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和尚表明了態度,蜀中群雄們重新漸漸逼近了厲媚兒。
路上、水上,近則脅迫,遠則威逼,天上天下,全無縫隙,厲媚兒已經插翅難飛了。
面對這般局面,厲媚兒本來緊咬著紅唇的貝齒反而放開了,似是想通了什麼似的,緊繃的身子也鬆了下來。
「厲姑娘,你還是執迷不悟嗎?」
金刀王楊步步逼近,銅杖頓地的聲音如催命符般,聲聲緊逼。
「哼!」
厲媚兒不屑地一笑,一振手中雙刺,洒然道:「你們來吧,本姑娘在這裡領教蜀中群雄的高招。」
全然不顧蜀中群雄驟然變得鐵青的臉色,厲媚兒仰望著蒼天,看著漸漸昏暗的天色裡,連雲朵的輪廓都顯得似有似無,依稀間,似是凌風模樣。
「凌風弟弟,媚兒不會把你送給我的烏雲拱手予人,無論是誰,無論怎樣,都不行!」
「看到它,媚兒就好像看到了你一樣。」
「看到它,我就覺得你還一定還在,你還在跟我說,好好帶著它,以後在江湖上與你相遇,才能跟得上你。」
「無論是誰,都別想將它從媚兒的身邊奪走。」
「絕不行!」
厲媚兒白生生的雙手握得緊緊地,掌中雙刺顫動著,隨時可能如毒蛇電射而出。
她不可能是蜀中群雄聯手之敵,甚至是金刀王楊、蜀中熊雄元霸,漕幫大長老中的任何一個,她都絕對不是對手,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縱然身死當場,也絕對不放棄凌風留給她的唯一也是最後的寄托。
厲媚兒擺出的姿態,下定的決心,無形中形諸於外,漸漸逼近的蜀中群雄,又如何看不出來?
蜀中熊雄元霸等講究道義的蜀中武者,無不是下意識地止步,扭頭,不願意看到那一幕,也不想從這麼一個女子的身上搶東西。
他們並不是放棄,而是他們寧願與同為蜀中的強者們一決雌雄,也不願意面對這樣的厲媚兒。
「阿彌陀佛~!」
「可憐,可憐,可憐~」
無花和尚孤零零地盤坐在草地上,沒有人在關注於他。他道著可憐的時候,第一聲是對著厲媚兒,第二聲,第三聲,卻是對著蜀中群雄。
隨著蜀中群雄愈是逼近,這和尚臉上饒有興致之色就愈濃,心中想著:「凌風啊凌風,一代天驕,走通了先天之路,踏上了先天境界,又是何等的風采呢?」
「衝冠一怒為紅顏,又是怎樣的模樣?!」
「真是期待啊!」
「只是可憐了這些施主了。」
無花和尚望向蜀中群雄的目光中,不由得就帶出了了憐憫之色。
他是知道有人踏破了先天之路,且在龍隱寺中引起了轟動,他本人?本人亦受同門的請托,尋找、伺機帶回這個有緣人。
無花和尚本來還不知道「有緣人」是誰呢,從金刀王楊的口中得到了答案後,他便徹底熄滅了幫同門一把的念頭了。
凌風,踏破先天之路的凌風,並不是普通的先天強者。
早在他踏破先天之路前,即便是僻居天台山的無花和尚都聽過其名聲,知道其後天絕巔後起第一的名號。無花和尚捫心自問,即便是面對一年多前,不曾踏上先天之路的凌風,他也沒有把握,遑論現在已然是先天,脫胎換骨的全新凌風了。
無花和尚插手此事的念頭一熄,就知道這些蜀中群雄撞到了鐵板上了。
他可是知道凌風踏破先天之路,離開龍隱寺後,應當就了附近這一帶,其得到消息的幾率絕對不小。
要是被凌風知曉了自己女人面對這樣的凌迫,其暴怒可想而知,蜀中群雄的下場可想而知……
這事無花和尚知道,蜀中群雄卻是不知道,厲媚兒亦不知。
厲媚兒在望著天上浮雲如看著凌風,在心中明志之後,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如一股深井,凝望向了逼近的金刀王楊等人。
「凌弟弟,姐姐要開始戰鬥了。」
「你若真的死了,那就等我,姐姐就來;」
「你若還活著,就出現吧,姐姐想你了。」
厲媚兒閉上了眼睛,本來應當是漆黑一片的世界裡,儘是凌風溫和的態度,令人信服的笑容,灑脫自如的風度……來來去去,都是一人。
當她再睜開的時候,就是她為保住凌風留給她的關聯,而獨對天下的時候了。
「上!」
