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周圍灼灼的目光,花清茉的臉龐上笑容未曾改變,甚至比此時元池的湖水都要平靜。欣長捲翹的睫毛在陽光的投射下,投下一層濃密的剪影,映襯著那雙深如幽潭的瞳孔越發的冷寒涼寂。
她就這麼看著花姒錦,雙眸緊緊的盯著她,不發一言,唇角的笑意更是未曾落下一分。原來花姒錦前面的那麼多言語,不過是為了要在眾人面前揭露自己有孕之事。不得不說,她這表情倒真是演的極其到位,非常人所能及上。
「原來,蕭王妃已經有孕了啊!當真是恭喜。」西王妃目光略顯鄙夷的望著花清茉,上下打量著她。今日花清茉只穿了一件簡單至極的梨花白柳葉菊花交領上衣,腰間繫著天水青紫薇腰帶,下身是一件蓮青色萬字曲水織金連煙錦裙,顏色清淡柔和,給人一種柳葉青菊的素淨雅致之感。但是如今在西王妃看來,當真是礙眼極了。她慶幸至極,當初老天有眼,讓花清茉與花姒錦兩人錯嫁,不然花清茉若為她的媳婦,如此不忠不潔之人,當真是污了西王府的英明。
「不過,九千歲想必也很高興吧!就這樣得了一子,當真是上天眷憐。」西王妃唇角的笑意未減,但是目光之中的鄙夷輕視越發深重。
聽西王妃這話,周圍的人皆都是有些想笑。畢竟有不少人一直都威懾於白紫簫,而如今突然有了這麼大的一個笑話從天而降,他們這麼可能會輕易放過。
「當真是上天垂憐九千歲,知道他一生無子,就為他送了一子,實在是可喜可賀。」
「雖然是件喜事,不過九千歲突發頑疾不能見客,當真是可惜。不然,我等也能夠去蕭王府好好賀九千歲得子之喜。」
「……」
聽著周圍人冷嘲熱諷的聲音,花清茉臉上的笑容依舊未曾改變。她的目光轉而望向平靜悠緩的元池湖水,望著從遠處漸漸而來的精美畫舫,幽幽的說道:「八妹,九千歲對七姐就是這麼大方,這麼寵愛,你若是羨慕也可以尋其他男人懷子。恆世子一向寬厚待人,必然也會如九千歲一般不做計較。不過,若是恆世子計較,他可就是連九千歲都不如了。」
如此的一句話,讓花姒錦臉色一沉,有些不知該如何反駁花清茉。本來,她是想借這件事羞辱花清茉,但是卻不想花清茉如此坦蕩,更是說如此話語。污她名節不說,更暗示司徒恆不如一個太監。
這話自然也讓西王妃感到不悅,她冷嘲至極的看著花清茉,美麗的臉上略帶著一絲的憤怒:「不勞蕭王妃擔憂姒錦後嗣之事,畢竟恆兒的孩子不需要像九千歲那般假手於人,蕭王妃就不用擔心西王府的事。」
「是嗎?」花清茉極為平靜的看了西王妃一眼,然後看向花姒錦,道:「八妹,自古孝義為先。西王妃乃是長輩,說話自然得聽著。西王妃讓七姐不用擔心西王府的事,八妹也不用擔心蕭王府的事,七姐有沒有懷孕更是不勞八妹操心。側妃剛剛入土為安,八妹如今該是為側妃守孝才對。當然,八妹想當個不孝之人,七姐自然不會攔著。」
花清茉的話讓花姒錦心中極為的不適,她當真想撕下花清茉臉上這層平靜不動的面具,看著她驚慌失措,看著她痛苦不堪。盡力平復心中的恨意以及不適,花姒錦正欲說話之時,一群錦衣衛走了過來,為首的便是穿著寶藍色錦緞長袍的簡玉珩。
見到簡玉珩來此,眾人的臉色微微一變。雖說如今東廠督主不再是白紫簫,但是東廠的行事作風卻絲毫沒有改變,甚至有些變本加厲。原本簡玉珩只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倒也不為眾人所俱。但是他如今一躍成為東廠督主,加上他與白紫簫相差無幾的狠辣行事之風,朝中畏懼他的人也在不停的增加。而且,皇上對於這位新貴的寵愛,似乎都快要趕上當初的九千歲,連夜相國的奏折都恍若無聞。
看到花清茉的瞬間,簡玉珩陰美的臉龐上便浮現出一絲說不出來的笑意,但是他幽冷陰寒的雙眸之中卻是毫不掩飾的恨意。
「多日不見,蕭王妃還是如那夜一般,巾幗不讓鬚眉。」簡玉珩說著不禁看了看自己的右臂。
雖然他此時站在這兒,但是離那夜也就十日左右,他手臂上的傷並未痊癒,此時都有些微微發痛。不過比起那夜蝕骨一般的疼痛,如今當真是好了太多。而花清茉的怨恨以及厭惡,卻猶如釀酒一般,時間越長,越恨極入骨。
「簡公公過獎了。」花清茉目光極冷的看了看簡玉珩,聲音之中微帶著涼意。她此次來元池,最主要的事情便是對付簡玉珩。畢竟若是在臨安城,簡玉珩率領的錦衣衛與她所率領的大內密探,必然會狠狠相鬥,兩敗俱傷。而在元池,能來的錦衣衛數目有限,反而有利於她動手。
「對了,蕭王妃,九千歲如今身子如何?可大好了?」簡玉珩倒是一臉關切的詢問花清茉白紫簫的事情。
而花清茉聽到這話,只是微微的笑了笑,道:「紫簫身體很快便會好,不勞簡公公費心。」
「那當是極好的,本官還擔心若是九千歲身子一直不好,蕭王妃是女子,統領西廠終究有些不妥。」簡玉珩別有深意的說道,陰美的臉上略帶著一絲的笑意。他如今動不了花清茉,但是卻也不會讓花清茉好過。她既然靠著西廠與自己抗衡,那麼就讓覬覦西廠的那些人來對付花清茉。而他,等待著東西二廠全部從白紫簫手中脫離的那天。
簡玉珩的話果然引起了元池邊的一陣轟動,畢竟誰又能想到手握無數人秘密的西廠,如今竟然在花清茉一個女子的手中。不過,這倒是讓不少人起了念頭。畢竟西廠與東廠不同,西廠乃為白紫簫親手創立,並未立下像東廠那樣非宦官不能為主的規定。而且,誰若是能夠得到西廠,便能得到無數人的秘密。如此的誘,他們怎麼會輕易放過呢?
