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夜中,聲聲洞簫,透過夜與風的縫隙,起舞於采菊花中。
菊花田中,數不清的菊花為簫聲驚醒,為簫聲而搖曳,似在伴著舞,應著曲。
黃裳等人靜靜地品著酒,聆聽著這簫聲。
從凌風手中的墨蕭裡,先是傳出了聲聲嗚咽,如泣如訴;繼而聲音陡然拔高,似在踏上戰場前,擦拭清晰清洗甲冑;最後猶如穿雲,恍若鐵蹄錚錚,彎弓搭箭,直取敵酋。
不知道過了多久,簫聲漸漸止歇了下來,黃裳等人這才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相顧駭然。
在他們的感覺中,彷彿經歷了一場少年別離了新婚的妻子,於夜中拭甲洗馬,踏上了戰場,立下了不世之功,帶著不盡的榮譽與滿身的傷痕,名重於世。
以一曲洞簫,引人入境,沉浸在那種情感當中,恍惚間,似化身成了那個少年,花前月下,沙場點兵。
等黃裳等人清醒過來,才發現,他們的情況還算是好的了。
在凌風的簫聲裡,那些舞女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舞步,當簫聲止歇,一個個香汗淋漓,癱軟在了地上;
福伯老淚橫流,想起了他那個有志於武道卻資質不足,離家尋找機緣,一去就是數十年的兒子;
張三李四王五,一個個神色哀痛,彷彿想起了什麼往事,又不能與人言,深深地壓抑了下來……
……
「好蕭!」
凌風輕輕地撫摩著手中墨蕭,那種輕柔,恰似在撫摸著少女嬌嫩的皮膚,反饋回來的溫潤感覺,更不像是一件死物。
有賴於夜色的遮掩,沒有人能看出來,在吹響墨蕭的時候,凌風眼中流露出來的那抹緬懷,那抹留念。
蕭聲中,他彷彿回到了那一個個日日夜夜,他吹簫而花解語翩翩起舞,發出銀鈴般笑聲的日子。
「罷了~」
「不管這墨蕭的主人是什麼意思,只要不與我的計劃想衝突,憑著這個墨蕭,憑著它能讓我回憶起當時的情懷,我便是幫她一把,又能如何?!」
凌風心中思定,也沒有將墨蕭放回盒子中,而是徑直別在了腰間。
「沒想到,真沒想到,凌兄弟你還有這一手。」
安唐撫掌而笑,下一句話就原形畢露了,「哪天不想再當武者了,單憑這絕活,也餓不死你。」
凌風笑罵道:「喝你的酒吧,少說句話不會讓你掉膘的。」
這段日子裡來,黃裳、安唐等人沒有少登門,為的就是多多交流感情,免得彼此生疏了。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在未來的十年裡,他們才是真正的同伴。
這樣一來,他們倒真是熟悉了不少,至少談笑無忌。別說安胖子這樣的自來熟了,就是黃裳這般冷淡的人,偶爾也能冒出一?出一兩句笑話來,凍僵整個氣氛。
凌風笑罷,舉杯邀飲道:「你們今天晚上過來,有什麼想法嗎?」
他不問有什麼事,而是問有什麼想法,乃是因為事情是明擺著的,三天後就是新一輪挑戰開始的時候了。他們此來,無非是與此事相關。
「你怎麼想?」黃裳冷不丁地開口說道。
「我嘛……」
凌風把玩著手上的酒杯
,淡淡地道:「我想繼續挑戰。」
黃裳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了過來,凝望著他的眼睛,等待著他的下文。
「龍元地脈的確是無上福地,只是還不夠,在未來的三年中,我需要飛速的提高,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三年後,凌風要與追風決戰於論道崖的事情,黃裳等人這些日子以來,自然是弄得清清楚楚了。然而,聽到這麼一句話,他們臉上的表情與福伯、張三等人亦是別無二致。
「還不夠啊~」
這話他們沒有說出口來,可是在他們的眼神交流中,無非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黃裳等人也就罷了,郭怒他們這幾個還沒有能力搶佔下前八十的少帝居,也就是時不時地到凌風、黃裳等人的少帝居中蹭上一蹭,就這已經足夠讓他們滿足了,完全無法理解凌風的想法。
不解歸不解,詫異歸詫異,黃裳等人並沒有出言勸告,而是凝重地問道:「哪一座?」
「前五十!」
一問一答間,采菊園中重新沉寂了下來,好半晌,黃裳歎息一聲,道:「我也會去嘗試一下第五十號少帝居,不過……鷹王嬴九天啊……」
黃裳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然而凌風等人還是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托底。
前五十的少帝,跟納蘭尋、陳奇峰等人,完全不是一個級別,那是真正的少帝中堅,任何一個放出去,都是站在後天最巔峰,離先天只有一步之遙的人物。
這也就罷了。
關鍵是,單單憑借修為層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少帝前五十中站穩腳跟,他們每一個人手上,都有一兩門絕活。
即便是以黃裳之驕傲,亦不敢說能勝!