漆黑一片唯有凌風的笑容存在的世界裡,傳來了一個蒼老的命令聲音,驚醒了在這個黑暗世界對著凌風同樣露出笑容的厲媚兒。
她淒美地一笑,在這個心的世界裡對著凌風說道:「討厭的人來了,好弟弟,你看姐姐打發了他們,再來找你!」
「刷」
厲媚兒豁然睜開了眼睛,整個世界,整個淹沒在黃昏中的天地,彷彿是汪洋中出現了一個巨型的海眼,無量量海水倒灌而入般,湧入了她的眼中。
最前面,是從金刀王楊陡然猙獰了的面目後面湧出的蜀中武者,他們或是揮舞著兵器,或是施展著擒拿,衝著她撲了過來;
緊接著,是在金刀王楊和落在最後的蜀中熊雄元霸等人之間的,既是想要出手搶奪,又不敢與金刀王楊等人相爭的蜀中高手;
再往後,就是蜀中熊雄元霸,以及幾個蜀中群雄裡的高手,如雌雄雙劍等不屑於對厲媚兒出手,準備做那漁翁的強者。
在厲媚兒的身後,隱隱有水聲破碎,不用回頭,也知道定然是漕幫之人淌水而來,從背後來襲。
在這一剎那,或是驟然睜開了眼睛的緣故,厲媚兒只覺得眼前一陣大亮,亮得她幾以為不是在這日夜相交的黃昏時候,而是在旭日東昇的一瞬間。
升起的不是朝陽,而是一輪皎潔的明月。
不知道是天氣的緣故,亦或是地理的影響,這一刻升起於東方的明月看起來碩大無朋,若一輪佔去了大半個天宇的巨大玉盤,從地平線上一下子蹦了起來。
清冷的月輝,瞬間揮灑了開來,灑遍了整個天地。
月輝漫過了蜀中群雄,漫過了無花和尚,漫過了厲媚兒與烏雲踏雪,鋪陳開來,流遍了整個出雲渡外的河面,交融到了只餘下一小半勉強浮在河面上的夕陽。
日月之光,彷彿是在那河面上握手惜別,叮嚀交代著什麼,天地間的充斥著這日月齊輝的異彩,將所有人的臉龐照得一併清晰。
厲媚兒稍稍清醒過來,便發現了一個奇異的跡象。
先是無花和尚,他本來一直寧靜的臉上,陡然鮮活了起來,好像期待已久的東西,終於出現了;
接著是蜀中熊雄元霸等人,驚詫、震撼,猶如月中真有仙女起歌舞,日裡實有戰神揮畫戟;
最後是她面前的金刀王楊等人,無法形容的駭然,恐懼之色,倏忽之間,爬滿了他們的臉龐……
……
在這一刻,厲媚兒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身後,原本嘩啦啦的破水聲音驀然消失了,好像順從的江河成了吞噬人的沼澤,又如冰雪在朝陽下融化得沒了蹤跡。
厲媚兒的心中,一種無法形容的狂喜感覺,沒有來由地浮現了出來,只覺得每一寸肌膚,每一滴血液,都在歡呼著雀躍著,感應到了心中渴望的到來。
她僵硬地,一點一點地,扭轉過頭,望向了身後。
在厲媚兒轉頭,回身的一瞬間,夕陽再是戀戀不捨,最終全部墜入了河中,一點十倍、百倍於夕陽苟延殘喘餘暉的光華,從夕陽墜落入綻放了出來。
光!
劍光!
一劍西來,踏落日入水,如天外飛仙,光寒九州與月華爭輝!
一聲龍吟,驀然而起,似是蛟龍掙脫了鐵鏈的束縛,回到了可以恣意施展手腳的汪洋中,長嘯一聲,捲起了驚濤駭浪。
「刷!」
一人一劍,踏日而現,踏月而來,踏河而行……
「轟隆隆~~~」
漫天元氣匯聚,將光影中朦朧的一人一劍包裹其間,形成了一道巨型的劍氣,劃破了河面,人為地捲起了兩側水牆。
「轟隆隆~~~」
劍氣過處,一直停靠在河中威壓著岸上的漕幫大船,全無抵抗之力地豁然斷裂成了兩半,河水倒灌,浪頭拍打,頃刻之間成了無數的碎木片,鋪滿了整個河面。
劍氣繼續前行,水、船、人,在這匯聚了天地元氣先天真元的巨型劍氣下,盡數化作了齏粉,成了一劍西來下淒美的襯托。
「先……先天!」
「先天強者!」
金刀王楊為首的蜀中群雄,在驚呼出聲的同時,只覺得週身都不受了控制,兵器不由得鬆手墜落,週身上下都如層層枷鎖束縛,如被釘子釘住了一樣,僵在了原地。
無邊無際,無法形容的震撼、恐懼,浮上了所有人的心頭,每個人不管是蜀中有名有姓的武者豪強,還只是尋常的小武者,都覺得彷彿在面對著無法抵抗的存在,無論怎樣都是徒勞,只能束手。
正是:一劍西來,蜀中群雄皆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