花清茉也未料到簡玉珩會突然說出這事,詫異之後便又歸於平靜,但是她知道之後定會有很多人盯上自己。畢竟,西廠之中藏有的秘密,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極為有利的東西。如今這西廠在自己手中,想要那些秘密的人,必然會想要千方百計從自己手中奪走西廠。不然,若是西廠回到白紫簫手中,他們可就算是失去了這個千載良機。
「九千歲很快就會痊癒的。」花清茉極為平靜的說道,隨後,她看向已經到元池邊上的畫舫,並未再有言語,而是直接上了畫舫。
坐在外面,花清茉看著元池中游動的各色魚兒,不禁一笑。雖然已過一年,這元池上的風光似乎還有如最初,迎面而來的微風清澈乾淨,讓人感覺格外的舒暢氣清。
到了岸邊,花清茉本來是準備即刻去蕭閣。但是她剛準備離開之時,突然有人出聲叫住了她。
「蕭王妃請留步。」
聽到聲音,花清茉回過了頭,便看到站在元池邊上的賢妃玉文嫣。她穿著櫻紫霓裳桃花紋錦上衣,袖袍做的極大,袖口深紫色的鑲邊之上繡著一朵朵勝放的淡粉色桃花,顯得格外柔媚。下身是一件湖藍色繡玉蘭花的八幅湘裙,玉蘭花的輪廓外方以一個個細小的和田玉映襯。和田玉,玉質溫潤,陽光落在其上,光華輕柔,讓人看著覺得格外舒心。梳著靈蛇髻,上面戴著各式的珠花,更配有一支赤金紅寶石蝴蝶步搖,嬌柔之中略見貴氣。
「見過賢妃娘娘。」花清茉微微上前一步,對著玉文嫣行了一禮。隨意的看了一眼玉文嫣凸起的腹部,花清茉的目光微沉,有些不解為何司徒宣還留著這個孩子?
「蕭王妃不必多禮。」玉文嫣見著花清茉,美麗柔弱的臉上有著一絲的笑意。隨後,她上前一步握住花清茉的手,柔聲道:「幾日不見蕭王妃,當真是越發的明媚動人,怪不得惹得本宮那表弟始終對你念念不忘。」
此話讓花清茉有些疑惑,完全不懂玉文嫣怎麼會突然說這話?不過玉文嫣絕對不會無緣無故這般,看來此番動作之下必有深意。
「賢妃娘娘,清茉已為九千歲妻,娘娘說這話是不是有些不妥?」花清茉微笑著說道,不動聲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對於花清茉這動作,玉文嫣只是微微的笑了笑。隨後她拿出手帕,輕輕的擦了擦頭,身子看起來有些站立不穩。
見她這般,花清茉向後退了一步,不與玉文嫣太過近距離的接觸。畢竟這孩子雖然保不住,但始終都是皇嗣,真要是沒了,那可就是撞上誰算是誰倒霉了。目光看向玉文嫣身後的宮婢,花清茉立刻出聲吩咐:「你家娘娘看著有些不舒服,快些帶她去裡面休息吧!」
「是,蕭王妃。」那宮婢立刻上前扶住玉文嫣,恭敬至極的道:「娘娘,奴婢送娘娘回去歇著吧!」
「本宮的確是要回去歇著了,不過蕭王妃能否一同前去?本宮有些事情想和蕭王妃細說。」玉文嫣的目光望向花清茉,柔美的臉上有著一絲說不出來的嬌憐可人。她走上前,抓住花清茉的手,拉近兩個人的距離,用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道:「蕭王妃,你若是不與本宮前去,本宮就裝住被你推到,直接摔在地上。如今這裡這麼多人,想必你也不想眾目睽睽之下擔上謀害皇嗣的罪名吧?」