。
然而,這一劍依然是將天子劍推演到了極致的一劍,是凌風的全力一劍,外加距離近在咫尺,威力也不曾稍弱了。
「隆隆隆~~~」
悶雷滾滾般的巨響聲中,驚世駭俗的一幕出現在了天地間。
由巨浪構成的遮蔽了整個天日的大幕從中裂出了一道巨大的劍痕,從中迸射出了黑暗中彌足珍貴的光。
這光,有天光,有劍光,更有一種以香火願力,斬開了妖氣魔氣的奇光。
這光,直如在無數年前,人族先民們曾經做到過的一般,以同樣的光輝,撕裂了遮天蔽日的大幕。
最駭人的一幕,是偌大的巨浪高牆,以劍痕處,以劍氣爆發處為界,豁然分成了上下兩半。
上半部分,如被爆發出來的劍氣隔絕了主宰,斷開了操縱,再不能以凌駕於天地之勢存在,無量量的河水傾瀉而下,如數十年上百年都難得一遇的暴雨,瞬間沖刷洗滌了天地;
下半部分,依仗著偌大水域,遍佈每一處角落的藍網神秘力量支撐,只是在原處滯了一滯,水浪碰撞發出怒吼般的聲響,繼續以沛然不可御之勢向前推來。
「啊啊啊~~~」
無數的尖叫聲炸開,似是要將整個水神漁寨掀到天上去一般。
在片刻前,凌風曾大聲地提醒,然而不管是被震懾住了也好,被壓制住了也罷,幾乎沒有什麼人反應過來。
在看到眼前這一幕後,彷彿是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求生**,盡數回到了眾人的身上。
尖叫,逃竄,臥倒……如無頭蒼蠅,似熱鍋螞蟻,整個水神漁寨似是暴風雨前低飛的蜻蜓般,亂糟糟,黑壓壓的一片。
「不要跑!」
「小心啊~!」
惜花公子、無花和尚等人大聲疾呼著,可是沒有用,在這個生與死的關頭,每個人都下意識地以自己以為安全的方式在應對著。
「怎麼辦?」
惜花公子等人既是無奈,又是驚駭,回望向岸邊。
那裡,漆黑如鐵鑄,沉凝似石刻,有像是一條長堤忽然活轉了過來,神龍擺尾般向著水神漁寨所在的方向抽了過來。
首當其衝,便是一劍斬去了過半威脅的凌風。
沒有人知道,在這一刻凌風體內空乏到了什麼地步,也沒有人知道,這方天地無量水勢形成的威壓,是怎麼如山一樣壓在他的肩膀上。
他吃力?吃力地呼吸著,任由胸腹如何地鼓動,始終沒有半點空氣流入他的肺部,彷彿連空氣都被壓製成了固體。
在大勢上絕對的壓制!
凌風並不是那些畢生連先天境界都得仰望的普通武者,他曾經也站在過先天的巔峰,自然明白這一幕代表著的是什麼。
這代表著,雙方在境界上,有著天塹般的巨大差距,似雲在俯瞰著泥,哪怕不親身接觸,只要打個噴嚏下一場豪雨,就能淋你個全身濕透,讓其被踩成爛泥!
「可惜,也只是境界而已!」
凌風抿著嘴唇,一點一點,強行撐著身體,將本就挺直的身軀,直起到了極限,橫劍在手,傲視著滾滾浪來。
「你的實力!」
「原來沒有恢復!」
「怪不得幾百年來要隱藏在妖魔的背後,怪不得在前世你要在古神之亂的時候才會出世,怪不得當初沒有聽聞過你在出世前興風作浪過……」
無數的怪不得,無數的因為所以,在凌風一劍斬出,斬出了一個結果後,他心中也都有數了。
「前世的海之主——支祁氏,那是能與破妄絕巔相抗衡的超級存在,古神中的絕世強者之一!」
「現在呢?」
「你飽含著憤怒,全力的一擊,竟然壓不下我!!!「
「哈哈,哈哈哈~~~~」
凌風在壓力最大的時候,在他的雙腳都在漸漸地陷入了泥土當中之際,忽然縱聲大笑,狀極歡愉。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你很虛弱,非常的虛弱。」
「如果不是我的存在,我體內的力量引起了你的共鳴,你根本不會出現,即便是你的寵物被斬殺,你也不會現身。」
「你還在等,等著一出世,天地變色,舉世皆驚的時候。」
「我說得對嗎?」
話到後來,凌風的聲音幾如怒吼。
沒有人回答,古神支祁氏似乎只能靠著海嘯般的狂風大浪來咆哮,來宣洩心中的憤怒。
