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彷彿水一般蕩起了一圈圈的波紋,悠緩之中似乎又有著一絲的不平。花清茉望著眼前的男子,整個人突然變得無比沉默,如夜一般,只剩下幽遠不動的靜默。片刻之後,她的唇微微一動,聲音空靈的猶如此刻緩緩落下的月光流水一般虛幻。
「好久不見,雅文太子。」
月下,男子的月白色素面錦袍,彷彿一塊精雕細琢的美玉,散發著如絲溫潤的光澤,而他的臉龐更是猶如一塊青玉一般,閃耀著清雅潤銳的氣息。雙手背於身後,姿態於山野之中卻依舊透著天成的高貴。
雲雅文望著穿著一身玄色素紋錦袍的花清茉,平緩如鏡的眼眸之中也有著一點的波動。如同曾經說過的那般,再遇之時,他們彼此的身側都有了不同的人,再也回不到當初。
「清……蕭王妃。」
很久未聽人這麼叫過自己,花清茉一時間竟然有了一絲陌生之感。她望著眼前的雲雅文,片刻之後,看向白虎,道:「小小,過來。」
白虎聽到他的話,立刻轉身走到了她的身側,但是卻依舊十分警惕的望著雲雅文。
伸手撫了撫白虎的頭,花清茉再次看向雲雅文,聲音之中略帶著一點的疏離:「雅文太子怎麼會到此處?這是臨月的國土,太子似乎沒有別的理由來此。」
「你還是如此聰慧明智,若是旁人此時,大概只能想到重逢之喜,又怎麼會想到此處?」聽到花清茉的話,雲雅文清俊異常的臉龐上浮動著一絲溫柔的笑意。他抬步走向花清茉,步調緩慢,月白錦袍微動,讓他看起來越發的高貴優雅。
在離花清茉還有一米之距時,雲雅文停了下來。他的目光注視著花清茉,平緩的深處波動著一直深埋著的感情,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很好的隱藏在一面鏡子之中,他自己能夠看得清楚,但是外人卻看不真切。
「蕭王妃,如今東聖已落入楚玄瀟之手,我這個太子早已名不符實,叫太子著實有些不當。」雲雅文溫和的笑了笑,聲音一如當初,溫潤至極。
聽到這話,花清茉的目光微微一動,秀雅清麗的臉龐之上浮現出一絲的沉色。東聖之事,她自然也是知曉,原本歸於雲雅文的江山被楚玄瀟奪去,他在瞬間便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沉默了片刻,花清茉平和的看著雲雅文,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來臨月?但是我知曉你來此絕對是為了東聖,為了自小便落在你身上的責任。楚玄瀟已經得到了東聖,你大可以放棄一切,歸於紅塵,以你之力,必然可以逍遙過活。但是你卻依舊因為某事來了臨月,始終不放棄你身上的責任。如此的雲雅文,便是我認識的雅文太子,一直都是。」
如此之話讓雲雅文心中一滯,隨後心跳不可避免的跳快,彷彿失了覆蓋在上面的一層虛假。他望著眼前的女子,凝視著長髮披散,清秀一如的花清茉,好似回到了當初遇見時那般。
年少心動,刻骨銘心。縱然有過無數勝於她的如花美眷,但是卻依舊敵不過心中留戀的那個影子。
時至今日,他依舊忘不了,他曾經喜歡花清茉,而如今,一直在延續。
或許,就會這般一直延續下去。
「會這麼想的,怕是只有你一人了。」雲雅文的聲音之中夾雜歎息,聲音猶如臨風輕揚的洞簫一般淵深。隨即,他淡而一笑,笑容略顯涼寂:「此番來此,是有事相求蕭王妃,本來是準備明日去見你,但是既然今夜碰到了,我們便將事情說清楚。」
「雅文太子有何事,但說無妨。」花清茉聽到這話,心中有著說不出來的疑惑。她當真是想不到,有什麼事會讓雲雅文不遠千里來此尋找自己?