凌風點了點頭,黃裳這樣的人不需要他去交代什麼,轉而衝著其他人問道:「那你們呢?」
安唐、白鐵衣等人無奈苦笑,道:「前五十沒有把握,五十之後的話,與我們現在所佔據的少帝居沒有太大的區別,倒也沒有必要去出這個風頭。」
「也就是說……」嚴晴語眉宇帶笑,「這次小妹等就是單純去給凌兄和黃兄助威去了。」
嚴晴語帝女花的名字不是白叫了,雖然是做出了理智的選擇,但是在道出了這麼一句話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了隱隱的不甘。
身為一個女子,在濟濟群英的少帝群中,還要力壓男子一頭,證明女子哪裡不如男?這個理想……
「著實有些遠大啊~!」
凌風暗暗一歎,只是這種事情,是心中執念,不是言語所能動的。
各自感慨了半晌,黃裳緩緩開口說道:「凌兄,你選定的對手是?」
其他人也看了過來,他們都注意到,剛才黃裳道出了他選定的對手是鷹王嬴九天,凌風卻沒有順勢也說出一個人選來,這未免有些古怪了。
「不知道。」
凌風兩手一攤,道:「前幾日凌某閉關苦修,一直無暇關注此事,今天剛剛拿定了要挑戰的主意,還沒來得及斟酌呢。」
「再說了……」
凌風拍了拍腰間墨蕭,若有所指地說道:「凌風既然站在了這個位置,很多事情,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你的意思是?」
黃裳等人神色一動,隱隱約約將墨蕭主人的用意揣摩出了幾分。
凌風一笑,道:「正好大家都在,一起幫我斟酌一二吧。」
「張教導。」
凌風喚了一聲,張三走了過來,習慣性地掏出了絹帛,等待凌風的詢問。
「嗯?李四呢?」凌風這個時候才發現,李四不知道何時竟然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不過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他頓了頓,問道:「在前五十中,可有擅長音律者?」
「果然!」
黃裳等人心中皆是一動,凌風所想的,正與他們不謀而合。
能使動談獅子和洛火為其當信使的人,絕對不會單純就是為了贈送墨蕭與凌風,其中定然是有著什麼深意的。
這個,從等會兒張三的答案中,就可以知道一些端倪了。
「有。」
張三手上的絹帛都不用看,脫口而出道:「少帝排位第四十九,玉羅剎:芷蘭!」
「玉羅剎?!」
黃裳等人聽到這個名字,齊齊驚呼出聲,尤其是嚴晴語,反應更是激烈。
「怎麼了?」凌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個人很出名?」
「不是一般的出名。」安唐摸著腦袋,有點往事不堪回首的味道,「玉羅剎芷蘭也是出身白帝城的武者,武院老牌先天強者:玉觀音的養女和入室弟子。」
「玉觀音……」
凌風的臉色也有點不對了。
這可不是一個簡單人物。先不說其女子先天強者的身份,也不提她先天第七重的強絕修為,就說她少年時候,與天帝糾纏不清的男女關係,就讓所有人將她放到了一個惹不起的黑名單當中。
玉觀音人如其名,美人如玉劍如虹,又有悲天憫人的胸懷,曾收養了不少為武院犧牲的武者後裔加以撫養。
玉羅剎既是她的養女,又是她的入室弟子,無論是出身還是資質亦或是後台,都是最扎手不過的那一種了。
「這還不算……」安唐的臉色愈苦,「芷蘭年紀比我們大上一些,以前我們一群小字輩在武院中玩耍的時候,她就是帶著一群女人專跟我們作對。」
看這臉色,凌風就知道這個作對下來,到底是誰吃虧了。
安唐的牢騷還沒有完,他一臉無語地說道:「玉羅剎芷蘭在成為少帝之後,拉攏了少帝中幾乎所有的女子,還有武院中一群女人,白帝城中一群大家小姐,組成了一個紅粉幫,很是棘手啊。」
聽到這裡,凌風也有一個腦袋兩個大的感覺,下意識地將墨蕭拿在手上把玩著。
黃裳、安唐等人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等著凌風的決斷。
「紅粉幫嗎?」
好半晌,凌風才緩緩開口說道:「張教導,告訴我玉羅剎芷蘭的基本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