也不可能有人聽聞,天地間所有的聲音,都被那隆隆水聲咆哮壓制得徹徹底底,近在咫尺的凌風,更如泥足巨人腳下,攔路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黑點兒。
「來吧!」
凌風大喝一聲,本來橫在手中的人皇劍忽然倒持了過來,兩腳震在地上,整個人借力而起。
借力,騰空,踏浪,旋轉向上……倒持的人皇劍自下而上藉著旋轉的力量劃出。
「刷~」
裂帛一般,凌風一竄而起,若說大浪鐵幕為巨掌,他則似那猿猴,硬生生地在腳下留下了被斬出了一個缺口,從豁然分裂開來的鐵幕下逃了出來。
「快閃!」
凌風在空中強行扭轉過聲來,喝破了隆隆水聲巨響。
與此同時,他掌中長劍迸發出一道道地劍氣,轟擊在下方崩散的鐵幕上,炸開了無數的水花沖天而起。
他所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
以一己之力,強行將這運轉到了極致的天地之力逆轉回去,這遠遠超過了現階段凌風所能達到的極限。
在凌風略帶著幾分著急與慌亂的吼叫聲中,水神漁寨中的眾人也明白他們即將面對的是什麼了。
潰散開來的鐵幕中,猶自蘊含著龐大的水之力量,在猶自不曾現身的存在推力下,足以將偌大的水神漁寨夷為平地,足以將水神漁寨裡的所有人捲入水中,吞噬無蹤。
自從看到了水龍王曹憾的下場,沒有人認為一旦被捲入了水中,還能有第二個結果。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在凌風轉身盡人事地以劍氣轟擊鐵幕的時候,或橫衝,或直撞,或從天而降,或漩渦流轉……
霎時間,驚濤駭浪,狂風驟雨,如同在色狼前袒陳了嬌軀的處女般,水神漁寨及其中的眾人,只能被動地承受著。
「彭~~~嘩~~」
這是漁寨外面巨大的水車被大浪席捲坍塌,砸落在水面上發出的異響。
「啊啊啊~~不~~」
這是簇擁成一個整體的漁寨竹樓向著一側歪斜時候,其上的漁民武者們驚叫的聲音。
能在這般天災般的景象下,在這自然之威包圍下,猶自能站直了身子,能有餘力出手救人的,不過區區數人而已。
「阿彌陀佛,起!」
第一個閃身出現在傾塌竹樓下的是無花和尚,只見得他一身華麗的袈裟不知被什麼東西撕裂成了碎布條兒,月白色的僧袍上滿是泥垢的痕跡,狼狽得簡直好像是兩個人。
他卻渾然不覺,口誦著佛號,以一雙肉掌撐在了竹樓下。
「撕拉~」~
無花和尚身上的僧袍瞬間被撕裂成了粉碎,口中的佛號也戛然而止,他在第一時間就臉上漲紅,口角溢出了血跡。
「和尚撐住!本公子來了。」
向來風度翩翩,即便是精疲力竭,險死還生依然能風流自賞的惜花公子這回也顧不得形象了,把美人扇持在手上,一竄到無花和尚身旁,同樣支撐住了竹樓。
在另外一側,一座坍塌的棧橋下,蜀中熊雄元霸立於齊腰的水上,雙臂向上,把棧橋死死地托住。
棧橋之上,是還沒來得及退入竹樓中的武者及漁民。
棧橋,一點一點地沉下來,壓低了雄元霸的雙臂,壓在了他寬厚如熊的肩膀上。
形勢,危急到了極點。
激流,化作了漩渦,無法捕捉又確實存在的力量從河面水域上順著水的痕跡開始蔓延,一個個漩渦開始四處席捲而過。
漩渦所過之處,如是巨大的石磨在碾壓,漁船、漁網、水車的殘骸,乃至退避不及的人,盡數捲入了水底,再浮出時候,只剩下看不清楚原狀的碎片。
「凌少帝!」
「救命啊!」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喊出,同樣的話,同樣的哀求,同樣在絕望中捉住唯一光明稻草的叫聲此起彼伏,從各個地方傳來。
支撐到了極限的惜花公子等人,也齊刷刷地望向了自空中徐徐而落,踏碎了一道道席捲而上,想要將他捲入水中浪頭的——凌風!
「怎麼辦?!」
凌風握劍的手顫動了一下,本來要轟擊出去的劍氣凝聚在人皇劍上,劍光吞吐不定,直如此刻他心緒的寫照。
劍所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