「我們先去見一下千夢,此事還是到那兒再說吧!」雲雅文凝視著花清茉,笑容不減。
花清茉聽到雲千夢的名字,不禁想到楚玄瀟當初所說之事,心中有些擔心。
「雅文太子,千夢如今可還好?」花清茉不禁出聲問道。
聽到這話,雲雅文微微的搖了搖頭,聲音之中有著極致的無奈:「她為了我們委身於楚玄瀟,兩個月前又失去了孩子,如今的夢兒,早不復年少時的那般,已經歷經滄桑。」
「是嗎?」雲雅文的話讓花清茉心中微沉,自當初第一次見楚玄瀟的時候,花清茉便能猜到雲千夢在他的身邊,必然是滿身傷痕。如今聽雲雅文訴說,她真的很擔心雲千夢。
「雅文太子,勞你先帶我去見千夢。」
「好,請隨我來。」
跟著雲雅文,走了大概兩百米便到了一處營地,周圍有著穿黑衣的護衛在巡邏。雲雅文直接將花清茉帶入其中一間營帳,一進裡面便能看到坐在長桌之前,翻看著書的雲千夢。
她穿著一聲淺青色襦裙,整個人看起來纖瘦異常。面容一如當初,絕色傾城,天姿國色,但是卻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憔悴。
聽到聲音,雲千夢並未抬頭,只是微微動唇,聲音之中涼寂至極:「哥,你回來了。」
「夢兒,我將蕭王妃帶過來了。」雲雅文上前,走到雲千夢的身側蹲了下來。他的手環住雲千夢瘦弱的雙肩,目光之中瀰漫著說不出來的心疼:「你不是一直想見蕭王妃嗎?她如今來了。」
「清茉……」雲千夢的聲音之中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幽遠,彷彿從深谷而來,帶著無法訴說寥寂。她的目光轉而看向花清茉,雙眸空洞無神,猶如延綿了一層濃濃的霧靄,看不到一點的光芒。
從正面看雲千夢的瞬間,花清茉便愣住了。當初那個鮮活明麗的如同太陽一般的少女,如今看起來彷彿一艘被海浪沖擊幾乎支零破碎的船,好像在下一秒鐘便會完全崩潰。
靜靜的過了片刻,花清茉上前,走到雲千夢的身側,坐在她的旁邊。雲雅文見此,便站了起來,隨後快速的出了營帳。
待雲雅文走後,花清茉雙手抓住雲千夢的雙肩,指尖狠狠的用力,目光凝視著她道:「千夢,哭出來,你聽我的話,哭出來。」
來這兒的路上,她聽雲雅文說過,孩子沒了之後,雲千夢沒有哭過一次,只是不停的看書,然後在紙上寫寫畫畫。而且經常幾日幾夜不休,彷彿是要讓自己沒有時間去想那個失去的孩子。
「清茉……」雲千夢聽到花清茉的話,只是淡淡的一笑,對於肩膀處傳來的刺痛仿若未聞。
見她這般,花清茉的手更加的用力,清麗的臉龐之上有著無法訴說的認真:「不管如何,哭出來,沒有人可以堅強到將什麼當做不在乎。有什麼事,哭過再說,現在有足夠的時間,讓你哭。」
「清茉……」雲千夢臉上的笑容更加的燦爛,但是眼眸之中卻積聚了一層瑩亮的水霧。慢慢的凝聚,慢慢的融合,最後她的眼角落了下來,彷彿將這些日子所有壓制的感情打開了一個缺口。隨後,她微微的低頭,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只是靜靜的流著眼淚。
過了片刻,雲千夢被眼淚洗刷過的唇微微的開合,聲音之中帶著一絲的啜涕:「清……清茉,我……我……」
「說不出就別說,好好的哭一場。男女的唯一區別便是,男兒需要頂天立地,有淚不輕彈,而女子可以盡情的哭泣,好好放任一番。但是答應我,用你的眼淚洗去所有,別再故作堅強逃避傷痛,你如此這般任性強忍,不過是自私縱,不顧他人對你的關心,只是任性而已。」花清茉看著雲千夢,一字一句,認真無比。
雲千夢聽著花清茉的話,眼中的淚水更加肆意。她就是在故作堅強逃避一切,即使那個孩子是她最恨之人給她的。可是,那是她的孩子,她怎麼可能不在乎?
營帳之中,靜若無人,只有雲千夢因為哭泣而微微加快的呼吸聲。大概過了一刻,雲千夢擦乾眼淚,注視著花清茉,道:「清……清茉,我……我恨楚玄瀟,我要親手殺了他,毀了他的所有。你知不知道,被他囚困的一年多時間,我活在地獄,生不如死。」
聽到雲千夢滿是恨意的聲音,花清茉只是將手輕輕的從雲千夢的肩上落了下來,然後附在了她的手上。
「千夢,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我見過楚玄瀟,也知道他這個人的無情。或許當時,我就應該求紫簫殺了他,不然你也不過落到如此地步。」花清茉有些後悔,當初知道楚玄瀟那麼對待雲千夢的時候,就應該這樣做的。
「你無需自責,此事與你並無關係。而且,東聖的事情不容華朝插手,我們與楚玄瀟的恩怨,也無需你們幫忙。」雲千夢說這話的時候,盈盈水眸之中儘是聚集不散的恨意。她握緊自己的手,狠狠的用力,壓制著自己心中無法言語的恨。隨即,她望向花清茉,目光之中帶著一絲的請求。
「清茉,我聽白紫簫說,只要跟著你便能得到我們想要的一切。求你看在我們來於一處的份上,幫我找到鬼谷,得到死亡軍團,讓我能夠有足夠的實力,手刃楚玄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